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送走林醫婦之後,紀安回到屋裏,下人們都走光了,就剩下了紀老太太和白氏了。紀安也想走的,紀老太太卻開口道:“安哥兒,你留下,我和你姨娘有話要對你說。”


    紀安剛剛出去的時候就想明白了,他姨娘為何裝病了,和以前一個理由,為著壓著他出頭。雖然知曉白氏出發點是好的,可紀安心裏真不得勁,就如他正興頭頭的做一件事,卻被澆了一盆涼水,即使知道這是為他好的行為,還是讓人敗興的。


    白氏眼睛含淚,對著紀安說道:“阿安,你生姨娘的氣了嗎?姨娘也是為你好,你被王淵收了弟子,這兩年又和崔玄混在一塊,太太已經對你很不滿了。這六藝大比,要是再被你出了風頭,為娘恐怕,太太要對付你啊。從小你就多災多難,為娘不要你大富大貴,隻要你能平平安安就行了啊。”


    紀安想想也是,鄭氏心狠手辣,每次他要有出息的時候都下黑手,若不是遇著崔玄,他恐怕命都交代了。白氏如此擔心也是人之常情,要怪也得怪鄭氏心狠手辣,白氏也是為他好罷了。


    紀安倒是把心裏那少許的不愉快消去了,對著白氏說道:“姨娘,我沒怪您,隻是恨自己沒本事,讓您處處受驚,一有風吹草動就惶惶不可終日。是兒子沒本事,讓您過不了安生日子啊。”


    紀老太太聽了眼角也紅了,嘴裏說道:“阿蓮,我知曉你怕鄭氏對阿安不利,可阿安生在這個府上就沒得選擇了。你避你躲,人家就放過你嗎?趁著我還在,能護著你們幾年,安哥兒掙個前程,以後,你跟著出府做個老封君也能享兩天福。”


    紀老太太一開始發現白氏裝病那是氣的要死,再一聽白氏的解釋,心裏不是滋味了。還是她兒子做的孽啊,白氏也是被逼無奈啊。不然,自己的親骨肉,能不巴望著他好嗎。


    白氏卻是哽咽道:“姑母,鄭家如此勢大,阿安要是進入官場,不是羊入虎口嗎?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哪能讓他給那群人算計了去。”


    紀老太太剛剛有些心軟,有些愧疚,就被白氏的話給氣到了,罵道:“糊塗,糊塗啊。阿安不入官場人家就喜歡他了,不對付他了。這人一輩子,靠別人都是假的,隻有靠自己。男子建功立業,揚名立萬才不枉一生。我紀家有戰死的勇士,沒有窩囊的逃犯。安哥兒正得了王山長的賞識,馬上瞧著就要平步青雲起來。你這做娘的窩囊,可不能帶累我孫子。”


    紀安忙求情道:“祖母,姨娘她都是為我好,您別責怪她了。她心裏也苦。都是孫兒的錯,祖母別生氣了。”


    紀老太太聽著紀安的一頓求情卻沒消下起來,眼睛裏閃過一道厲光,對著門外的人喊道:“來人,把白姨娘給我帶到集福院的後院去。”


    然後,又轉過頭來對著白氏說道:“安哥兒大比期間,你就跟我這個老婆子一塊住吧。我這個老婆子當年沒能對得住兄長,今個卻不能瞧著你糊塗害了安哥兒。無論如何,安哥兒這次定要順順利利的參加完大比。”


    紀老太太對著紀安說道:“安哥兒,你好好比試,你姨娘她糊塗,你可不能糊塗。這幾天你就呆在書院吧,任何人給你送信你都別理。好好的掙出個前程,就是對你姨娘,對祖母,最後的孝順了。”


    紀安點點頭,回道:“祖母,孫兒明白,一定不會讓祖母失望的。”


    等紀老太太把白氏帶到自己的院裏,紀安就直接坐上馬車回書院了。這次的事情若不是崔玄這個師兄給他推薦了林醫婦,恐怕,這次他還真去不了六藝大比了。


    從中毒到裝病,紀安不得不感慨他有這麽個師兄確實是非常的幸運的。


    崔玄已經從自己手下那兒知道了紀府的事情,他在賢竹齋喝茶,慢慢的擺著一盤未下完的棋。紀安從外麵回來,就瞧著他那如嫡仙般的師兄正一個人在下棋呢。


    紀安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看了一眼棋盤,崔玄放下手中的棋子。溫聲問道:“你姨娘如何了,林醫婦可還得用。若是不成,我這兒還有幾個相熟的太醫,也可請上一請。”


    說到這個,紀安尷尬了,好在他在崔玄麵前也沒什麽形象可言,於是很光棍的就把紀府發生的事情給他說了。畢竟是崔玄的麵子才請了林醫婦,他瞧著林醫婦好似有些生氣,崔玄給他介紹是一片好心,他可不能為著自己的不好意思,而隱瞞,讓林醫婦怨怪崔玄。


    崔玄聽完,臉上出現了少許的驚訝之色,然後露出一絲同情之色看著紀安說道:“你這姨娘倒是半點不見當年的果斷啊,我曾聽我嫡姐說過,你姨娘當年可是脂粉堆裏的英雄,了不得的很。不應該才過了這些年,膽子就小如鼠了。鄭家女真有如此可怕?鄭後在宮中雖然囂張,可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排除異己啊。”


    紀安隨口答道:“那還不是因為皇宮中有皇帝有太後,皇後勉勉強強隻能算個老三。而我府上,鄭氏仗著娘家的勢,可算得上老大了。雖然我祖母能護著些,但也不會時時刻刻護著。你看,我不是就在祖母的眼皮底下被害了嗎?我姨娘雖然膽子變小了,可思路還是對的。鄭氏確實是喪心病狂,心狠手辣。”


    崔玄憂鬱了,真想敲開紀安的腦子瞧瞧裏麵是不是裝了水,他們的思路怎麽就不在一條線上呢?他剛剛是說白氏行為反常來著,紀安硬是給他扯到了鄭氏狠毒上麵去了。這算是開題不錯,離題千裏嗎?


    崔玄擺正心態,再接再厲,盯著紀安說道:“世間做父母的無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你姨娘倒是和旁人不同,連裝病都使上了。這樣子做是有些過了,雖然子不言父子過,但你萬萬不可為父母之言而盲從。畢竟,有的時候,父母也不一定是對的。”


    紀安聽了心中想到:不愧是心學的開創者,意識就是超前,在君要臣死,臣馬上就是死,父要子亡,子立馬撞牆的現在,崔玄這番見解是在是很得他的心啊。


    紀安滿臉誠懇的說道:“師兄,我不會辜負你和師傅的期望的。雖然我能體諒姨娘的苦心,可我也知道,自己的路在什麽地方。”


    雖然白氏疼愛他,可畢竟是個婦人眼界小了,把人想的善良了。若是她知曉自己被自己已經沒了生育能力時,恐怕就不會這麽攔著他了吧。


    崔玄也不再說什麽,話說過了,有些事情就不好圓回來了。既然這次紀老太太出手,白氏應該能消停一會了。至於鄭氏這邊,他倒是要好好考慮了。


    紀安從紀府回來更加的用功了,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六藝大比的日子,今年的六藝大比輪到了明正書院舉辦。六藝大比地點一般由明正和明山書院輪著來,今年作為主賽場,紀安倒是不用苦哈哈的趕場子。


    因為參賽的人很多,在比賽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刪選人數。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每門除了明正書院和明山書院指派的十二個參賽人可以直接參加比賽,其他的都得進入淘汰比賽。


    紀安沾了自己書院的光,第一天就沒他什麽事情了。他要好好準備第三場射藝。禮,大比往年一般考察的是學子們的禮儀品德和觀察力。基本上,從太祖設立六藝大比之後到現在,禮藝的魁主一般都是嫡子,從未有過庶出。


    時至今日,嫡出已經成為禮藝考核一個基本,紀安是庶子出生,也就不去自討沒趣。直接棄了這場比試,由書院另派人頂上。


    崔玄和他商量過,他們的三門定在射藝、書藝、數藝上。其他的,依著崔玄的話就是讓紀安碰運氣。紀安覺得人品這東西他就不指望了,為著不占著茅坑不拉屎,所以,第二長樂藝他也讓了。


    其實,樂藝一般考兩項,聽音辨音,出題演奏。第一項是先由樂藝大師奏一新曲,眾位參賽學子聽著,之後默許曲譜,最準確者為勝。第二項就是演奏了,由九個評委各自出個題目,再讓一人隨機抽出一張定為題目,然後讓參賽者根據題目要求演奏。演奏最優者勝。若是兩項不是同一個人獲得,以後者為勝。


    紀安前世是個五音不全的,這世還算有個好嗓子,可藝術這東西,不光看硬件還得看天賦。崔玄常說紀安是個學琴的木魚腦袋,教都教不會,學了兩年也隻能彈些普通的曲目,崔玄實在教的力不從心,才咬牙切齒的先放下了。為此,還是由書院的其他學子頂上了。


    而這邊,崔玄被秦明軒拉著忙婚事,雖然盧家女還得半年才嫁過來,可秦明軒現在就在外開府了。而秦明軒看著封了安王,可他一個長子原嫡被封王就已經是一種被放棄的信號了。朝廷中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牆頭草,瞧著秦明軒沒什麽上位的可能,分給他的府邸位置偏不說,還不夠親王規格。


    崔玄是秦明軒的親舅舅,又是定國公,自然不能讓人這麽的欺負秦明軒了。崔玄一來,那些個老油條果然一個個給了幾分麵子。於是,秦明軒就打著籌備婚事的幌子,拉著崔玄給他扯大旗用。


    崔玄現在有些後悔給秦明軒出了娶盧家女的主意了,因為先前和盧家有過婚約,盧家退婚的時機也有點落井下石的意思。原本以為這崔玄回不來了,和崔家斷了就斷了,反正那個時候崔家瞧著也落不著好,沒得帶累了他們。


    可萬萬沒想到崔玄活著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帶著大大的功勞回來了。如此一來,盧家確實做了筆虧本買賣。他們倒想借著兩家情誼,把退婚事情圓過去,可老定國公一死,崔玄怕是也怨上他們了,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和他家結姻親了。


    眼瞅著崔玄在外名聲越來越大,身上有定國公的爵位又是朝廷重臣,魏國公一直想著再和崔玄交好一二,敘敘舊情。一直沒找上機會,這不,崔玄的外甥和他家結親,兩家又重新搭上關係,趁著這個機會,魏國公讓自己的孫子盧德庸過來,美其名曰商量婚事,實際上是交好崔玄。


    崔玄都快被煩死了,麵上揣著笑,文質彬彬的,心裏卻是想著怎麽這人還沒走啊。忽然想到紀安對他的評價,看著是個好說話的,其實是個最挑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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