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嫂帶著黃嫂等人入了香坊村,便瞧見村口圍堵了一群人,裏長正與一名中年漢子吵架,那漢子個頭不高,矮胖,臉上橫肉倒是不少,大冬天的他棉襖隻套了半拉,露著半邊粗壯的膀子,十分彪悍。裏長身後有五六個幫腔,那人卻毫不示弱,一口吐沫直噴到裏長臉上。


    “孫德望!你不要倚老賣老!不就是個裏長嗎?淮州城門口看門的都要你比高兩級!誰給你權利引外人入村的?誰給你權利將守山宅子賣了的?別是銀子都進了你自個的腰包吧!”他跳著腳指著裏長的鼻子罵道。


    裏長孫德望氣的渾身直抖:“我告訴你!陳潑皮!守山的宅子與你毫無關係!那是村裏的公產!我自然有權處置,再說賣的銀子是用來修繕祠堂的,此事全村都同意了,你跳出來瞎吵吵什麽?”


    “都同意了?誰都同意了?我陳興發難道不是香坊村的人?我沒同意!誰敢說全村都同意了?”那名叫陳興發的漢子得了裏長一句錯詞,越發不饒人的跳起來。


    “陳二!你別蹬鼻子上臉啊!”裏長身後的一名漢子摟起袖子狀似準備動手。


    “仗著人多準備開打?”陳興發吊兒郎當的抖著腿道,“來啊?我陳興發難道還怕了你們?孫德望!一座守山的破宅子,你賣了一百兩,是準備挪用多少呢?既然是公產,賣的銀子就該和村裏各家分分,再怎麽我們香坊村二十戶人家,一家也能分得好幾兩銀子呢!修什麽祠堂?我們活人且過不好,還管死人什麽事啊!”


    他這話雖然不上路子,但圍觀的不少人也有些心動了。到底是關係銀子的事,誰家願意輕易放手?孫德望是裏長,家裏又有五個兒子,所以他說的話在村裏一般人沒人敢反對的,他提出了修繕祠堂,即便有人心中不情願。也不敢宣之於口,反正守山人的房子也不屬於誰,就當沒這回事罷了。


    可陳興發陳潑皮卻不同。


    這香坊村分孫、陳兩宗姓氏,相互間也曆來都有姻親關係。陳興發的父親原是陳氏族長,輩分也高,陳興發和他哥哥陳興業在村裏也算是孩子頭般的人物,可天有不測風雲,陳興發五歲那年父親莫名其妙的失了蹤,隻留下寡母拖著他和他十二歲的哥哥,家中瞬間沒了著落。


    陳氏族長一去。家裏的幾畝水田也被陳氏族人占便宜的弄了去。這其中未必沒有孫氏人在裏麵參合。陳興發的哥哥一怒之下。尋人索要,推搡間動起了手,最終被打折了腿,落下了殘疾。那時候陳興發年紀尚小。也沒什麽法子,一家三口便將這口氣給忍下了。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陳興發成年之後,遊走於淮州街巷,與一幫子地痞流氓混在了一處。漸漸的香坊村的人都對他又忌又怕,生怕他吵吵起當年的事來。可陳興發卻一直悶聲不吭,直到當年打折他哥腿的孫耀祖新婚那日,他帶著一幫子弟兄衝將上門去,將新郎官孫耀祖當著眾親朋好友的麵。打了個半死,這才算是一鳴驚人。


    當年占了他家田地的幾家人匆忙將田地又退了回來,陳興發也不事務農,隻將田地折了銀子,開始花天酒地。自此陳二陳潑皮的名號便響徹了整個香坊村,人人見了他都要回避三分。


    此刻裏長孫德望本就參合了私心,將公裏的守山宅子賣給了外鄉人,陳潑皮說道起來也並不是全無道理,他雖然隻得一人,但背後仗著淮州地痞們,村裏人也都顧忌幾分,到底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誰家不想好好過日子,能和一潑皮耗得起?


    “外鄉人要落戶,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我瞧著裏長這宅子是賣便宜了,正巧遷戶的手續尚未辦,大家夥不如湊一起商量商量,一是瞧瞧這宅子是不是該加加碼,二是得了的銀子該如何分?”陳興發攛掇著村民們道。


    孫德望氣的肝疼,誰都知道,麗山腳下的守山人宅子居住並不方麵,取用水都得繞過整個香坊村,到河邊一桶桶的挑,所以每年學子來香坊村備考的時候,守山人的宅子都是租不出去的,根本換不來銀子。


    這種廢棄的房子能賣個一百兩已經是天價了,還要漲價?若是把那小姑娘一夥人給嚇跑了,豈不是白虧了這許多銀子?


    最重要的是,若是銀子用來修繕祠堂,那花費用度便是他孫德望說了算的,期間多多少少都能有些油水可沾。可若是坐下來分……二室戶人家百來口,即便他是裏長,又能分到多少?


    然而他的算盤算的精,旁人也不都是傻子,本是礙著情麵,沒人敢說,但如今有陳潑皮挑了頭,自然也有人站出來附和了。


    “是啊,裏長您的一番心意我們都是知道的,是為了我們大家好。可所謂一錘子的買賣總有個討價還價不是?那外鄉人說一百兩便一百兩了?若能多賺些豈不是大家受益?再者,祠堂麽我看還是不用修了,風吹雨淋的,即便是修了沒幾年還會是那副模樣,不如大家夥都粘粘油腥,得些實惠的好啊。”這不,已經有人隨著發話了。


    “你們……”孫德望抖著手道,“你們都隨著陳潑皮一條心了是不是?都想背租忘宗?祠堂不修,分點肉吃?你們眼裏到底有沒有我這個裏長?有沒有陳氏孫氏曆代祖宗!”他身後的幾個兒子也跟著嚷嚷起來,一時間兩人吵架演變成了一堆人吵群架,真是七嘴八舌、吵的人頭疼。


    村口候著的餘嫂等人聽不下去了,在她們看來,小主子用一百兩銀子買那宅子都是吃了大虧的,這群人倒還要算計加價?莫不是也太心黑了吧?


    黃嫂心直口快,她剛準備上前辯駁兩句,卻被餘嫂一把扯住。


    “我們勢單力薄,又是婦道人家,爭是爭不過這許多人的,還不若趕回去跟小主子回稟一聲,也好有所準備。”


    黃嫂等人聞言,都覺得她說的在理,便悄悄的退出了村口,直奔宅院去了。


    ps: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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