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七娘子,請隨意挑選,給您優惠點。”許掌櫃笑嘻嘻看著溫璟道。


    溫璟微笑道:“多謝許掌櫃。”


    隨手拿起一件首飾,看了看又放下,再拿起另一件.....


    “沒有一件中意的?這可都是新貨。”許掌櫃詫異道。


    溫璟仿佛沒有聽見許掌櫃的話,目光依然在一件件首飾之間流連,卻始終沒有停留在任何一件上麵。


    青柳看著溫璟心不在焉的樣子,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溫璟會意,抬頭對著許掌櫃道:“都很好看,這幾樣都要了。”


    “好咧,七娘子稍等,我給您包上。”許掌櫃眉開眼笑道,心中卻忖道,才這麽幾樣,王家那麽有錢,真摳。


    又逛了幾家鋪子,溫璟也隻是隨手挑選了幾樣東西,並沒有大肆采購。


    “娘子,我們再多買點東西回去吧,不然老爺和太太......”青柳看著尚覺輕鬆的兩手道。


    “不必了。”溫璟淡淡道。


    街上人來人往,一個個孩童蹦蹦跳跳,口中唱著兒歌,追逐嬉戲著。


    “哎喲!我的東西!”


    青柳一聲尖叫,摔倒在地,一個孩童也向後摔去。


    “慢點兒!你看撞到別人了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溫璟轉身,原來是大理寺看管檔案室的年伯。


    “年伯?”


    青柳把地上散落的東西撿起來,剛準備管教這小孩幾句。一看溫璟似乎是認識他們的。


    年伯抬頭看了溫璟一眼,似乎沒有料到會在這裏撞見她:“七娘,真對不起,這是老朽的小孫兒平安。”


    說完又轉身對著平安:“還不快給兩位姐姐陪個不是。”


    那個小男孩怯生生的對著青柳道:“姐姐,對不起。”


    “不礙事,不過下次記得不要突然衝出來,萬一有馬車經過,你小命就危險了。”青柳捏了捏小男孩的鼻子道。


    小男孩不開心的扭開頭。臉上還掛著兩道未幹的淚痕。


    “青柳你的腳怎麽了?”溫璟捏著青柳的胳膊道。


    青柳倒抽一口氣,哭喪著臉道:“腳好像崴了。”


    “那怎麽辦呢?離家還遠著呢。”溫璟皺著眉頭道。


    “我家就在這附近,家裏有藥酒。”年伯道。


    溫璟看了青柳一眼:“那便依了年伯。”


    青柳點了點頭,腳下一瘸一拐地跟著年伯和平安走進一條小巷子,心中暗自忖道,她家娘子讓她裝瘸,到底是何用意?


    年家是個普通的農戶,比溫璟想象中還要破落幾分。


    院子裏曬著各種農作物,婆媳倆正在掰玉米棒子。院子裏彌漫著一股玉米的香味。


    兩名農婦詫異地看著溫璟和青柳,連忙站起身來,他們家還從來沒有來過這般謫仙般的人物。


    年伯介紹了一下。兩名農婦木訥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寒舍簡陋,兩位多擔待。”年伯道。


    “無礙,是我們多有打擾。”溫璟道。


    “我去拿藥酒。”年伯說完轉身進了裏屋。


    溫璟扶著青柳坐到院子裏一張小板凳上,然後轉身看著年嬸道:“不用管我們,你們忙吧。”


    年嬸憨厚的笑了笑:“那你們坐坐,老婆子去給你們弄晚飯。”


    看著年嬸和年嫂走了。


    溫璟蹲下身。看著平安道:“平安,你為什麽不開心啊?”


    平安看了溫璟一眼,依然沉默不語。


    溫璟拿出一包桂花糕,拿出其中一塊放到平安麵前:“餓了吧,拿去吃吧。”


    平安嗅了嗅鼻子。咽了一下口水,猶豫了下。還是接了過去。


    “藥酒來了。”年伯拿著一瓶藥酒走了過來。


    溫璟接過藥酒,剛想幫青柳上藥。


    “奴婢自己來吧。”青柳接過溫璟手中的瓶子,自己裝模作樣的揉了幾下。


    看年伯再度離去。


    溫璟又拿出一塊桂花糕:“平安還想吃嗎?告訴姐姐你為什麽不開心?”


    “平安不想去學堂。”平安皺著小臉道。


    溫璟把手中的“為什麽呢?學堂裏有那麽多同學一起玩,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平安咽下最後一塊桂花糕,咬著嘴唇道:“他們都姓王,他們不跟我玩。”


    “那我們就換個地方念書。”溫璟微笑道。


    “爺爺不讓我換,我今天沒去上學......”平安期期艾艾地嗅了嗅鼻子。


    溫璟恍然大悟,原來剛才在街上,平安跑的那麽快,是因為逃學被抓了回來。


    “七娘子,若不嫌棄飯菜粗鄙,留下來吃晚飯吧。”年伯道。


    青柳放下藥酒,正準備離開,她原以為溫璟定然不會應允,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溫璟竟然點頭道:“那便打擾年伯了。”


    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黝黑的皮膚,健碩的身材,背了一捆柴走了進來,看見溫璟和青柳時,眼神微微一亮。


    “去洗洗吃飯吧。”年伯對著那漢子道。


    “是,爹。”那漢子又回頭打量了一下溫璟和青柳。


    青柳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麵色微微有些不悅。


    桌上放著幾大碗菜,都是平常的農家菜,但看的出來已經是這個家裏能拿的出來最好的食物,這也不難理解,一家五口,以農為生,年伯在大理寺的那份薪水也很低廉,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爹,上次恩人不是送來兩頭豬嗎?你忘了嗎?”年伯的兒子瞪著眼睛道,似乎嫌棄桌上的菜太寒磣了,說完又瞥了溫璟一眼。


    年伯瞪了兒子一眼:“那兩頭豬還不能宰,留著過年。”


    吃完晚飯後,溫璟和青柳便告辭了,臨走前,溫璟拿了一些碎銀裸子給年伯,年伯執意不收,隻得作罷。


    回到溫府後,溫祁冉看著青柳手中零零散散幾樣東西,再看看溫璟心不在焉的樣子:“你們一下午就買了這麽點東西?”


    “下午出了點事,耽誤了。”溫璟道。


    “小公爺在裏麵。”溫祁冉道。


    說話間,季長歌已經走了出來。


    溫祁冉丟給溫璟一個眼神,意思讓她跟季長歌辭了大理寺的職務,然後便走了,青柳也識趣地走了。


    微風徐徐,季長歌突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十分熟悉,一樣的人,一樣的風景,隻是,不同的是,那時,他不願好好聽她說話,而此刻,他想聆聽,她卻無言相對。


    “你......真的不打算......繼續留在大理寺了?”季長歌問道。


    “嗯,即便我願意,你覺得王家會同意?”溫璟麵色平靜道。


    看著溫璟一臉淡漠的樣子,季長歌第一次覺得如此陌生,陌生到仿佛初相識一般,從前那個看見他便麵紅耳赤的溫七娘似乎已經離他很遙遠了。


    突然間沒了話,兩個人都沉默,溫璟在前,季長歌在後,兩人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走著,安靜的可怕。


    “季大人還有事情要交代嗎?”溫璟轉身,看著季長歌道。


    仿佛沒有聽到,季長歌目光依然停留在溫璟身後的影子上,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還有兩天,七娘便要嫁給王二郎,從此,她便是王家的人,跟他再無瓜葛......


    “季大人既無事,那七娘便先回去了。”溫璟道。


    季長歌依然沉默不語。


    擦身而過,風吹起她的一縷發絲,掃過他的麵龐。


    伸手,環住。


    “不要,嫁人。”


    溫璟一驚,心跳驟然加快,季長歌略顯沙啞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憂傷,不同於以往那種冷冷的語調。


    把頭輕輕擱在溫璟的肩上,雙手緊緊環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感受著她的氣息和體溫,季長歌第一次覺得,他突然十分嫉妒王二郎。


    “溫七娘已經死了。”溫璟輕輕推開季長歌,轉身看著他,目光平靜而堅毅。


    季長歌心頭一窒,她是想說,從前那個眷戀著他的溫七娘已經死了。


    “溫七娘早在去邗江縣的路上已經死了。”溫璟接著道,“你不覺得我跟她的差別很大嗎?從前的溫七娘不會驗屍,但繡的一手好刺繡,從前的溫七娘不會拒絕你,性子優柔寡斷,而我......”


    “別說了。”季長歌臉色越來越蒼白,縈繞在他心頭的那些疑惑,解開的那一刻,他並不覺得開心,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憂傷,或許這些答案早已經在他的腦中,隻是他不願意相信而已。


    溫七娘微微欠了欠身,轉身的瞬間,不知道為何,心中竟一痛,揚了揚嘴角,他喜歡的隻是溫七娘而已,不是這個身體以外的紀南笙,心痛的也是“溫七娘”,不是她紀南笙。


    “你是誰?”季長歌拉住溫璟的手腕,幽幽道。


    “一個你不認識的人,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溫璟說完,掙脫季長歌的手,手臂上的溫熱一下子消散。


    溫七娘真的死了......季長歌的腦中隻剩下這個念頭,現在的溫璟隻是一個跟溫七娘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他已經分不清......


    回到府裏。


    溫祁冉看著溫璟略顯蒼白的臉色,也不再多問,隻說了一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


    “女兒明白。”


    “恩,早些歇息去吧。”溫祁冉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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