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慌的眼神,她失措無助的樣子,揪起他的心頭某處。


    她終究是表現出脆弱來了。


    囡囡,像棉花團似的小女孩,在他眼裏重疊成同一個影子。


    雷聲一響,在她要打起哆嗦之前,他果斷脫掉外麵濕濡的衣服,把她摟進懷裏,手心捂住她一邊耳朵,她另一邊耳朵是貼到了他胸口的心跳。


    “沒事,什麽事都沒有,姚大哥答應你,絕不讓你出事。”


    她的心急速地跳著,被迫閉上的眼睛和聽覺,隻剩下觸覺。腕間,一隻手,有力的指尖溫柔地擒在她腕間上,護著她的脈搏。


    逐漸,心跳被那指尖按住裹住似的,緩了下來。


    可是,心裏麵的焦躁並沒有完全消失,因為小腹的墜感,似乎像噩夢一樣揮之不去。


    “姐,你小心點。”陸歡在旁邊看著,都覺心驚膽戰的,在她要蹲下身時,忙伸出隻手。


    姚子寶撿起一件掉在的地上的衣服,先給她鋪在了地上,再讓她坐。


    陸歡目光直直地看著她,心吊到嗓子眼,好像自己才是準爸爸一樣。


    見他手指頭都抖起來了,姚子寶拽開他:“你這樣子會嚇壞她的。”


    “你們是說蔓蔓姐懷孕了嗎?”汪芸芸的聲音,插了進來。


    另兩人忽的轉頭瞪住她。


    汪芸芸很鎮定的表現:“如果蔓蔓姐是懷孕,那麽,更需要讓她感到的是安心。我們自己,決不能在這方麵帶一點不安給她。”


    “你是什麽人?”陸歡皺起眉。


    這女人居然有模有樣地想教訓他們兩個。


    “我是助產士,在三甲醫院工作的助產士。”汪芸芸昂起腦袋。


    “你是助產士?助產士是什麽?”陸歡皺著鼻子,連續對她發出兩個質疑。


    汪芸芸被他一句連助產士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口氣打擊到,瞥他一眼,不就是小毛孩嗎:“我可以為蔓蔓接生孩子。”


    哪知道,兩小夥子互相對望後,忽是捧腹大笑:“你給蔓蔓姐接生孩子?你以為你是老幾?”


    氣得差點兒七孔出血,汪芸芸指著他們兩個:“你,你們——”


    轟。


    又一個響雷。


    汪芸芸乍一跳,躲到了後頭,像條蝦縮起身子。


    兩個小夥子,沒時間與她抬杠,是紛紛往內挪,躲避瓢潑的大雨。


    人來人往的縣城醫院前麵有個小電話亭,蔣衍提著飯盒經過時,用公共電話再撥了一次老婆的電話。


    幾次難耐的等待後,回答他的,依舊是——


    不通。


    與陸家村的聯係,是在昨晚出村後不久就斷了的,據沿途的司機說,與山裏聯係不上是常有的事,山裏信號不好嘛。但是,這一次信號中斷的時間特別的長,後來到縣城找人打聽,才知道是一發射塔出了問題,維修到現在。


    他的手機,是借給了蔣父。


    蔣父的手機,在小旅館衝涼的時候,擱在洗手盤邊,不小心泡水裏,壞了拿去維修。


    蔓蔓那天下午打通的那次電話,手機已在蔣父手裏。隻不過蔣父當時在蔣玥病房裏坐著,上洗手間,生怕再掉了兒子的手機,把手機擱在了病人床頭桌上。蔓蔓有無打過電話過來,蔣父毫不知情。


    “爸,先吃點東西吧。”


    父子兩人,在醫院的走廊裏就地解決晚餐。


    “電話打通了嗎?”蔣父問。


    “沒有,說是下雨,影響很大,下午山裏都在下暴雨。”蔣衍夾著飯盒裏的米粒,吃一口都沒有味道。


    與媳婦失去聯係,這是婚後兩人第一次。


    不知為何,隱隱的不安在心間彌漫開。


    蔣父歎口氣,把手搭在兒子肩上拍拍:“別擔心。她們兩人和孩子都在陸家。蔓蔓的爺爺即使和孫女吵架,都不至於蠻不講理,老爺子可是德高望重的人。”


    “是。”英挺的眉與眸,均深深地凝了抹長思。


    陸老頭,不是個不講理的,實際上,老頭和自己老婆賭這一口氣,類似小孩子的行為。


    本來,他本想這一次回去後,找人再回溫世軒的老家一趟,調查取證,解決陸家與溫家之間的問題。沒想到,中間會出了蔣梅這個茬事。


    “病人家屬呢?”護士走到蔣玥的病房,往裏外伸望。


    秦少與朋友應該是出外去吃飯了,不在病房。


    “我是病人的朋友。”匆匆合上飯盒,蔣衍起來,應道。


    “主治醫生想和病人家屬談談。”護士轉達。


    蔣衍和蔣父交流了眼神後,隨護士一塊走。


    進到醫生辦公室,與醫生麵對麵。


    實際上,昨晚,他們追著秦少的車,到達縣城醫院。病人被送進醫院的急診,但因為病情不急,太晚了,沒有安排仔細檢查。到了第二天早上,病人主訴,說是腿腳麻痹加重。


    “情況是這樣的,因為昨晚上,病人當時腿腳的反射神經是存在的,所以當時我們的急診醫生,就沒有在這方麵過多的進行考慮。到了今早上,查房後,十一二點鍾,病人稱是腿腳麻痹。我們立即給她安排了相關的儀器檢測,比如說CT、X光片等等。”主治醫生說。


    “結果呢?”蔣衍問。


    主治醫生到此,卻先打量他們兩個:“你們與患者是什麽關係?”


    “我們都是患者的朋友。”伸手在口袋裏取出軍人證件給主治醫生看了下,“這是我的軍官證。我們和患者都是軍人。其實,我們有想過把患者直接送到部隊醫院的。但是,患者的表弟,先一步把患者送到了這裏。”


    隻見這證件印章清晰,主治醫生無疑,坦開道:“如果是外傷,對傷科來說,部隊醫院比地方醫院優勢大,是不錯的選擇。”


    “你意思是說她這情況已經嚴重到需要進一步送大醫院住院治療嗎?”聽出言外之意的蔣父,著急地插話進來問。


    “CT檢查,X光片,暫時都未能檢查出具體病因。但臨床檢查體征,充分顯示,病人腰部以下,即兩腿的反射神經消失。這種漸進性神經麻痹的原因,一時不好做出醫學解釋,需要進一步調查。如果你們有更好的就醫條件,我們醫生當然鼓勵你們將病人轉院。”


    蔣父和蔣衍,都沒有馬上答話。


    主治醫生建議他們:“我到現在都沒有見到病人的直係親屬。你們是不是該與她的家人進行聯係呢?畢竟病人現在的情況,已經和昨晚上的輕傷完全不同了。”


    “我想問一句,醫生,你對她的病因沒法做出相關醫學推測嗎?”英眉下的英眸,卓越的沉穩,“比如,是因為外傷的關係,還是因為疾病的關係?”


    “我覺得你可能學過一點相關醫學,才會說出是由於外傷還是疾病這樣的疑問。”主治醫生道,“但是,現在就手頭上掌握的檢查結果來看,暫時無法判別。沒有明確的診斷,我們最多能對患者采取的治療,除了補給營養,無從下手。”


    看得出,這醫院和醫生,不是拿話搪塞他們。


    “謝謝你,醫生。”蔣衍果斷起身。


    與父親離開醫生辦公室。


    蔣父一籌莫展:“阿衍,我看,雖然蔣玥交代說不要通知她的家人,但到了這個地步,已是紙包不住火了。還是,先聯係上你義父,你向你義父說明這件事經過比較好。”


    “我有這個準備的。”蔣衍一口答應。


    扶住額頭,蔣父想不通:“你姐那麽謹慎的人,怎麽可能會出這種意外呢?”


    為什麽?


    在事情發生時,事情發生後,蔣玥對這事的解釋,疑點過多。


    比如,說是兩人不期相遇,沒有約好的。可是出事的時間,在午後大家休息的時段,兩個女人,兩個都沒有午後散步習慣的女人,突然都到野外散步去了,不是件奇怪的事情嗎?


    “爸,我相信這事不是姐做的,以姐的為人,絕不可能推她下山。”蔣衍毫不猶豫。


    “你我信阿梅,為情理之中,可是要別人信,就得拿出鐵的證據。”蔣父一手,指出這其中的致命處,“現在證據都不利於阿梅,你說怎麽讓人相信阿梅是無辜的?而且,如果她真是殘廢了,她的家庭,阿梅的家庭,可都是毀了。”


    所以說,從情理上講,把蔣玥的傷治好與調查事情起因一樣重要。


    走到病房門口,遇到了秦少。


    “你朋友呢?”隻見秦少一個人,蔣父蔣衍自然問一句。


    “哦,他先走了,有事。我總不好留他在這裏,他自己有自己的事要做。”秦少挑挑眉,“我聽護士說,你們剛去醫生辦公室了。我姐的檢查報告出結果了嗎?”


    “這——”蔣父剛張口,稍微地滯住。


    蔣衍接上:“醫生說檢查結果暫時檢查不出問題。”


    “什麽?!我姐的腳都這樣了,他們好意思抵賴說我姐的腳沒事,他們怎麽當醫生的?”秦少義憤填膺的,攥拳頭。


    “就因為這裏檢查不出來,我們想和你們商量下,把你姐送到更好的醫院去。”蔣衍一邊按兵不動地說,一邊留意秦少的一舉一動。


    秦少倒也不知怎的,口氣一下子軟了下來:“我也想清楚了,表姐說什麽都不通知家裏人是不行的,我是替不了表姐家人做這個主。”


    “那這樣,是你,還是我們,聯係你表姐的家人?”蔣父就此詢問他的意思。


    “我已經打電話給我舅父了。舅父現在在趕來的路上,不是今晚,就是明早到。”


    秦少的話,意料之外,將了他們一軍。


    蔣衍的眸裏頓時一道犀利的劍光,打在秦少看起來有些得意的臉,。


    不用想,據蔣中海到達的時間推斷,秦少打給蔣中海的電話,是在昨晚上抵達縣城,他們沒能追上的時候已經打了的,卻假惺惺地一再配合說蔣玥說不聯係家人。


    蔣父一拍額頭:心知這梁子,恐是要結上了。


    他們主動支付醫藥費等誠意,並不能取消對方的敵意。


    “你們還要進去看我表姐嗎?”秦少推開門,有意勾著眉角說。


    不管怎麽樣,如果他們現在因此與受害者家屬鬧了脾氣,到時若受害者反口要告蔣梅,吃虧的,仍是他們。


    他們現是受製於人。


    蔣父忍了下來,拉下兒子的袖口。


    麵對秦少,蔣衍嘴角一咧,笑:“你表姐要休息,我們明天再來吧。”


    作罷,轉身就走。


    看著他們兩父子頭也不回地走了,秦少進門後,嘭的甩了門,對躺在床上的蔣玥說:“瞧他那副德行,表姐,值得你花這麽多年的時間在他一人身上嗎?”


    “你不懂。”蔣玥沉沉穩穩翻著手裏的雜誌。


    “我怎麽不懂了?”


    蔣玥對他抬頭,高深莫測地一笑:“瞧你急躁成這樣,怎麽辦大事呢?”


    住在縣城裏一家旅館的溫媛發現,自從楊修到達縣城接到一通神秘來電後,就此打消了去蔣玥病房裏探查的意向。


    到了今晚上,楊修對她說:“你不是想回學校嗎?明早我和你一塊走。”


    “不等著看結果了?”溫媛揚揚眉。


    “沒有必要。”刀眉一豎,簡單四個字,幹脆利落。


    想是出了什麽問題,低頭的咀嚼,他口中意味之外的字句。


    低沉的男子嗓音,掠過她耳畔散發陣陣寒氣:“我知道是你把信息發給蔣梅的。但是,我勸你把你的嘴巴縫上,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


    抬頭,圓圓的眼珠若麵黑暗的鏡子,看著他。


    他嘴角是浮現出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神情:“不照我的話做,後果有你等著。”


    如今她並非那個被楊樂兒一嚇全身發抖的女孩,佯著瑟縮:“我懂了。”


    蔣衍與蔣父回到旅館。


    “爸,剛飯吃一半,我讓快餐店給我們送碗麵條,怎樣?”蔣衍問老父親意見。


    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的蔣父,聽到他這話,無意中聯想起小兒媳蔓蔓說:“蔓蔓做的麵條,那是天下第一好吃。”


    應說蔓蔓做的麵條不像平常店裏那些,不辣,清淡,很消火。


    “爸。”蔣衍咧開一排白牙,“你想吃蔓蔓做的,還不簡單?過兩天回家,就能吃到了。”


    “是啊。”蔣父後悔向兒子提起蔓蔓了,換掉鞋子,走去洗手間。


    拿起父親擱在桌上的手機,蔣衍翻找記錄,沒見有媳婦或是陸家人打來的。看來這信號未通。


    窗口被一陣風刮開,灑進涼涼的幾點雨絲。


    雨,是從山裏下到了縣城。蔣衍不知道陸家村下不下雨。


    心頭這裏掛掛著:不知道媳婦和孩子怎麽樣了?


    山裏的雨,從那時候下起後,一直沒有停。


    姚子寶的夜光表,勉強在漆黑的山裏露出兩條指針,指向時間:六點。


    越到晚上,救援工作開展越難。


    現在,他們自從車被盜之後,是在這裏等待人來有一兩個鍾頭了。期間,他們經曆了諸多自救的努力。比如,陸歡將幾個翻滾在泥水裏的行李箱拉回來,一個個試圖打開,想從裏麵找點更厚的衣物。汪芸芸自稱自己沒有帶厚衣長褲,不然不會借蔓蔓的衣服穿了。


    溫家人鎖箱子,不是用密碼的,直接是用鎖頭,防盜的大鎖頭。


    眼看夜裏黑成這樣,道不定要在這裏過夜。


    有這麽多人陪著,汪芸芸仍感到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姚子寶找出了隨身攜帶的多功能瑞士軍刀,在陸歡拉回來的最大的行李皮箱上,用刀子切割最外層的皮,最終被他們割開了一條長口子。掀開後,再割裏頭的布。


    汪芸芸知道這行李箱是張秋燕的,不過張秋燕她們能棄他們生死不顧,他們割她的行李箱合情合理,因此並不出聲阻止,倒是恨不得把這一群人的行李箱全割了。


    打開張秋燕的行李箱,挖掘裏麵的寶物,收獲大出他們的意料。


    食品有了:罐頭,飲料,巧克力,餅幹,連吃零嘴的梅子都有。


    衣服有了:厚實的幾件運動衣,張秋燕身材龐大,衣服給他們穿都綽綽有餘。這會兒,他們也不會介意是男是女的衣服。


    衣服有,褲子當然有:雖然張秋燕矮,褲腿短了些,反而在雨天裏更方便,水不沾褲腳。


    他們盼來的工具:傘、雨衣、手電筒、打火機。


    姚子寶不忘在艱難時刻自娛自樂,道:“她這些東西都是為我們準備的,難為她不辭辛苦從家裏帶到了這裏。”


    汪芸芸見了這些東西則是啐一口:有這些寶貝,當時大家遇難時,怎麽不見張秋燕拿出來貢獻,盡是舍不得自己的東西。


    “姐,吃點東西。”陸歡先找到瓶牛奶,拿到蔓蔓麵前。


    坐在最裏麵的蔓蔓,如隻刺蝟一動不動地縮成一團,渾身帶刺似的,卻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


    “姐?”陸歡擔心地彎下身子來。


    姚爺的手先伸出來,接過他手裏的牛奶瓶,說:“現在最主要是要升點火。”


    “有了雨傘和雨衣,我和寶兒準備拿手電筒,到這附近找找幹柴。”陸歡卷著袖筒,準備大幹一場。


    可姚爺沒有答應,狹長的睞眯著,望大岩石外頭猶如倒蓋的黑鍋的天:“現在天黑風大的,你們走到外麵去不安全。要是不小心摔了更麻煩。就這裏的東西,比如沒用的衣物,拿出來燒。”


    姚爺在關鍵時刻,可比溫家人狠多了。


    你們不是偷了我的車嗎?我隻好燒你們全部的東西取暖。


    這個主意兩小夥子樂於執行,不會兒,就把那些女人花花綠綠的衣服,弄成一團燒。然後,皮箱裏麵的紙盒布料,都被他們拆了拿出來燒。


    火苗雖不大,好在有火,有點明亮和溫暖了,最可貴的是能給人帶來希望。


    汪芸芸心裏有些安實了,坐在火邊,偷偷伸展手腳,偷偷斜著眼角偷窺美男子。


    比起兩個毛孩似的小夥子,姚爺是一枝獨秀,擱在哪裏都是一枝花,什麽叫做最美的花,是無論靜止時或是動作時,都是一幕令人印象深刻的美景。


    始終坐在蔓蔓身邊的姚爺,把牛奶盒子撕開個小口子,牛奶倒在保溫瓶蓋子裏,靠近火熱會兒,自己試了口,再放到蔓蔓手裏:“喝一點。”


    動作、語氣,溫柔至極。


    汪芸芸光是看著,心尖兒都一跳一跳的,臉蛋都要一紅一紅的。


    接過牛奶的蔓蔓,手心抖了抖,沒能握緊。


    溫暖的掌心連忙在下麵接住,同時把她的手一握,眉不禁皺了半分:“冷是嗎?”


    蔓蔓身上腿上,全身,都裹著最厚的衣服,從陸家裏麵借來的毛衣都穿上了。然心裏的害怕,讓她不自禁地抖。


    孩子。


    孩子千萬不要流掉,不要離開她身邊。


    纖細的指尖,絲絲的哆顫,傳到他掌心。


    他兩隻手合起她的手,給她捂起來:“囡囡,你聽我說,聽姚大哥的,有姚大哥在這,什麽事都不會有。”


    她閉緊眼,眼皮微微哆著,不知道:剛剛那個墜感是怎麽回事?


    是孩子流掉了的信息嗎?


    看書裏麵介紹過,說流產會有小腹墜感,是這樣的嗎?


    如果是這樣,她怎麽向老公交代?


    “囡囡。”見她什麽話都沒有聽進去,伸手掰過她細小的下巴頜。


    月牙兒眼向上,驚疑不定的,像隻小兔子。


    生來倔強的她,竟有這種表情。可見是把她嚇到什麽地步了。


    也可以想象得到,孩子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看把你嚇的,這樣能做好媽媽嗎?做媽媽可不能這樣的。聽姚大哥說個故事好嗎?”俊顏上展開的微笑,如夜裏溫暖的一盞燈。


    月兒眉小蹙:“可是——”


    汪芸芸見機挪了過來:“蔓蔓姐,你這樣不行。你不安心,寶寶肯定不安心。如果是流產,你底下會有東西流出來的。這個我再清楚不過了。你不信他,總得信我吧。我可是專業人員。”說完,她是向姚爺露出排白牙。


    兩小夥子一看。


    “你看,又有女人見你哥就犯花癡了。”陸歡聳個肩頭,從溫鳳姊的行李箱裏,居然挖出一瓶像是煤油似的東西。這一下,衣服燒完不怕沒有的燒了。


    “我哥是萬人迷。但是,現在見到這個蒼蠅圍繞的情況,我挺同情我哥的。”姚子寶捏住要打噴嚏的鼻子,怪聲怪氣地說。


    “助產士。”念著汪芸芸得瑟著念出來的這三個字,陸歡可不是鄙視這個職業,隻是覺得這女人每一樣誇耀的動作和語言都無比好笑。


    “你說你哥如果知道她要和你哥搶著給蔓蔓姐接生,會有什麽表情?”姚子寶扶扶鏡片,遐思君爺對這事的反應。


    “還用說?”陸歡抿著嘴巴笑,“我哥不把她一腳踢到西伯利亞去?”


    滾遠點。


    君爺對蒼蠅之類的口頭禪。


    回頭來說,陸歡是挺愁著的,見姐姐愁眉不展,心裏跟著愁,但不敢表露。


    要是姐姐的孩子真的流產了怎麽辦?


    前些時候是聽君爺提過,流過產的蔓蔓,想再順利懷上並生下孩子,是很難的。


    “我哥在這呢。”姚子寶說。


    姚爺在給蔓蔓講故事了。


    “以前我曾遇見過一個母親,她生了五胞胎。”


    “五胞胎?”


    “是,四個小兄弟,和一個小妹妹。當時那個母親,是坐在地裏生的,我們部隊的人接到求救信息,跑過去的時候,那母親已經把第一個頭伸出來的孩子自己拽出來了,要拿剪刀剪。”


    蔓蔓驚呆了,不止因這故事裏的女人,且因姚爺居然把這種故事說給她聽,聽起來很吊人心懸的。


    “你是什麽人?”汪芸芸在旁邊聽,似乎能聽出姚爺不一樣的身份,問。


    姚爺靜靜地抿著唇,對她不聞不語。


    姚爺的故事雖聳,但成功地把蔓蔓的注意力吸了過來。


    姚子寶從溫鳳姊的行李箱裏找出了件最大號的衣服,扔給大哥:“哥,你披著吧,擔心著涼。”


    見姚爺僅著裏麵一件未濕透的背心,露出結實的肌肉,汪芸芸的臉鬧了個大紅,急忙逃回自己的地方。


    蔓蔓挺愧疚的:“對不起,姚大哥。”


    套上袖筒,拉上拉鏈,掩去那身肌肉,狹長的睞對她的話一眯:“你對不起我什麽?對不起看到不該看的地方嗎?”


    蔓蔓差點兒噎著,小心捧著牛奶。


    舍不得為難她,姚爺的眼,是對向那邊竊笑的兩個小夥子:“打起精神,節省一點燒。”


    喝了杯牛奶後,蔓蔓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疲倦緊接上身。


    見她要靠到岩壁上去睡,輕輕把她的頭移過來,靠到自己肩膀上,同時把她腿上的衣服往上拉,這一拉,發現,她褲子上有一點紅。


    眸眯緊。


    一排車,大概有四五輛,其中有綠色吉普。


    沿途遇到的車輛認為是軍車,主動給它們讓路。


    縱使如此,如此大雨瓢潑的路況,極大地給車的行速造成阻礙。搜救情況幾乎一籌莫展。


    “或許他們已經平安到了縣城。”劉秘書往好的方麵想。


    “不見得。”君爺的腦子是很冷靜的,冷靜過分,“現在這個時間,即使他們早我們出發,也很難到達縣城。”


    吉普車經過一座石橋時,君爺從車窗往外看,一片漆黑的雨林中,像是有星星在閃光。


    “這附近有民居嗎?仔細留意點。”


    劉秘書對他突發的命令疑問:“民居?”


    “不一定,他們會選擇在中途避雨。”


    這倒是有可能的。


    並且,現在是到了相對平坦的山腳,散落的民居應該會有。


    “前麵有個三岔路口,好像能看到一兩幢民居。”開車的小兵立馬做出匯報。


    “能看見車輛停在其中的影子嗎?”劉秘書追問。


    “前麵的第一輛車已經先拐進去看了。”負責偵查情況的另一名小兵說。


    於是,不會兒,那先拐進去的車對著路口打出了意味深長的車尾燈。


    後麵跟隨的幾輛車,都跟著那輛車,拐進了民居前麵的路。


    劉秘書先下來打起傘,打頭陣的小兵,已是跑回來說:“有輛白色麵包車。車裏麵沒人。可能都在這裏借宿。”


    君爺走下來,率先大步往麵包車停靠地點的那戶人家走過去。劉秘書給他撐著傘,卻追不上他。幾顆雨珠子,就此黏上了君爺兩道山峰一般屹立的濃眉。


    兩手擱在兩扇木門上,剛要推開。


    忽聽裏麵一男一女的聲音說:“我剛過去上廁所,聽到那司機在被窩裏說夢話,說半路乘客下車不關他的事。你說會不會真出什麽事?”


    “那可難說了。這麽大的風雨。或許下車的人,如果聰明,會找地方躲起來。不過,若出了事,他想完全脫卸責任難了。”


    冷眉豎然,雙手一推。


    門,嘭打開。


    裏麵的夫婦,見家裏忽然出現一群陌生人,如驚弓之鳥跳起。


    “請問你們是——”男人小心翼翼問。


    女人是退到了後麵找地方隱藏。


    “我們隻是過路來找人的。”君爺冷冰冰的聲音,冷冰冰的眼,掃過他們夫婦。


    想找地方躲的女人,不敢躲了,拘束地站在原地。


    想讓君爺好聲氣一點,是不可能的。劉秘書出來做解釋:“是這樣的,我們有朋友說是半路出了事,我們一路尋過來救援的。”


    “出了事?”這對夫婦互相對眼,想到自己之間剛說的話。


    “那麵包車司機呢?”


    冷聲響起的瞬間,男人已經急忙在前麵帶路:“就睡在隔壁。我去叫。”


    劉秘書立馬帶著人跟那男人去抓人了。


    屋裏的女人,給君爺搬張凳子:“請坐。”


    君爺掃了眼她一臉的訕笑,收起視線,沒有坐下,豎耳傾聽隔壁的動靜,冷眉細致地琢磨著。


    隻聽一陣騷亂後,麵包車司機,被兩個小兵推進了門裏。


    “你們想打劫啊?我告訴你們我沒有錢。”麵包車司機叫,等抬頭,對到君爺那張臉,忽然一陣哆嗦。


    老天,這男人,簡直像是從電視裏出來的冷麵殺手。


    傲氣淩人,眸裏的光,都是黑的。


    整個黑心腸的一個男人。


    心狠手辣。


    麵包車司機腿軟了:“大哥,有話好說,萬事能商量。”


    “你在半路把一群人落路上了?”


    “是。”麵包車司機半句話都不敢撒,“但是,是她們自己主動下車的,不關我事。”


    “她們為什麽下車?她們到達目的地了嗎?”


    “不,她們去縣城的。”


    “一共多少人?”


    “六個。”


    數目符合。蔓蔓加五個溫家人,剛好六。


    冷聲加緊追問:“是男是女?”


    司機被他驟然加大的音量喝到,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驚顫:“都是女的。可大哥,我絕對沒有對她們做出任何事來。我是載客的老司機了,經常在縣城這條線來返的。”


    “她們怎麽找上你的車?”事情來龍去脈都得弄清楚了。


    “她們在火車站曾經包了我的車,我把她們送到陸家村。所以她們後來突然要離開陸家村,就找上我了。”


    “這麽說,她們認得你,你認得她們,你知道她們的名字嗎?”


    “隻認得一個,和我聯係的那個小姑娘,姓溫,叫溫浩雪。”把溫浩雪的名字惦記住了,隻因溫浩雪與她那群親戚太極品,司機再三後悔接了她們的生意。


    是她們!


    手指,在濃眉中間是一按,極力控製著情緒:“你在哪裏把她們放下的?”


    這個問題,之前已經有個男人帶著兩個小夥子來問過。司機不免想這批人馬之間有什麽關係。


    “有人,之前來問過我,也說是她們的朋友。”


    是姚爺嗎?


    那兩個二少呢?


    劉秘書一急,搶著問:“是不是一個男人,和兩個剛成年的男孩。”


    “是。其中一個男孩說乘客裏麵有他的姐姐。”至於陸歡要拿拳頭打他的事,自動省略。


    都找到了。


    劉秘書心裏鬆口氣,回去能向陸家姚家交代了。


    可君爺一點都沒有放鬆:“你說把她們放在哪裏了?”


    “最近的那座橋附近。”


    司機剛說完這個信息,君爺旋身往外走。


    劉秘書等人急追出去。


    夜裏,整齊的車燈照亮了橋下的那片空地。一群人,緊接跳下橋尋人。


    當然,他們也不能肯定,姚子業有沒有先找到人,把人先接去縣城了。


    直覺。


    是直覺。


    在過橋時晃過眼前的那點星光似的光。


    沒過多久,喜訊傳來。


    陸君大步,邁到了前麵。


    大岩石底下,汪芸芸看著一排場的人到來,其中,走在前麵的那男人,就是上回被她教訓過的那個。不知為何,這回看到君爺,她沒有那麽足的底氣了。


    君爺一眼瞥到她,可謂仇人相見分外紅:“就你一個?”


    “我媽和我弟沒有來。”汪芸芸咬著舌頭,沒有舉出溫鳳姊那些人。


    對!


    他記起了,上回,就是她那個媽,替她打宣傳:響當當的三甲醫院的助產士,天下最了不起的助產士。


    冷哼。


    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


    先掠過兩個完好如初的少年,再挪過目光,放到角落裏,半屈膝,蹲了下來。


    火光,半照在蔓蔓閉著眼的那張臉。


    姚爺是做了個噓的動作,不讓任何人驚動,一隻手,對著君爺,稍微掀開蓋在蔓蔓腿上的衣物。


    露出的那點紅,令冷眸一肅,惱怒得要切齒,剛要開口。


    姚爺一個手勢阻止他發怒,以最低的音量說:“我想,不至於是流產。可能隻是一點先兆。但現在她這情況不適合坐車,需要找個地方讓她躺著,確定沒有再出血為止。”


    “這裏走到我們剛剛找到的民居挺遠的。”劉秘書難為地說。


    “附近找找,有沒有空的閑置的房子。照理應該有。”


    汪芸芸這時候走出來,指揮道:“應該把她趕緊送醫院。這裏沒有藥,什麽都沒有。怎麽保胎?”


    姚爺緊鎖的眉,無言。


    和上次不同,這回他沒有心情與這種人瞎鬧了。


    君爺果斷地爆了:“若她有什麽事,我第一個找你算賬!”


    為什麽找她算賬?


    汪芸芸嘟著嘴,直瞪著這男人:“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在這裏裝模作樣的,別害了蔓蔓姐。”


    陸歡和姚子寶總算聽明白了,這女人是傻的。


    指頭戳戳汪芸芸的肩頭,陸歡勾勾小指頭。


    “你幹什麽?”汪芸芸怒,回頭瞪著他。


    “我哥,正規醫大畢業,美國留過學,現在是科長。”陸歡一個個指頭幫她掰,難得當弟弟的為喜歡低調的哥哥誇耀一次。


    “你哥是誰?”汪芸芸的傻冒不是一點。


    陸歡指住那個被她兩次大罵是業外人士的君爺。


    汪芸芸腦子,這次是完完全全地傻了,恨不得自己從沒有活在這世上過,眼見這臉丟得——不想活了。


    縣城醫院


    蔣中海在夜晚八九點鍾到達。


    蔣衍接到秦少的電話後,與蔣父趕回醫院。


    蔣中海此時,已與縣城醫院的醫生談過話。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時,遇到走廊裏的蔣家父子。


    “蔣將軍。這個事兒——”蔣父思摸著該如何向蔣中海交代這個事。


    “沒事,別擔心,這裏醫院條件不行而已,送去部隊醫院,就好了。”蔣中海,倒是顯得與女兒一樣的寬宏大量,說。


    蔣父的眉頭,皺得更深:蔣中海與蔣玥這樣的態度,並不見得能讓他們輕鬆下來。


    “義父。我相信這裏麵肯定有些誤會。”蔣衍走上來說。


    對蔣中海的為人,他一直是信得過的。


    “我聽小玥說了,是意外,所以,你們一樣不要往心裏去。”蔣中海囑咐似地對他們說,接著,是拍著蔣衍的肩膀,低聲,“阿衍,你能不能陪小玥轉院?我這手頭上,空不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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