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炎烏騅又看到了溫柔的花滿樓,便噠噠噠的小跑過去叼了叼他的衣袖表示親近。


    在暴雨中站了這麽一會兒,花滿樓身上的衣物也已經全部濕透了,還在順著下巴、手指一直往下滴水,但是他的臉色卻依然溫和而平靜,即使踏炎烏騅叼著他的袖子一直往邊上拽。


    “地上這個人是誰?”花滿樓在雨水中摸了摸踏炎烏騅濕漉漉的鬃毛,開口問道。


    “剛剛想要燒陸小鳳的!”霜晴輕笑著回答道,注意力卻仍舊放在正追著陸小鳳要錢的司空摘星身上。


    “我賠你什麽錢?”陸小鳳正發出一聲驚異的怪叫。


    霜晴笑意盈盈的望著正糾纏不清的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兩個人,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抽出來兩把傘,將其中一把紅色的羅傘鵑啼紅遞給了花滿樓,自己則是撐開一把淡黃色的羅傘念師恩,遮在自己頭上。


    雖說全身上下的衣服早就在暴雨中濕透了,可是,撐著傘的時候,至少雨水不會繼續迷了眼睛。


    花滿樓雖然眼睛看不到,靈巧的手指卻已經輕輕的撐開了那把繪著半扇雪梅的紅色羅傘,踏炎烏騅還在一時興起的叼著他的袖子不肯放,花滿樓也就正好把傘撐在自己和踏炎烏騅的頭頂。


    霜晴自然也看到了花滿樓微笑著伸手摸了摸踏炎烏騅的頭,也幫它擋雨的動作,眼睛裏不由得也流露出幾絲純粹的笑意來。


    英姿矯健的黑馬,梅花映雪的羅傘,宛若謫仙的白衣公子,即使是在傾盆暴雨中,衣衫有些狼狽的濕透了,端看花滿樓臉上溫柔、平靜的笑容,卻隻會覺得,陰沉的暴雨中,因為有他在,都透著一股生機勃勃、幸福閑適的詩情畫意來……


    還在和司空摘星吵鬧不休的陸小鳳這才注意到,易容成趙大麻子的猴精最奸詐,一早頭上就頂了鬥笠,霜晴和花滿樓身上雖然都淋濕了,但是隻要現在手中有傘,就連踏炎烏騅,都有花滿樓用傘幫它遮擋頭頂的雨。


    陸小鳳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赫然發現,在場的幾個人中,隻剩下他和旁邊在暴雨中被淋得楚楚可憐的丹鳳公主是仍舊直接暴露在傾盆大雨下的……


    而且,他還要在瓢潑大雨中時不時的開口和那個猴精爭論,一開口雨水什麽的就會灌進嘴裏……


    當下,陸小鳳也沒心思和這家夥糾纏不清了,忽然的笑了笑,冷聲道:“易容的本事的確不錯,翻跟頭的本事卻是不怎麽樣!”


    被陸小鳳一語叫破身份的司空摘星眼睛裏仿佛閃過一道精光,突然笑道:“自然是比不得你欠債的本事,你賠錢!”


    ——他們兩個折騰許久,話語繞來繞去的,最終竟然還是被司空摘星歸結到了“你賠錢”這三個字上。


    霜晴忍不住笑了出來,眨了眨眼睛,認真的附和著司空摘星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陸小鳳你可不能因為剛剛從火裏鑽出來,涅槃重生了一次就不認賬呀!”


    “說來說去的,你到底要我賠你什麽錢?我又幾時欠了你的錢?”陸小鳳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啼笑皆非的瞪著易容成趙大麻子的司空摘星。


    霜晴隻是笑,並不多說什麽,就連旁邊被踏炎烏騅叼著袖子的花滿樓都有些忍俊不禁。


    “因為你在店裏,趙大麻子的‘又一村’才會被人用硝磺霹靂彈燒毀的!”司空摘星也睜大眼睛瞪著陸小鳳,毫不留情的怒斥陸小鳳道:“都是你惹來的麻煩,你快賠錢!回頭讓趙大麻子重新蓋一個‘又一村’酒家出來!”


    陸小鳳一怔,碰上這般理直氣壯跟他要錢的司空摘星,一時間竟有些啞口無言。


    丹鳳公主突然大聲道:“你這是什麽歪理?”


    司空摘星還沒來得及回話,正在從傘下麵打量傘麵上繪製的那副粉白色梅花圖的霜晴突然涼涼的開口道:“陸小鳳是因為她才惹了這麽一堆麻煩的,找她賠錢也是應當!”


    “你——”丹鳳公主簡直有些氣急敗壞的盯著霜晴,奈何她現在還被雨淋著,雨水從臉上、斷了一截的頭發上不停的流下去,顯得十分狼狽,通身的氣勢什麽的,自然也就更加的無從談起了。


    等到霜晴話落,司空摘星則是又不耐煩的催促著陸小鳳:“快點快點,大男人就別這麽囉嗦!到底是你賠錢還是你駢頭賠錢!陸小雞你趕緊給個準話!”


    司空摘星此話一出,陸小鳳徹底呆住了,剛剛還被霜晴氣得臉色發紅的丹鳳公主,此時更是窘迫羞怯,臉上原本氣憤的紅色也已經變成了更加明顯的害羞的紅暈。


    就連霜晴,也是微微一怔,旋即便是笑得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


    陸小鳳和丹鳳公主之間,剛剛在“又一村”酒樓裏,還勾勾搭搭的拉著手湊到一起,這可不是駢頭麽?還有司空摘星喊陸小鳳的那聲“陸小雞”,平時還隻覺得是句無傷大雅的調侃,可是一旦放在這裏,頓時感覺更好笑了!


    折騰來折騰去的,等到陸小鳳和丹鳳公主把身上的銀子全都交給了司空摘星,他才終於肯罷手。


    陸小鳳深深的歎了口氣道:“有你這胡攪蠻纏的功夫,地上這人還沒有審,天都已經放晴了。”


    六月天的暴雨傾盆,本就如此,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仿佛是在不經意間,天空便已經放晴了,雨霽雲開,湛藍如洗。一輪熾烈火熱的太陽也從層層烏雲中掙脫了出來,灼熱的光線甚至有幾分奪目刺眼。


    天邊的山巒之間,竟然出現了兩道絢爛奪目的彩虹,一道五彩繽紛,引人驚歎;另一道稍稍小了點,顏色也有幾分偏藍偏紫的淡,仿佛是那道絢爛的彩虹在山巒間的影子。


    林中的樹葉花草上,還綴著星星點點的水珠,在燦爛的陽光下折射出彩虹色的如夢似幻,光影迷離。


    地上被刺穿了琵琶骨的那人,麵色蒼白,毫無血色。這場暴雨,似乎連泥土裏的血跡都已經衝刷幹淨了。


    臉上隻剩下半條眉毛、頭發多多少少也有些燒焦的陸小鳳蹲下了身子,笑嘻嘻的瞅著地上那人,明知故問道:“青衣樓的?”


    那人並不回答,也不說話,隻是一雙眼睛憤憤的瞪著陸小鳳。


    陸小鳳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那人依舊是咬緊了牙關死不開口。


    “這人這麽嘴硬?”丹鳳公主眼睛裏的複雜讓人捉摸不透,那讓楚楚動人的臉上卻是嫣然一笑。


    霜晴隻是莞爾一笑,卻不答話。走過去拍了怕踏炎烏騅的頭,讓他乖乖的把花滿樓的袖子還給人家,然後往它嘴裏遞了一顆甜象草。


    拿到陸小鳳和所謂的駢頭丹鳳公主的銀子後,仿佛突然間就安靜了下來的司空摘星突然一腳踢在了地上那人的下巴上,把那人被霜晴卸了的下巴合上,然後冷冷的嘲笑道:“這人的下巴被人用巧勁卸了,全身幾處大穴也都被封住,你是要讓一個木頭人說話?”


    丹鳳公主臉色漲得有些紅。


    陸小鳳當然也注意到了那人身上穴道被封,他之所以一直沒解開,當然是因為,他本來就沒打算從這人嘴裏問出來些什麽。


    知道他是青衣樓的人,知道青衣樓樓主是獨孤一鶴,就已經足夠了!


    而他剛剛純粹逗弄一樣的問話,也隻是為了消遣這人而已。陸小鳳並不喜歡殺人,這人隻是奉命行事,並沒有置人於死地,何況他琵琶骨被刺穿,武功被廢不說,這輩子都不能再恢複了,陸小鳳隻是想報自己被人燒焦了一條半眉毛的一箭之仇,卻不想要人性命!


    丹鳳公主已經彎下腰,飛快的解開了那人被封的穴道。


    卻不想,那人的身體剛剛能動了,便徑自咬舌自盡,自絕當場!


    霜晴見狀,微微蹙了蹙眉。


    死士被抓後求死並不奇怪,可是,自己把他從馬上打下來的時候,他沒有立刻尋死,自己廢了他的功夫後,他還有心思悄悄拿出硝磺霹靂彈,想要和自己同歸於盡,怎麽這會兒,陸小鳳並沒有逼供的情況下,他居然就這麽幹脆利落的自絕了?


    思來想去,霜晴懷疑的目光漸漸的落在了丹鳳公主的身上。


    丹鳳公主滿是驚懼的表情,往陸小鳳身後退了一步,喃喃說道:“我、我不知道他竟然會尋死……”


    “不是你要他死的嗎?你怎麽會不知道?”即使還並不能完全確定那人自絕和丹鳳公主有關係,單純看丹鳳公主很不順眼的霜晴依然立刻跟上了這麽一句,眼神清冽而篤定,不帶絲毫的懷疑。


    “你休要在這裏血口噴人!我沒有!”丹鳳公主焦急倉皇的望著陸小鳳,有幾分淒楚的急切反駁道。


    “就是要血口噴人,也是地上剛剛因為你死了的這個來噴你!”霜晴故意把“血口噴人”按照字麵意思解釋,然後瞟了丹鳳公主一眼,漫不經心的嗤笑道。


    “霜晴……”花滿樓突然柔聲開口。


    除了霜晴的名字兩個字,花滿樓並沒有再說其他任何一個字。霜晴卻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終究是死者為大。


    花滿樓對生命充滿了熱愛和尊重,他的溫柔,從來不吝於任何人,哪怕曾經是敵人。


    雖說這人是青衣樓的走狗,即使他剛剛還往“又一村”裏扔了暗器火藥,但是,既然現在他已經死了,他已經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了血的代價,諷刺丹鳳公主而已,又何必還要帶上死人……


    霜晴又冷笑著看了丹鳳公主一眼,卻不再故意拿話刺她了。


    陸小鳳突然開口,皺眉對司空摘星道:“你幾時來的關中?怎麽還不走?”


    ——看四條眉毛的陸小鳳皺眉,是一個很有樂子的事情,因為他那兩撇和眉毛一模一樣的小胡子也會跟著皺起來。可是,看隻剩下半條眉毛,還有些焦的陸小鳳皺眉,就純粹是滑稽了。


    司空摘星眨了眨眼睛,看著陸小鳳,突然就捂著肚子笑得說不出話來。


    眼瞅著被嘲笑的陸小鳳就要衝上來和他再打一架,司空摘星突然忍住笑,剛剛那陣哈哈哈哈的大笑聲竟是戛然而已,看他的麵上,也已經是冷靜自若,不帶絲毫的笑意——這等頃刻間變臉的功夫,當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有人花二十萬兩銀子來請我偷一樣東西,所以我就跟趙大麻子借了著地方等你!”司空摘星突然正色道。


    陸小鳳皺眉,道:“你要偷我身上什麽東西?”


    司空摘星又反問道:“誰說我要偷你身上的東西?”


    陸小鳳道:“那你來這裏等我?”


    司空摘星繼續反問:“等你就非得是偷你身上的東西?”


    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反問著,連霜晴的好奇心都被他們兩個勾了起來,忍不住笑著開口道:“你到底是來取什麽東西的?”


    “她!”司空摘星手指突然一指丹鳳公主。


    丹鳳公主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般的說道:“想不到我居然還值二十萬兩銀子……”


    霜晴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用一種滿是驚詫的口吻疑惑道:“就她也值二十萬兩銀子?”


    丹鳳公主臉色通紅,不是害羞,而是被霜晴話語裏毫不掩飾的那份鄙夷所氣得。


    司空摘星卻突然深深的歎了口氣,無奈道:“可惜,陸小鳳冒險到火力去救我,還燒得隻剩下半條眉毛,我怎麽還好意思去偷他的駢頭?”


    丹鳳公主的臉色紅白交加,一會兒一變,襯得她愈發顯得嬌俏。那紅豔明媚的臉色,到底是羞怯困窘還是氣憤,估計也沒人能說得清了。


    陸小鳳隻管瞪著司空摘星,不說話了。


    司空摘星則隻是故意在那裏為了明明已經可以到手、卻因為陸小鳳而全部打水漂的二十萬兩銀子歎氣。


    “你肯定不會說出你的主顧是誰,因為替人辦事肯定要守信用!”霜晴突然笑意盈盈的望著司空摘星說道。


    “你說得對!”司空摘星又歎了口氣,等著霜晴還未說完的後半句話。


    “你也不肯把她偷走,因為陸小鳳在。”霜晴繼續說道。


    司空摘星認真的思索著,用一種極其驚疑不定的眼神看向霜晴,他好像有點回過味來,隱隱約約間有些明白霜晴的意思了……


    “我把她打暈偷走,然後你從我手裏把人送過去,那二十萬兩銀子,咱們兩個平分好不好?”霜晴微笑著說道,帶著一種躍躍欲試的輕快,漆如墨染的眼睛都顯得亮晶晶的。


    司空摘星的眼睛也亮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盯在了丹鳳公主身上,幾乎是瞬間的,司空摘星已然大聲笑道:“十萬兩歸你,十萬兩歸我!成交!”


    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的花滿樓聽著霜晴和司空摘星有商有量的計劃,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真的越來越理解,霜晴為了那所謂的一百五十金就跑去金鵬王朝的藏身之處,把他帶出來了……


    就連遇到過許多怪人怪事的陸小鳳,聽到有人就在他麵前充滿熱情的商量著偷人、換、錢然後分贓這些事情,不由得都呆了一呆。


    丹鳳公主一臉震驚、不敢置信的瞪著霜晴。


    談笑間,霜晴那柄帶有火紅色孔雀羽的雙劍鸞歌鳳舞,已經被她握於手中,第二次,當著陸小鳳的麵,劍鋒直指丹鳳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知了,明明r,123456的地雷,鞠躬!!!


    今天是作者君的生日,努力多寫了些,大章奉上~~o(n_n)o~


    附圖:


    羅傘·鵑啼紅~


    羅傘·念師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衣請別太暴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辰予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辰予弈並收藏穿衣請別太暴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