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婧的小兒女心思,如何能體會沈煉此時的境地。


    自從沈煉決意求諸那無上超脫之道後,便欲真正超邁青玄曆代祖師,追尋道主佛陀的足跡,這放在尋常天仙境中人看來,都算是癡心妄想了,可沈煉並不覺得自己做不到。


    求諸曆代諸子、道主佛陀經典後,那些前人立下的道理固然是一座座雄偉的高峰,但並非不可逾越,不可攀登。


    沈煉遠比任何人都有信心,去走到修行極致,看那裏的風景,究竟是如何動人。到了那一步,是否能從此脫去自身一切枷鎖,再也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物左右,做一個真真正正自由自在的‘我’。


    也許自由絕非肆無忌憚,而是一種身心的解脫,道主如是,佛陀亦如是,可沈煉絕難以篤定這種境地究竟是什麽具體的樣子,因為他未曾做到。


    沈煉的心靈裏,帝丘氣機的變化,了然清晰。


    在北麵的王城,夏王更強了,強到毫無破綻,強到王城有一股牢不可摧的精氣化成真龍之形,吸納日月精華,有飛龍在天的趨勢,而夏台上的天乙,就這樣被真龍之氣壓製,精神氣機愈發黯淡陰沉,但又似堅韌的磐石,任憑水流衝擊,卻毫無轉移。


    天乙的修煉的九轉元功,已經到了第八轉,放在夏王未曾出世之前,也算橫行天下了,但現在僅僅九轉元功第八轉還不夠,無論是夏王還是沈煉都略微勝過他一絲。


    不過沈煉依舊沒有小覷天乙,那是一個有望聖人之境的人物,已經觸及到諸子的境界。


    時光如水,三日轉瞬即過。


    雷婧在三日裏並沒有獲得沈煉多少指點,隻是靜靜地隨著沈煉一起生活,煮茶,飲食,看朝露,賞落霞。


    這一天雷婧很早就出門了,先是回家看了父母,然後便出了東城,走到何處,何處便生風雨。


    直到最後來到了東湖,那裏武丁穿了一身素淨的白衣等著她。


    夏族和殷商的人早早就到了附近,看著一身幹淨氣質的武丁,不少夏國的貴族暗自想著,如果能有這麽一個女婿也不錯,甚至許多夏族的貴女都舍不得將目光從武丁身上挪開。


    經曆過東湖的洗練後,他身上有一種如純淨星空般的氣質,且又利落幹脆。


    相比武丁,雷婧更不遜色,她到了東湖外,風雨就止住了,天上烏雲漫布,雷婧立在武丁不遠處,負著手,淵渟嶽峙,一派宗師景象。


    深邃的目光既在打量武丁,又在打量武丁背後的東湖。


    武丁拱手道:“婧公子,請你先出手罷。”


    他手上依舊拿著木刀,那是東湖邊上隨意一株楊柳上的枝幹做成的,依稀能見鮮嫩的木質部。


    可是被他握在手中後,這把刀不像是木頭做的,更像是天外的隕鐵,經過真火千錘百煉而成,自有一股撲麵而來的霸氣,能夠劈山斷嶽,跟武丁此刻幹淨利落的氣質結合在一起,竟有斬破一切虛妄的韻味。


    雷婧向南麵側頭看了去,那裏的一塊迎風而立的岩石上,站在先生沈煉,他向雷婧招了招手。


    於是雷婧的心安定了下來,瞥了武丁一眼,道:“你會輸。”


    然後一陣微風吹動,天地間不知何處飄來一片落葉,悠悠蕩蕩,最終落在雷婧和武丁中間。


    這是今年帝丘第一片落葉,金秋的肅殺隨之而來。


    雷婧的身影突兀地消失了,虛空響起雷聲。


    武丁聽到轟天價的雷響,始終沒有動刀,而那片落葉,受到雷響震動,須臾間震碎,成為無數碎片,像是一場急雨,轟然衝來。


    武丁不自覺眯上了眼睛,前麵的肅殺之氣太過刺激了。


    雷婧的呼風喚雨可不是簡單的用風雨之力,襲殺敵人,而是經過了沈煉改良,取天地間風雨雷真意,法用萬物。


    沈煉在遠處注視這一切,幽冥世界的元氣比青玄所處的地星濃鬱許多,但是偏於陰沉,故而不是很活躍,即使同樣的境地法力,在外界的表現,兩個世界亦會有很大的差異。


    如果在青玄所處的地星,適才雷婧這一切,已經能夠引動天地元氣如滾潮一樣躍動,甚至能夠略微撕開虛空。


    而此時幽冥世界的空間紋絲不動,完全承載了雷婧的法力。


    麵對鋪天蓋地的碎葉,武丁依舊沒有動,任由那些碎葉轟擊在他身體上,然後身形破碎。


    這種破碎就像是一麵鏡子被砸碎了,實際上真正的人毫發無損。


    武丁消失了,在雷婧第一波攻勢降臨之前。


    雷婧從虛空出現,周圍的氣流迅速圍繞她旋轉,形成一道風雨組成的牆。跟著一抹刀光劈在風雨之牆上,旋即被旋轉的力道卸去,隨即風雨大作,遍及四周,武丁現出身形。


    另一麵,聞仲騎著墨麒麟到了沈煉身旁,笑著道:“小兒輩鬥法,太過無趣了。”


    沈煉道:“聞兄看來並不在乎武丁能否獲勝。”


    “子昭是注定要成君王的人,成功和失敗的滋味都要去承受,那才是完整的人生。”聞仲正色道。


    沈煉淡淡道:“聞兄的話恕我不敢苟同,沒有人可以規定怎樣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聞仲道:“這正是我和國師的不同之處,時間會告訴你我之間誰才是對的。”


    墨麒麟一聲低吼,足下生出祥雲,載著聞仲離開,那是東方,往東夷的方向,看來聞仲是不打算留著等到武丁和雷婧的勝負揭曉了。


    沈煉清楚他們還會遇到的,聞仲和他之間還有一層深重的因果。


    在東湖上,雷婧已經飄動到湖水上,占據地勢,無窮無盡的湖水盡數為她所用,漫天俱是狂風暴雨,武丁在其中無所遁形,隻能苦苦掙紮。


    他的刀法在風雨中,愈發犀利,每一刀都能斬斷一片風雨,但是雷婧的法生生不息,武丁始終難以靠近她。


    這樣下去,武丁自然難以獲勝。


    可是在風雨中,他白衣飄然,淡定從容的氣質,讓所有暗中觀戰的人,都覺得武丁已經勝券在握。


    即使已然似一派宗師的雷婧,也沒法抹去其他人覺得武丁會獲勝的念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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