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還好一點,雖然隻有十歲,但個頭卻比身旁兩位年紀比他稍大一點的同伴,還要高一些。身高腿長,踏雪而行也比較從容一些。饒是如此,他也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有經驗的人都知道,在深雪地裏行走,其實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而且像這樣的氣候,大雪封山,又在險惡的橫斷山脈中,即便再有經驗的獵人,這時候也不願意進山的。但他們卻不得不進來,因為他們別無選擇,他們雖然不是獵人,卻是殺手,他們的目標就在這山中。


    這個時候,天空中忽然又洋洋灑灑地飄起了小雪,柳絮般的雪片紛紛散落,很快就又要演變成一場鵝毛大雪了。


    抬頭望著昏暗的天空,葉雨知道,今天恐怕又走不出這片雪地了。距離任務結束也沒有幾天了,再算上返程的歸途,如果他們再不找到目標,盡快完成任務的話,他們可能再走出這片山脈了,或者就算完成了任務,回去也免不了要受到懲罰,無論哪一種,都是他想看到的。


    之前在暴風雪中困了三天,耽誤了太多的時間,但刑堂的那些長老,卻不會聽你訴說這些的。他們隻關心你有沒有完成任務,或者是有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任務。


    “又下雪了!”紅蓮抬起頭,望著天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忍不住小聲說道。雖然穿著厚厚的雪袍,但她的臉蛋還是被凍得通紅,手上也交織著一些醜陋的凍瘡,那是以前的刀傷殘留下來的痕跡,被冰雪一凍,驟然便起了凍瘡,臉上那猙獰的傷口,也越發的鮮紅明顯了,雖然並不影響她的行動,但葉雨知道。這樣的征兆可不是什麽好事。顯然這裏極限的低溫,已經超過了她的承受力範圍。


    基於這樣的考慮,他知道,他們不能在行進下去了。必須像之前三天那樣,找一個雪洞貓進去,才可能撿回一條命。在紅蓮身旁是一個戴著墨鏡的男孩子,名叫莉莉。名字有些女氣,長相也頗為秀氣,據他自己所說,他的父母原本希望生一個女孩的,結果卻生了他,所以他們家從小就把他當女孩養,還給他取了一個非常女氣的名字——莉莉。


    後來他全家蒙難。他流落到孤兒院中,再後來就被帶到暗影組中了。這樣的經曆,跟葉雨十分相像。所以,對於這個長相秀氣的男孩子,葉雨也並不排斥。反而頗為照顧。哪怕論年紀他比這個莉莉還要小一歲。


    莉莉話不多,卻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冰冷,而是那種經曆大變之後,人本能性格上的改變,以前應該不像現在這麽沉默的。這種人,在暗影組中非常多。在那樣壓抑的環境中,很少有幾個孩子是性格活脫的。變態的倒是不少。莉莉還喜歡抱著一個洋娃娃。即便出來做任務的時候,也要隨身攜帶,為此他沒少受到小精英堂同伴們的嘲笑,認為他是吃奶長大的。


    如果你就此以為他懦弱可欺,那就大錯特錯了。能從生死場中活著出來的,有幾個是懦弱可欺之輩。這家夥殺起人來的殘忍勁。即便最凶殘的野獸,也都要自愧弗如。


    一次一名挑事的少年動了他的洋娃娃,結果他當天夜裏就把對方的心髒給掏了出來,還把他的頭顱割下來懸掛在其房間的門梁之上,而他自己則在一旁耐心的梳理著自己的洋娃娃。哪怕鮮血已浸濕了他的腳踝,依然無動於衷。這樣的景象,讓當時在場的很多孩子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其幸得免死,葉雨也有機會重新認識了這家夥。原來在暗影組中沒有懦弱的存在,仁慈隻存在於吟遊詩人低吟的讚歌之中。如果懦弱,這家夥不可能撐得過生死場,如果懦弱,這家夥也不可能活到現在。從那之後,這家夥就成了他在暗影組中,除了紅蓮之外,唯一一個願意主動說話的人。


    或許經曆相似的緣故,或許認識到葉雨並不好惹,莉莉也很願意跟葉雨在一起,並和紅蓮一起共同組成了這個小圈子,最後還接下了這個任務。相比於以前的形單影隻,這樣三個人相互依偎著取暖,能給他心理上些許的安慰。


    紅蓮也曾問過他,為什麽總喜歡抱著一個洋娃娃。莉莉回答說:“因為那是媽媽!”


    從那之後,二人就再沒有問過了,紅蓮認為他是神經病,拿著一個布娃娃叫媽媽。葉雨則認為,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精神寄托,尤其在暗影組這樣壓抑的環境中。那個布娃娃,或許就是莉莉的精神寄托。


    “在雪地裏不帶墨鏡,會得雪盲症的!”望著天空飄落的雪花,莉莉小聲提醒道。


    紅蓮則在向葉雨抱怨,為什麽當初要搶這個任務呢?其實事情哪是他可能夠決定的,當初隻剩下這個任務了,也必須由他們去完成,你說還有得選擇嗎?所謂搶喜,不過是個騙局而已。


    幸好有藏戒,葉雨未雨綢繆,儲配了大量的食物與棉衣,才使得他們現在無後顧之憂,不然這冰天雪地的,他們可能還沒找到目標自己就餓死了。那還不淪為世界上最可笑的殺手。


    關於葉雨有藏戒的事情,二人雖然震驚,卻都守口如瓶。畢竟藏戒太過珍貴了,一旦泄露出去,不僅可能被搶奪,甚至連性命都可能丟掉。暗影組那些變態的殺手們,可不會有絲毫道義好講的。


    “隻可惜我們的雪橇壞了,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辛苦了!”莉莉小聲地說道。他長得比較女氣,體力也不如葉雨紅蓮他們,所以在這雪地裏行進感覺最辛苦。


    “壞了就壞了,其實走走路也不錯的!”紅蓮轉過頭,對著他展顏笑道,這樣的笑容,在浪漫雪景的映襯下,看得莉莉一陣炫目,不由得低頭紅了臉。隻可惜,這個場景紅蓮並沒有看到,即便看到了也不會在意的,說不定還會嘲笑他一番。


    這時,紅蓮忽然伸出手托住了一片飄落的雪花,然後看著它在自己的掌心慢慢融化成雪水,最後嘴角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謠:


    雪絨花,雪絨花


    純淨潔白如丁香


    輕而柔


    小而亮


    如母親的眼睛


    永遠鮮豔芬芳


    ……


    紅蓮嗓音婉轉清麗,如同林間歡快的黃鸝鳥,在靜謐的山林間,高歌啼鳴,讓人感覺仿佛置身的不是白雪皚皚的莽莽山林,而是鳥語花香的春日林間,甚至可以嗅到鬱金香的濃鬱芬芳。


    莉莉抱著那隻雖然破舊卻幹淨異常的布娃娃, 停下了腳步,靜心聆聽著紅蓮那清悅委婉的歌聲,似乎連呼吸都變得輕盈了起來。這首古老的歌謠似乎有一種奇妙的魔力,讓他雖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卻感覺如沐春風。他目光投射過高聳入雲的冷杉,落在了陰沉的天空與綿綿的群山上。堅毅的雙眸,也陡然間變得柔和了下來。


    這飄落的雪絨花如母親的眼睛,鮮豔而芬芳,可是母親,在天堂你能看得到我嗎?


    葉雨曾經也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雖然他從未承認過,但小時候在男爵府中,他一直被人家叫做“玻璃男孩”,敏感而脆弱,還愛哭,不管是紫兒姐姐,還是卡西爺爺,又或者府邸裏的其他下人,都喜歡這麽叫他。


    不過那都是背著母親叫的。在父親麵前,他要盡量表現得像個男子漢,受委屈也不能哭,因為男兒有淚不輕彈,更因為他是葉家的子弟,葉家男兒流血也不能流眼淚。


    但背著父親的時候,母親蘇青婉總是格外的寵著他,因為在她的眼中,葉雨首先是她的兒子,其次才是葉家的子弟。


    葉雨本來想說,在這樣的原始森林裏,永遠不要讓自己成為四周最醒目的目標。但片刻的遲疑,還是讓他失去了提醒的*。或許在這樣冰天雪地的世界裏,那些大型的野獸,生化獸也都不願意出來覓食吧!


    山林間本沒有路,厚厚的積雪似乎給無邊的大地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鎧,所有的標識都被掩蓋在這層白色之中,沒有方向,也沒有盡頭。


    在這樣的環境中,葉雨終於明白,為何這裏的喬木長得如此的挺直。因為麵對天公,它們不能有絲毫的彎曲,必須像倔強的孩子一樣,挺起自己的腰板,寧折不彎,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中存活下來。不然,隻要有一絲的彎曲,就可能被壓垮。做樹如此,做人也是如此。


    好在葉雨他們隨身攜帶了羅盤儀,倒不至於迷路。


    雪越下越大,能見度也越來越低,葉雨知道,不能再這樣走下去了。不管視線,還是體力,他們都已到達了極限,如果再這樣走下去的話,就有倒斃的危險了。這樣的情況下,任何的一點意外,都可能導致難以想象的後果,甚至是減員,


    就在此時,眼尖的紅蓮忽然發現在不遠處的幾根巨木後麵,竟然隱藏著一方巨大的洞穴。


    “雨,那裏好像有個山洞!”興奮的紅蓮大聲喊道,但她的聲音剛出來,轉眼就被風雪吞噬了,但好在葉雨離得比較近,所以她的話,還是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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