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放好周縣令的屍體,眾人逃也似的離開了地下冰窖,那裏溫度著實太低,每個人眉毛胡子都染了一層霜。


    出來後,溫七娘發現那位林神醫站在牆角神情專注的凝視著一株植物,眼神溫柔的仿佛在看情人一般,不時還低語兩句,一人一木組成一個世界,仿佛把外界一切喧囂都隔絕在外。


    “父親,您不是想要找個郎中來驗屍嗎?他不就是現成的嘛。”溫七娘指了指林白的方向。


    溫祁冉看了看林白,摸了摸下巴,這個林神醫看起來頂多弱冠之年,雖被梁桂仁稱作神醫,但這並不代表什麽,他見過的神醫,雙手雙腳加起來都不夠數的,但凡醫術稍好的,都被坊間稱作神醫,隻是林白是他見過最麵嫩的“神醫”,不知此人是否可靠。


    “師父,你早上要的藥材我都采到了,有獎賞嗎?”


    一名看著跟林白年紀相仿的男子背著一簍子藥材,擦了擦額頭的汗,興衝衝走到林白身旁道,個頭竟比林白還要高出半頭,更加頎長,但相對於林白身上散發的淡淡疏離感,這名男子卻讓人有著一種莫名的親近感,五官同樣精致,眉眼彎彎,不動而笑,宛若冬日暖陽。


    師父?!


    溫家父女對視一眼,臉上同樣寫著不可置信四個字,但轉念一想,或許這林白是郎中世家,年紀輕輕便學有所成,世間奇人異士頗多,根本無須大驚小怪。


    林白白了自家徒弟一眼:“先去把藥煎了。”


    “是,師父!”那男子樂嗬嗬地去了,沒有絲毫不開心。


    梁桂仁對著溫祁冉道:“那個小哥兒是林神醫的徒弟天涯,林神醫醫術高超妙手回春,我家老婆子一個月前咳血不止,幾個郎中看了均束手無策,開了幾服藥吃完不僅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幾分,後來聽人說林神醫路過此地,我忙親自去把他請到府中,林神醫診斷後開了幾服藥吃了以後便開始逐漸好轉,精神頭更勝從前。”


    溫祁冉聽梁桂仁一說,對林白的醫術有了信心,便走過去對林白道:“溫某有一事相求,不知林神醫可否答應。”


    林白淡淡道:“溫大人言重,叫我林白即可,大人但說無妨。”


    “聽梁老爺說你醫術高明,我想請你查看下周縣令的遺體,看看能不能找出詳細死因。”


    林白一聽,臉色頓時黑了幾分,聲音卻依舊不溫不火:“溫大人,這個恕草民無能為力,草民隻醫治活人,不兼任仵作之職。”


    溫祁冉麵露難色,他也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仵作通常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賤民擔任,大抵是殮屍送葬、鬻棺屠宰之家,其後代禁止參加科舉考試,故成為不少人奚落和嘲諷的對象,因為沒人願意做,所以才有了陸大栓那種提著殺豬刀直接上公堂的仵作,所以林白不應允也在情理之中。


    死人不醫,這倒是跟她恰恰相反,她是活人不醫,一般還帶喘氣的,肯定直接送到醫院了,用不著她動手,溫七娘倒是沒想到這林神醫會拒絕,心道這古代人還真是封建,隻是讓他去查驗一下屍體,就擺出神醫的架子,再說她的本意是借助林神醫的名號去接近屍體,根本無須他動手。


    林白自然無從知曉溫七娘的如意算盤,一口回絕,倒也並非歧視仵作這個職業,而是他對於仵作要做的工作感到毛骨悚人,再難治的病人他都一視同仁,但隻要察覺到病人已仙逝,他便會立即離開,對於沒有生命跡象的東西,讓他覺得難受到幾欲窒息。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中年男子風塵仆仆的跑了進來,原來是縣衙的聶捕頭,前段日子出門追捕一名重犯,今日才趕回邗江縣,誰知一到縣衙便聽人說周縣令出事了,又忙不迭地趕到梁府。


    “溫大人,周大人是怎麽了?“聶捕頭上前問道,一臉焦急,雖然他從前不怎麽待見周縣令,但是這畢竟是一條人命,他才離開幾日便得此噩耗,委實讓人難以接受。


    “先回衙門再說。”溫祁冉沉重道,林白不應允,他也隻能另請高明。


    目送一行人走出梁府,林白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天涯看了看師父的眼神,決定還是把嘴閉上為好。


    林白轉身向屋內走去。


    “林神醫請留步。”


    林白一臉詫異的看著又折回來的溫七娘,冷淡道:“姑娘何事?”


    聽出林白的冷淡,溫七娘不以為意,微笑道:“溫家七娘見過林神醫,適才我父親所托林神醫之事,七娘想再次懇求您應允。”


    林白眉頭微皺,他實在弄不明白同樣的問題為何要問第二遍,浪費唇舌。


    “姑娘還是請回吧,我師父做下的決定無人可以改變。”見氣氛頗為尷尬,天涯上前道。


    “林神醫,我知您的難處,您身為神醫,一直秉承懸壺濟世的原則,小女子也略懂醫理,隻是這女兒身不太方便,不用您親自驗屍,隻是借您的身份一用,其它交給我就可以,隻是舉手之勞,懇請林神醫應允。”溫七娘並不打算用對待老狐狸的方法對待林白,一番話說得十分誠懇。


    林白見溫七娘如此直白,倒是讓他不好一口回絕了,況且不用他親自查驗的話,似乎也沒什麽可推脫的。


    “師父你就允了吧,大不了我替你驗啊。”天涯咧著嘴道,笑的一臉天真無邪。


    林白再次白了天涯一眼,裝什麽純情男子:“你少給我惹麻煩我便感激不盡。”


    天涯對著溫七娘眨了眨眼睛,溫七娘心領神會:“林神醫您也不希望這周知縣一直不能入土為安,早日調查清楚周知縣也能安心上路,您說是也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全聽姑娘安排,希望到時不會橫生枝節。”林白終於鬆了口,但最後那句話也明確說清楚,到時候要我做別的?做夢!


    溫七娘當然明白,謝過二人便匆忙趕回縣衙,剛才她尋了個借口折了回來,要是讓父親發現,少不了一頓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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