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格格、正是秋千!十五爺說,格格這些日子在聽雨軒,一定是悶壞了,要是無聊的時候,倒是可以在秋千上解悶……”


    聽著宮女們這麽一說,海蘭珠倒也有了些興致,她撫了撫那粗製的繩子,秋千便輕輕地擺動起來。


    “格格、不如你試試吧!黑雅在後麵護著……”說著、黑雅也來了興致,海蘭珠這才端坐在紅木上。


    “高一點、高一點……”


    ********


    幾乎是一整日,聽雨軒都充滿著喜悅的氛圍,直到天色黯淡了下來,海蘭珠才拉著黑雅回到了屋子裏。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她甚至都已經忘記發自內心的笑意,是一種怎麽樣的感覺?


    如果不是多鐸,如果不是這個秋千,或許她日子也會像是這深宮裏,其他女人一般,沉悶無光。


    “還是十五爺最了解格格的心思……”黑雅一麵幫海蘭珠寬下長袍,一麵說道,“那些宮裏的宮女宮人們還說格格準是要嫁給大阿哥的,我倒覺得十五貝勒是不錯的人選,年紀輕輕便馳騁沙場,又是懂得情趣的人!”


    “黑雅、你說宮女們都說什麽?”聽著黑雅這麽一說,海蘭珠倒是有些警惕起來,她擰著眉,便鄭重地問道。


    “呃、奴才們閑著無事,便說起了格格的婚事,說是大妃帶格格來盛京,也是為了給格格找個合適的人選,大福晉對大阿哥疼愛有加,約摸著會把格格指給大阿哥。可是、最近十五貝勒爺常常來聽雨軒,又人傳說格格會指給十五爺……”


    “豪格、多鐸?”海蘭珠重重地坐在了床榻上,一時間、神情卻也漠然起來,她的手敷在了心口處,又輕輕地將衣服裏的項鏈拿了出來。


    她昏迷的時候,似乎見到赫德,赫德說過要她等他的,就算赫德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她也不願意再嫁給別人了!


    **********


    隻是短短的一個多月,科爾沁女眷的探親之行,便草草地結束了。這日大福晉哲哲在宮裏設宴送別眾人。


    “額吉、今個兒分別又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夠再見麵了!”哲哲走到了大妃的身旁,有些哽咽地說道。


    大妃也不詫異,倒是撫了撫她的後背,卻又把海蘭珠拉到了身旁。


    哲哲自然能領會大妃的意思,便借故說道,“海蘭珠這丫頭,我可是滿心喜歡,況且玉兒也想要跟她多親近,不如就讓她多留在盛京幾日,這宮裏可有許多人記掛著她……”


    “喔?”大妃一聽也是有些詫異,她雖然也聽到了些閑言閑語,可是這話從哲哲口中說出,倒是別有一番意思。


    “這人啊……”


    “大汗到!”眾人正說著,皇太極便從大殿外走了進來,女眷們這才停下話匣子,恭謹地向著他行禮。


    “大汗吉祥!”


    “都平身吧!”皇太極也不多言,便徑直走到了坐席上,他的目光掃視著眾人,又在那副柔美的身影上停頓了下來。


    “大汗、我正跟額吉商量著把海蘭珠這個丫頭多留幾日,大汗可覺得妥當?”哲哲笑臉盈盈地走上前去,便柔聲地問道。


    “她可願意?”皇太極並沒有回答哲哲的話,倒是將目光落在了海蘭珠身上。四目相視,她微微一怔,神色也顯得有些慌張起來。


    “海蘭珠、你可願意留在盛京?”哲哲一麵看著她,一麵問道。


    “我……”


    “可汗、”海蘭珠正準備回答,安圖卻急急忙忙從大殿外闖了進來,他手裏拿著一封加急信件,便火速地遞給了皇太極。


    皇太極急忙打開了信紙,便仔細地閱讀起來。


    “可汗、怎麽了?”見皇太極神色有異,哲哲有些擔憂地追問到。


    “呃、是吳克善潛人送來的信件,說科爾沁邊界的額爾諾地界馬賊猖獗,正準備帶人去剿滅,可是他的兵力正對付著漠南蒙古的餘部,便想要我調派其他部落的兵力正壓!”


    額爾諾?


    阿泰爾――


    海蘭珠一驚,手心也越發地發涼起來。


    “海蘭珠、”見海蘭珠有些失神,皇太極這才放下了信件,有些渴望地看著她問道,“你可願意留在盛京?”


    “我、一切聽從姑姑的安排!”她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將這個問題拋給了哲哲。


    “那就留在盛京,這樣跟玉兒也好有個照應!”


    ********


    海蘭珠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可是一連幾日,她都心神不寧。皇太極派遣了其他部落的兵力,幫助吳克善圍剿額爾諾。阿泰爾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原本該來的信鴿,也有好幾日未見過了!


    咕咕――


    門外傳來了一聲虛弱的叫聲,黑雅這才急急忙忙走了出去,卻見到那隻垂死掙紮的鴿子正落在院子裏的千秋上。


    “格格、快來!”


    聽著黑雅的呼喊,海蘭珠這才從屋裏走了出去,她拿起了那帶著血跡的私信,便鄭重地讀了起來――


    “吾姐親啟、接連數日吳克善帶兵圍剿額爾諾,先弟雖存,卻已失兵力,垂死掙紮,以代他日之功名,望姐助之!”


    “阿泰爾、阿泰爾……”海蘭珠將手裏的私信握住了手心,心裏卻越發的發麻起來,叫她如何幫他呢?她隻是個位份低位的格格,她根本阻擋不過皇太極的軍隊。


    皇太極?


    “你是阿泰爾命中注定的貴人,你一定可以保他平安!”姥姥地遺言像是魔咒般在她耳畔回響著,對!她是海蘭珠,如果曆史是正確的,她便會是皇太極的妃子,會是皇太極窮盡一生去珍愛的女人!


    如果她可以說服皇太極撤兵,那麽阿泰爾就有救了!可是皇太極並不是一個昏君,相反他是開國之君裏少數賢明的皇帝,要讓他撤軍除非她一定有一個明確的理由,和一個足夠說服他的身份!


    “格格、你沒事吧”見海蘭珠低頭不語,神情有些異樣,黑雅便擔心地問道。


    “黑雅、這些天可汗可有派人來過?”從那人皇太極病倒,他就不曾來過聽雨軒,也許是那日她說了些傷了他。


    “喔、可汗這幾日倒是沒有派人來過,可是格格的衣食都是福晉們的配備,黑雅想可汗應該也派人打點過……”黑雅是個極其聰明的丫頭,倒是也多少看出些問題來。


    “隻是打點過嗎?”海蘭珠重重地坐在躺椅上,一時間、竟然也有些失落下來,皇太極雖然對她極好,可是這種好卻是不著痕跡的,哪怕是一丁點的喜歡,他也沒有刻意表現出來過!


    再加上這些日子她和豪格、多鐸的傳言,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要是這傳言鬧大了,哲哲真的把她指給……不――


    為了阿泰爾,她就算要嫁,也隻能嫁給皇太極一人!


    “黑雅、明兒個替我準備一件水藍色長袍!”


    “是、格格!”


    ***********


    天微微亮、海蘭珠便起了身,她仔細地梳理著發絲,又將青絲盤成了蘭花髻,那是一種極少見的發髻,這模樣似乎也隻有漢族的女人才會梳理,她知道皇太極是個極其喜歡中原文化的人,如果她可以與眾不同一些,說不定能夠在這些蒙古女人中讓他過目不忘!


    “格格、”黑雅服侍著海蘭珠套上了水藍色長袍,和淡紫色的褂子,這才眼中一驚,欣賞起這番模樣來,“格格穿起水藍色,就是美!這模樣倒是像極了畫中的仙女!”


    “就愛貧嘴!”海蘭珠嬌嗔地刮了刮黑雅的鼻翼,便輕輕地邁出了門外。


    **********


    禦花園裏、一眾福晉們都在安然地飲茶,哲哲和玉兒也聊起了家常。


    “海格格到!”宮人的傳喚聲徹底地打破了寧靜,眾人這才將話匣子停了下來。


    “姐姐、”玉兒有些雀躍地走了過來,一把將海蘭珠拉住,“姐姐今天的模樣可真是美極了!”玉兒微笑著打量了一番說道。


    “是嗎?”海蘭珠有些羞澀地笑了笑,便徑直地向著哲哲走去,她欠了欠身子,恭謹地行了禮,“大福晉吉祥!”


    “免禮吧!瞧你這模樣,我也不好讓你多禮!”哲哲似笑非笑地說著,便讓宮女們將糕點傳了上來。


    “今天這茶話會原本沒有什麽特別,隻是可汗近日忙於公務,常跟我說疏忽了大家,便說今兒要過來!”哲哲一麵說著,一麵飲著茶。


    大家一聽可汗要過來,也是一陣驚訝,雖然這裏大多是皇太極的福晉,可是可汗的女人又豈會是隻有一個,有些庶福晉要想見皇太極,或許也得等上好幾個月!


    “可汗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後園走了過來,眾人這才將目光落在了那副黑色鑲著金邊的偉岸身影上。


    “大家可是好熱鬧!”也不等大家行禮,皇太極便徑直走進了庭院中,他端坐在石凳上,一眼便看出了好心情!


    “看來可汗今天的心情可是大好!”哲哲迎了過去,有些柔美地說道。


    “是啊!”皇太極也微笑著取下黑色的氈帽,便有些開懷地說道,“鄂爾多斯傳來了好消息,最後的一撥察哈爾餘部也被多爾袞殲滅了,不出許時,那些垂死掙紮的察哈爾人終究還是會歸順我建州!”


    “恭喜可汗、賀喜可汗!”眾人們諂媚地笑聲說道。


    皇太極一抬眸,目光裏卻隻有那抹清麗的身影。今日的海蘭珠似乎跟往日有些不同,她穿了件水藍色的長袍,袖口的位置仍是她喜歡的蘭花圖案,她微微地凝著眉宇,四目相視,倒是也不像從前那般回避了!


    見皇太極有些失神,哲哲這才將海蘭珠拉到了他的跟前,“可汗瞧瞧,今兒的海蘭珠可有什麽不同?”


    皇太極這才仔細打量起來,膚如凝脂,眼如墨石,眉宇青絲,唇紅齒白……


    “這……”皇太極隻覺她比往日更加動人,卻也說不出有什麽不同來。


    見皇太極一時語塞,哲哲倒也不意外,她拉起海蘭珠的手,便淡然地說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喜事?”皇太極不明就裏。


    “是這丫頭的婚事,我額吉走的時候千叮萬囑,說海蘭珠這丫頭從小吃苦,也把婚姻大事給耽誤,這事我也記住心事,約摸著好給海蘭珠找個合適的人,可汗可覺得有適合的人選賜婚?”哲哲一麵說著,一麵更是歡心起來,卻著實將海蘭珠嚇出了一身冷汗,哲哲是要為她求賜婚嗎?


    也對!她已經二十六歲,在一種格格裏算是晚婚了,這婚事原本就是由天聰汗的皇太極指婚的!


    聽著哲哲這麽一說,皇太極的心情也有些沉悶起來,他看了看海蘭珠,眼角更是難掩失落之情,“海蘭珠、你可有心儀之人?”


    “我……”她低著頭,有些沉默不語。


    “嗬嗬~可汗、這意中人的事還是交給我吧,這裏人多嘴雜,你叫海蘭珠怎麽說得出口?”見情況有些尷尬,哲哲倒也打起了圓場。


    ……


    一連幾日、海蘭珠被指婚的消息不脛而走,眾人們議論紛紛,一時間憨厚的大阿哥豪格和直爽的十五貝勒多鐸,都成為了熱議的人選!


    尤其是多鐸,似乎因為聽雨軒的那秋千,讓眾人都以為海蘭珠鍾情於他!


    哲哲也沒有閑著,一方麵打探著海蘭珠的心思,另一方麵也婉轉地問起了豪格和多鐸的意思。


    “多鐸?”這日、哲哲正準備午休,卻見到多鐸急匆匆地從殿外走了進來。


    “嫂子、”多鐸見到哲哲,便恭敬地行了禮,他神色糾結,似乎也是有事而來。


    “哪個風把十五爺吹了過來?”哲哲看了看他一眼,便有些打趣地說道。


    “嫂子可別折煞我了!多鐸前來,隻為一事……”多鐸也不含糊,便直接說道。


    “何事?”


    “聽說嫂子正忙著跟海蘭珠指婚,不知道可有適合的人選?”


    聽著多鐸這麽一問,哲哲心裏倒是有底了,“十五爺、這海蘭珠的婚事,你倒是滿上心的嘛!”


    “求嫂子成全!”不等哲哲多說,多鐸便跪倒在她的麵前,“我打那日國宴,見了海蘭珠一麵,便喜歡上她,我原本以為這隻是一時之情,可是日子越長便越深刻起來,我喜歡她,我想娶她做福晉,我想讓她成為我多鐸的女人!”


    “喔?”聽著多鐸說的這麽直白,哲哲倒是也有些意外,“你這樣子豈不是要我將海蘭珠指給你?”“求嫂子成全!”多鐸再次拜倒在地,向著哲哲行了禮。


    哲哲輕輕一笑,倒是也沒有立即答應下來,“這事我記住了!可是指婚的事,還是需要可汗的首肯,若是可汗同意,我便將海蘭珠這丫頭指給你!”


    “謝謝嫂子!”


    ********


    傍晚、皇太極便走到了清寧宮,這已經是十幾年的老規矩了。這些年皇太極雖然娶了不少新人,可是哲哲正妻的位置,他卻從未忘記過,每日不管多忙,總是要抽空跟哲哲吃上一頓晚飯的!


    “可汗、”哲哲一麵跟皇太極夾菜,一麵說道,“今兒個多鐸來找過我!”


    “多鐸?他可是個野兔子,甚少在宮裏走動的!”皇太極停下了碗筷,有幾分詫異地說道。


    “他今天來隻為一事、”


    “何事?”


    “多鐸今天是來求我指婚的、”哲哲也不多說,隻是淺淺地提起。


    “多鐸今年也該有二十五歲了,他的嫡福晉未立,側福晉也是父汗走地那年立下的,也是時候選個合適的人選了!”皇太極想了想,便尋起了皇族裏合適的女子來。


    “是啊!所以、多鐸今日便向我求起了海蘭珠,我約摸著……”


    哐當――


    皇太極手裏的酒杯掉在了地上,他陰著臉,問道“你說多鐸向你求誰?”


    “海蘭珠、”見他這副神情,哲哲心裏也有些不好受,可是這話出口,便沒有收回的餘地了,“其實海蘭珠這丫頭倒是挺招人喜歡的,前些日子豪格也跟我提起過,可是我想多鐸的年紀跟她要般配幾分……”


    “拿酒來――”皇太極似有似無地聽著哲哲的話,心中更是有些窩火。


    “可汗、”安圖見他神色有異,便想去勸上一番。


    “拿酒來、沒有聽到嗎?”皇太極大怒,又將桌上的蓮花溫碗摔在了地上。


    眾人也是嚇得一身冷汗,他們入宮時日不短,也沒有見過可汗發這麽大的脾氣,便急匆匆地拿出了一潭好酒來。


    “可汗、”哲哲見皇太極神色不對,便想要阻止,卻被他輕輕地甩開了酒,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哲哲、你繼續說,我今天高興,就想喝個痛快!”


    說罷、他便一碗接著一碗給自己斟起酒來。


    見他這麽一說,哲哲也不好阻止,便又繼續說起了海蘭珠的婚事。


    隻是幾杯下肚,皇太極便覺得自己有些醉意了,他記不得哲哲說了些什麽,隻是知道海蘭珠似乎跟多鐸和豪格,都扯上了關係!


    一個是他的兒子,另一個卻是他的弟弟!


    海蘭珠、你究竟是個怎麽樣的女人?


    “可汗、你要去哪?”見皇太極有些醉意,又執意要向門外走去,哲哲立馬攔了下來。


    “哲哲、我想獨自一人呆會!”他握著哲哲的手,便冷冷得說著,身後的宮女宮人們仍是跟著,卻被他大聲地嗬斥回來,“都說了一個人,一個人你們聽見嗎?”“大汗、”安圖見情況不對,也有些不放心。


    “安圖、今兒個你也別跟著,聽見沒有?”說著、便徑直向著長廊走去。


    ******


    “格格、我想……”黑雅一麵幫海蘭珠寬衣,一麵欲言又止。


    “怎麽了?”見黑雅那神情,多半是有事求她。


    “聽說宮裏來了一幫影畫戲的師傅,今晚在漪瀾閣表演,黑雅想……”


    “去吧!”也不等黑雅多說,海蘭珠便看出了她的心思,黑雅自從被她帶到了聽雨軒,這丫頭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她之前還擔憂黑雅會記起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想想也許是她多慮了!


    “真的嗎?”黑雅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問道。


    海蘭珠卻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不等她梳洗妥當,黑雅便急匆匆地竄出門外。


    屋子裏隻剩下海蘭珠一人,她脫下了淡紫色的長袍,隻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單衣,她的發絲也被放了下來,輕輕地垂在身後,那模樣倒是有些美不勝收!


    咯吱――房門響了起來,一個淩亂的腳步聲,赫然地劃破了房間裏的寂靜。


    “黑雅、黑雅……你這丫頭又是忘記拿什麽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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