嚴少澤身體一凜,在“抹殺”兩個字落地的一瞬間他就緊繃了全身的肌肉,做好了隨時發動的準備,但是他們現在已經被困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裏,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周圍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敵人。嚴少澤不著痕跡的向後撤出半個步子。


    這句話音一落,周圍的所有人立刻四散而開,警惕的看向自己周圍的同伴。隻有少數關係非比尋常,才依舊站在一起。嚴少澤也想順勢和周圍人拉開距離,卻被他的那個“同伴”揪住了胳膊,“嘿,別亂動,我們站在一起更保險。”


    就在他們等待著發出那個聲音的對方進行下一步動作時,四周的牆壁乃至天花板都分裂成一個個小方塊,然後反轉過來,露出鋒利的尖刺。


    這……是要將所有人抹殺!


    嚴少澤一瞬間就明了了對方的意圖,他們根本沒有什麽一個個分辨鑒別的意思,直接采取了最粗暴,卻最直接的手段。


    這些人愣了一瞬,終於在四麵八方的牆壁朝著他們壓縮而來的時候驚醒過來。這是要消滅他們!“放我出去,我不是侵入者,放我出去!”有人顫抖著大喊。那些閃著銀光的鋒利刺刀,沒有片刻遲疑,緩慢卻堅定的朝著他們推進。


    接著隻聽“啊”的一聲慘叫,有人一個沒注意,已經被刺了個對穿,肚皮上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嘩啦啦流出來。再沒有人敢於去挑戰這種鋒芒,所有人都瘋狂的朝著人群中擠去,一時間,小小的區域變成沸水一般。


    嚴少澤被那個同伴拉著胳膊,在人群中左突右擊,也不知怎麽的,最終竟然穿越到最核心的地方。這個時候人們已經緊緊的包成了一團,並且不斷向中間收縮著,處在最中央的嚴少澤覺得自己簡直就要沒法呼吸了。不幸留在最外麵那些人再也沒有機會擠進中間,之前被刺穿的那個人早就沒了呼吸,但是身體仍舊掛在尖刺上麵,像是一個破布口袋,搖搖晃晃隨著壓過來的牆壁逼近。最外層有的人已經無法克製自己的恐懼尖叫了起來,拚命往人群裏紮。盡管誰都知道這不過是早一刻死還是晚一刻死的區別,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們把這個小團體團得嚴嚴實實,毫無縫隙。最外邊的人也隻能不斷向後仰著身子,努力縮著脖子,乞求這一刻慢一點來才好。


    接著發生的事情大概就是一場最真實的噩夢。如若這些人裏還有人能夠幸存下來,那麽他恐怕永遠也不會忘記所發生的這一切。


    接二連三的慘叫從外麵傳進來,血腥氣也越來越濃鬱。壓抑的哭泣聲,歇斯底裏的咒罵聲。牆壁推進的是如此的緩慢,卻又如此的殘忍,毫不留情的收割著人類的生命。嚴少澤覺得自己心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手心也滲出了汗水。


    他卻隻能一動不動,緊繃著肌肉,咬緊牙齒。剛剛不久之前,他還在心裏想,英雄這種身份他恐怕是做不來,現在眼睜睜的麵對這樣一幕,嗬,老天這是在玩兒他呢?


    忽然有人抓住他手腕,用力緊了緊,嚴少澤一偏頭,是那個同伴。


    這種讓他忍不住聯想到施歌的熟悉感,令他心裏微妙的升起些許愧疚。這個情景簡直太相像了,他殺死王冬,不就正像是他“殺死”本來的這個身體的主人那樣麽?不但如此,他還輕易的占據了本來屬於別人的重視和關注。


    嚴少澤習慣性的想要笑一笑,不過被防護麵具包裹著的腦袋也讓這個破不自然的笑容沒有機會被其他人看到。生逢此時,他弄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說不定,從他在實驗台上醒來的那一瞬間開始,就是在做一場大夢也未必呢?


    至於那些虧欠,也隻好日後一一饋還。


    他笑了下,馬上就再也無法維持自己的笑容了,因為牆壁還在不斷的逼近。


    馬上,就要到達他們麵前了。


    難道就要這樣死於此處?嚴少澤心裏有一個聲音冷定異常的說,“不”。


    是的,“不!”


    怎麽可能?他輾轉於綠島星聯,以至於來到上帝之眼,卻都不是為了這些。或許是骨血裏的某些因子,總是冥冥之中指引著他靠近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預料的戰場。或許是心底所存著的那些許念頭,讓他無法克製自己的感情和衝動。


    也甚至,隻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執念。


    但是這又如何呢?他已經來到了這裏,來到了這個世界,遇到了此生之前都沒有遇到過的人。或許他的軌跡和命運就早已注定。


    他要活下去,必須要活下去。


    耳邊驟然傳來一陣牙酸以極的摩擦聲,牆壁頓時停住無法繼續向前。


    嚴少澤左右掃視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氣。原本二十多人的隊伍,現在就隻剩下八個人。


    這都是因為牆壁壓過來的趨勢被一個東西阻擋住了。


    那就是之前的那個六米見方的金屬箱子。


    剩下的人無不鬆了一口氣,嚴少澤眼神一變,忽然拉住身邊那個同伴,一錯身貼在箱子上。其他人被提醒,也連忙撲過來。不過有兩個人仍有些猶豫,站在原地沒動。他們的目光不時看向另外一頭的閘門,似乎有些心動。


    反正現在牆壁又一動不動,不如賭上一把?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朝著走廊另外一頭跑去。就在他們剛剛觸碰到閘門的時候,牆壁忽然裂成兩個部分,一半被金屬箱子卡住,另外一部分則繼續擠壓推進!


    除了嚴少澤和另外一個人,其餘的人都驚叫了起來。


    而那兩個衝向閘門的人顯然再也沒有驚叫的機會了,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再趕回來。閘門無法打開幾乎是如此肯定的一件事,大約這些站在走廊另外一邊的人也隱隱不希望那邊的閘門打開吧?


    兩聲幾乎重疊在一起的短促的驚叫。就再無聲息。


    這也並不意味著留在閘門這邊的人就會安全上多少!


    嚴少澤左右環視了一眼,立刻就做出決斷,他轉身拉下金屬箱子的開口把手,用力拉開門,大吼著,“快,把他們拉出來,我們進去!”


    另外六個人也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將裏麵不知道是屍體還是昏迷了的同類拖出來,快速鑽了進去。


    在嚴少澤和那個同伴最後鑽入之後,四麵八方的倒刺,剛剛好壓到。


    箱子裏麵伸手不見五指,嚴少澤也根本看不清自己周圍都有誰。


    裏麵本來是一層層的架子,上麵擺著那些人的“屍體”,姑且稱之為屍體吧,這樣也能讓這些掙紮求存的人心裏略微好受一點兒。


    他們把屍體拖出去的同時也把架子拆下了幾個。騰出了一些空間可以讓他們蹲坐。


    這個金屬箱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材料製成,為了什麽目的,隔音效果竟然如此之好,他們蜷縮在裏麵一下子就和外界隔絕了開來,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響。剩下的這八個人,無不處於一種精神極度緊繃的狀態,也就沒有人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安靜到了極處,也緊張到了極處。


    嚴少澤這時才發覺到,自己的手腕一直被之前那個同伴握在手裏,而且用力極大,現在都沒有放鬆。他默然不語,也並沒有把自己的胳膊抽回來。


    至於是否之前的那一聲大吼,已經引起了懷疑,他也顧不得了。


    他們在箱子裏聽不見外界的情況,卻多少能夠感覺到一些變化。


    比如箱子並不是紋絲不動的,反而似乎在震動,移動。


    但是已經沒有人能夠猜測到他們的命運將要走向何處了,因此所有人都安靜的窩在一個位置上,等待著什麽宣判。


    比較於那些不幸身死的同伴,他們的命運已經太好不過了。


    然而,究竟是誰,能夠做出這麽殘忍的決斷?


    嚴少澤心中關於聯邦的懷疑不由得淡了許多。聯邦確實自私,無情,利益為上,甚至還有一些無知和狂妄。


    但是聯邦,嚴少澤還是不太確信,聯邦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隻因為一個懷疑,就抹殺所有人的生命。


    那麽又會是誰呢?


    他不由自主聯想到,在那本唐l新書裏夾著的那縷金發。


    至於崔靈那個女人,如果真的是她。嚴少澤咬牙,那麽下一次見麵,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死她。這種所作所為,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


    嚴少澤不由得在心裏想起江天,如果在這裏的是江天,他會怎麽做呢?


    他是否會有自己沒有想到的辦法,是否會做到自己無法做到的事?


    他是不是能夠在保全自己的同時,讓結果不那麽慘烈?


    畢竟,這是一個適合,或者說注定要做英雄的男人。


    他在黑暗之中無聲的做出一個口型。


    似乎這樣就能夠壓抑心底翻湧而出的空茫之感。


    忽然,他狠狠抿了下嘴唇――


    即使他注定不會成為一個英雄史詩般的人物又如何?


    即使他未必願意,上天也未必看好他能夠拯救世界,又如何?


    即使在紛亂的時局裏奔忙,僅僅是因為一己之私的牽引,那又如何?


    血腥的味道似乎還嚴少澤的鼻端徘徊不散。即使上一世在戰場上廝殺,他也從來沒有直麵過這樣慘烈的一幕。人,是這樣一種醜陋的生物,尤其的貪婪,自私,但是在這同時,他們卻異常矛盾的堅守著愛,奉獻,和光明。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自己,沒有哪個意誌可以這樣決斷他們的生死!


    一個清晰的身影忽然浮現在他眼前,球狀的大腦,密密麻麻的金屬觸手,相當於眼睛的紅色感應器。可移動的軀幹終年被包裹在袍子裏或者是銀色防護服中。沒有人知道這個介機態種族真正的麵貌是什麽!


    杜比克人!嚴少澤心情激蕩,呼吸不由得粗重起來。


    忽然間,有人摸到了自己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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