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生接到蔣衍的電話時,是在下午。他今天到單位加班,臨要下班了,到領導辦公室遞東西。


    蔣衍是君爺的妹婿,趙文生當時就沒有警惕,當著君爺的麵接了電話說話。


    “你說什麽?你說我介紹的醫生她不接,非要你們回來找我?”趙文生問這個話自己都不相信,心思是什麽病人,能惹到人家生厭。


    “對方的意思她這個病治不了。”話可不能亂說。


    可這個話,是把趙文生又嚇了跳:“不可能。那個是呼吸科的主任醫師,是教授。”


    蔣衍一聽有些羞愧了,知道趙文生因他二姐的關係對他的要求肯定很重視,會找最好的醫生介紹給他,可這樣的結果他也沒有辦法,隻能找回趙文生:“說她這個病不是呼吸科,是心髒科的。”


    原來是這樣。趙文生深思了下,道:“這樣,你如果方便,今晚先帶病人到我家裏一趟,我給病人先看看。”


    蔣衍應了好。


    趙文生這邊掛了電話,一看領導正看著自己,拘謹:“陸科。”


    “我妹夫打來的嗎?”君爺問。


    “嗯。他說有個朋友病了,社區醫院看不好,想找好一點的醫生看看。”趙文生道出來由,但沒想蔣衍和蔓蔓會瞞著他病人會是溫家人。


    君爺聽到他這樣一說沒有再問,儼然,趙文生也不知道過於具體的事情。


    到了晚上,大約是七八點鍾了,蔣衍和蔓蔓瞧著陸家的門沒有動靜,趕緊偷偷下樓。一邊扶著媳婦下樓梯,蔣衍一邊在心裏疑惑:自己和媳婦怎麽現在都變成做賊似的。


    下了樓梯,先到大院門口。


    溫世軒開車送林佳靜到了。溫世軒不進大院了,免得引起動靜,隻在門外等。蔣衍和蔓蔓,一人扶林佳靜一邊,趁著天黑,走向趙文生住的樓房。


    趙文生家裏,今晚,剛好彭芳從學校裏請了假回來,還沒有吃完飯。


    彭芳是怕在電話裏說不清楚,決定回來,再和趙文生好好談。隻有表哥這關過了,姨媽那關,容易點。


    蔣梅知道老公挺喜歡這個妹子的,剛好周末,在接到彭芳的電話後,買菜,做飯,做家務,一切弄得幹淨整潔,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彭芳,壓根沒有想到自己弟弟今晚會帶人來找老公。


    飯桌上,她給彭芳再舀了碗湯,囑咐:“多喝點,湯底是我知道你表哥今天要加班,特意從早上開始煲的。”


    彭芳受寵若驚接過,朝她羞澀地一笑:“表嫂,你其實不用這樣客氣的。”


    “不,和她客氣沒有關係。這樣可以鍛煉她的廚藝。”趙文生一邊這樣說,一邊夾了條青菜放到蔣梅麵前,“你這菜炒得還不行,現在炒不焦了,可最後撒上去的鹽都沒有翻炒。”


    蔣梅鼻子一皺,知道他這是存心的,氣哼哼地拿個碗接過他的批評:“是。”


    小東子一麵看看媽媽,一麵看看狐狸爸爸,小嘴巴裏扯咬著媽媽炸的大雞腿,兩片嘴唇油膩膩,小唇角一勾,效仿起爸爸:“媽媽,你這雞腿炸的還不行。”


    “吃你的飯。”蔣梅朝兒子唬起眼。


    狐狸爸爸維護起兒子:“所有正確的批評都要接受。”


    小嘴角得意地勾一勾。


    蔣梅佯作惱的:“行,行,我今晚就是當著阿芳的麵被你們爺倆欺負的。阿芳,你記得吃,別看他們說三道四,實際是聲東擊西的戰術,趁我們不注意,都把菜夾光了。”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打情俏罵,彭芳一邊跟著笑,一邊心裏羨慕著。在她看來,沒有比兩夫妻相親相愛,一家人這樣平平凡凡吃飯更幸福的事情了。


    她表哥是娶了自己喜歡已久的女人,她表嫂是嫁給了自己暗戀許久的男人。什麽時候,她也能有她表哥表嫂這樣的幸運,找到個兩情相悅的。


    門口叮咚響。


    蔣梅吃疑:“誰呢?”


    趙文生想起,一看牆上的鍾,不知覺中,居然到了和蔣衍約好的時間了,擱下碗筷說:“是阿衍。”


    一聽是舅舅過來,小東子溜得最快,一眨眼功夫,跑去門口開門。


    “阿衍過來做什麽?我怎麽沒有聽他說要來?”蔣梅邊遞給老公紙巾擦嘴,一邊犯疑惑。


    趙文生擦了下眼鏡,戴好掛在鼻梁上,起來,對老婆和彭芳說:“你們兩個吃。”


    弟弟過來,蔣梅怎麽可能繼續吃,拍下彭芳的肩膀:“你繼續吃,我陪你表哥去看看,是我弟弟過來了。”


    彭芳順著他們的意思點頭,手裏捧起碗,拿的筷子頭夾了幾顆米粒,塞進嘴巴裏,嚼著是心不在焉,兩眼穿過隔著客廳與小食廳的古董架子,望到客廳裏麵。


    門口,小家夥給舅舅拉開門。小眼珠子往上一瞧,舅舅背著個人,舅媽也在,小嘴巴詫異地張開。


    “東子。”蔓蔓趕緊拉開孩子,給背著人的老公讓道。


    趙文生和蔣梅來到客廳,看到蔣衍將林佳靜背進來時,均是一驚。


    驚的是,一,趙文生根本沒有想到蔣衍給她介紹的病人是溫家人,二是,更沒有想到這病人看起來病的挺重,竟然是不能行走進來的。


    “不然,背進屋裏吧,客房裏有張床,我今天下午剛收拾幹淨的。”一見這狀況,蔣梅趕忙把客房的門推開。


    “不用。”趙文生擺了下手,要蔣衍就把病人擱沙發上,然後讓蔣梅去弄兩個枕頭過來,“讓她這樣坐著不要躺著她還舒服一點。”


    醫生的話,誰也不敢提出異議。


    林佳靜坐在沙發上,連躺都沒有躺,左右身後各是塞了些枕頭,懸著的兩條小腿被擱在張矮凳上,整個人,過會兒,就感到舒服多了,能咳上幾聲,剛才,她連咳都咳不出來。


    蔓蔓將在醫院看的各種病曆遞上去給趙文生。


    趙文生搬了張椅子,翻著攤在茶幾上的病曆,查看了會兒,仰頭看蔓蔓和蔣衍夫婦倆,不滿的神色很顯然。


    “趙大哥,你別怪我老公,我給出的主意。”蔓蔓忙把自己身體擋在老公麵前,解釋。


    趙文生抿了下唇,一扯,像是真的氣了說:“蔓蔓,你別以為你哥是我領導,我不敢拿你怎樣。”


    “我知道趙大哥人很好。”蔓蔓沒法了,和趙文生兜起了圈子說。


    看她這幅耍賴皮的模樣,要不是想到她當初給他娶老婆這事上幫了不少忙,趙文生真是氣得想拱手把他們轟出門:“我這不是人很好,是被你們當豬耍。”


    “不是的,趙大哥你千萬別這麽說。我都不敢找我哥,隻能找你,要不是你人好,我能找你嗎?”蔓蔓道。


    “好人不是這樣當的。”趙文生意味深長,最終白她一眼,卻拿他們夫婦沒有辦法。


    病人都送到他這來了,他能怎麽辦,真見死不救,有損醫德。


    可是,他真是看了這個病人的話,是要把領導得罪了。


    君爺和溫家人的勢不兩立,他回國都這麽久了,會不知道嗎。


    低頭,心思複雜,卻也把病曆都看了。看完,這心頭更沉了。


    “她這病,我看不了。”


    蔣梅,將老公的藥箱拎到了老公腳邊時,就聽老公說了這樣一句。


    蔓蔓聽到這一句,急道:“趙大哥,你要怨,怨我好了。”


    “你誤會了,我這不是怨你,不是拒絕接受病人,而是她隻是吃吃藥還好,若是要進一步治療,肯定在我這裏是不行的。”趙文生耐心地與他們一眾人解說。


    蔣衍感到媳婦抓著自己的胳膊一緊,扶著老婆坐下,自己也坐下,與趙文生麵對麵說:“其實,下午,我們和你介紹的那個醫生談過。那醫生也說她這病潛伏期太長,現在發起來,可能內科是沒有辦法了,所以才讓我們來找你。”


    “是沒有辦法。如果早期發現還好,她現在是心衰了,說明裏麵的病變應該是很重了。當然,具體,還有看進一步的檢查結果。”趙文生和那教授一樣,檢查都不用,光是看林佳靜這幅樣子,都能判定出是心衰的表現,“如果需要外科治療,要找個專科醫生給她開刀,我是不行的,我擅長的領域不是這類。”


    “找外科醫生找誰?”蔓蔓抓著老公的袖子,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趙文生。


    趙文生扶了下眼鏡,不緊不慢地說:“這要看是找哪個醫生,然後,要看醫生能不能排出手術期來。她這樣年輕,當然最好是找個比較好的醫生給她開刀比較好。”


    “我爸認識阜外的醫生,我拜托我爸去找阜外的醫生,你看行嗎?”蔣衍請教他的意見。


    “阜外當然可以,阜外在這方麵的技術是一流的。”趙文生欣然讚同。


    得到專家的建議,蔣衍打電話給蔣父,蔓蔓在旁邊聽老公與公公溝通。


    蔣梅從廚房裏端了幾杯水出來給客人和病人,看到小兒子蹲在藥箱邊,小家夥有興致要翻一翻玩一玩的樣子,手舉起拍下兒子的腦瓜:“回自己房間去。爸爸工作的工具不能亂動。”


    小嘴巴不滿地癟:“我沒有吃完飯呢。”說著,在媽媽來抓人前,溜回了飯桌。


    蔓蔓循著孩子的聲音一瞧,發現彭芳來了,問道:“她不是在大學軍訓嗎?”


    “今晚她有事請個假回來。”趙文生少言兩語帶過,扶著的眼鏡,卻顯得心思不寧。


    似乎能接到表哥發來的示意,彭芳縮回了探長的脖子,連出去客廳和蔓蔓打招呼都不敢,端起碗扒起飯。


    小東子爬回她身旁的椅子上,瞧瞧她,小鼻子一皺:“你喜歡我媽媽做的飯嗎?”


    彭芳覺得這孩子問的怪,卻也答:“喜歡。”


    “喜歡,那我們離開這麽久,你隻吃這麽少?”


    彭芳一身冷汗爬背,緩慢轉過頭,看見兩隻勾著得意的小眼珠子,幹巴巴地扯扯唇角:“我這不緩一下,再吃嗎?”


    聳起兩條小眉頭:“姐姐這麽愛撒謊可不行。”


    彭芳隻差抓條白紙巾向小家夥揮揮,高舉白旗投降。然而,小家夥是說對了,她這飯,真是吃不下了。心裏這會兒是亂成了一團麻,見林佳靜病成這樣,如果他知道了會怎樣。想想,都覺得挺後怕的。


    被扶起來喝水的林佳靜,感覺是好一些,打量屋內時,很快發現在食廳裏吃飯的人影。


    這個背影?


    她記得,很記得,頭一次從窗口望下去,望到和他在一塊的那個女孩。雖然長得不怎樣,卻是很讓人妒忌。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妒忌上一個人。


    妒忌的緣由是什麽?她也搞不清楚。太多的因素,比如,身份,生活背景的差異,讓對方能輕而易舉獲得長輩的喜愛,而不像她,被人厭惡。


    意識到背後有一道炙熱的目光射來,彭芳咬住了筷子頭,低下眉,揪緊著。


    大院門口


    “陸上校。”哨兵在看見君爺出現的時候,敬禮。


    君爺一個示意的眼神,要他們不要搞出動靜,以免驚動到外麵的人。


    門外的大街,路燈明亮,杜宇的那輛小轎車靜悄悄地停靠在路邊線內。溫世軒在車旁徘徊,低頭,兩手心不斷地摩擦,顯出一絲焦躁和不安。


    突然聽到靠近的腳步聲時,溫世軒若被驚慌的動物,仰起頭。


    來到這個男人麵前,近距離看著,眼睛、眉毛、鼻子、衣服,一遍遍,是在腦海裏重複地濾過,最終剩下的那個殼,怎麽看,都是和記憶裏的那個人幾乎是一模一樣。況且他知道,認錯溫世軒的人,似乎不止是他。


    他自認,能很理智地站在這個男人麵前,與對方說話,結果他發現辦不到。他恨透了這張臉,縱使明知道不是溫世軒,都無法抑製對這張臉的情感。


    “你——”溫世軒在夜裏,像是看得不是很清楚,歪著頭,瞧了許久,做出一副仿若才記起的樣子,“你是蔓蔓的大哥吧?”


    溫世軒表現的平靜,鎮定,十分的容易惹火人。


    他終於明白他妹妹專和他搞對抗時那種溫吞吞的性子從哪裏養成的,無疑,是這個男人潛移默化中教出來的。


    “是,我是蔓蔓的大哥。你怎麽會在這?”他慵懶的嗓調別有深意地問。


    溫世軒腦殼卡了下,方是找到應對的話:“我,我這是沒事四處兜兜風,剛好走到這附近。”


    “兜風到這裏,是想見我妹妹?”


    “沒有,不是。”溫世軒慌慌張張的,生怕他察覺到什麽。


    自己沒有做虧心事,但是,養女都把一切安排的好好了,他不想節外生枝。


    在他前麵的,這個養女的兄長,他知道的,從第一次見麵即知道的,對方討厭他。後來他從陸老頭等人的片言斷語,大致能知道些情況,好像是他和一個男人長得像,使得他們誤會了什麽。


    磨了磨嘴唇,直腸子的人當然不會拐彎抹角:“我想你都知道是場誤會了。我和那人根本沒有一點關係,根本不認識那個人。”


    風,一陣,從路麵肆過。


    冷冷的,一聲細哼,若一泡煙,點起:“是的,但不管有沒有誤會,我們先後給你送過去了幾筆錢款,都是答謝你這麽多年來撫養我妹妹所花的消費。你一直不收,為什麽?是嫌錢不夠嗎?”


    “錢,不需要。”溫世軒仿若是沒有聽出對方的語氣,擺手,搖頭,“我現在自己都有錢,足夠我生活了,不需要別人資助。而且,我從來當蔓蔓是親生女兒看待,沒有想過要撫養費。”


    “是,你把她當你親生女兒的替身,但你有沒有想過她終究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想什麽時候,才願意對我妹妹放手?”


    溫世軒方是聽出了點端倪,一怔,一驚,磨唇:“這——我已經把她送回你們家了。”


    “可她的心在你那裏,因為你仍糾纏著她不放。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我們可以和平共處。但是,對我,對我們陸家來說,我們辦不到,我們沒法和其他人分享唯一的女兒。”


    溫世軒再愣了愣,張開無聲的口,是想吐出為什麽。


    路燈下,君爺的臉不是冷的,黃色的燈光,像是給他的那層冰顏塗上了層暖色,說出的話自然不然不是恫嚇,不是威脅,隻是一番肺腑真言罷了:“不要問我為什麽。你自己也有女兒,你心裏很明白。親生骨肉口口聲聲認別人為親,你自己能否接受?反正,我們陸家是無法接受的。更何況,是我們先對不起她,讓她離失,她隻有完完全全的歸來,我媽,我爸,我爺爺,我,等一眾家人,才能撫平這心裏的傷害,能淡忘掉當年那些不堪的事情。而你,是在這其中最大的阻礙。”


    溫世軒皺緊了眉。讓他放手養女,有可能嗎。這種感覺,隻要一想,都覺得好像要再次痛失那個孩子一樣。對方說的沒錯,他是把養女當成那個死去的孩子的替身了。


    “怎麽,不願意?”見他許久沒有說話,眸,重鍍上一層冰。


    早知道的,這個男人,怎麽可能為了一點錢就放棄他妹妹。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傻,知道,一個孝順的孩子,比任何東西都有用,是千金都買不回來的。


    “讓蔓蔓自己決定。”溫世軒說。


    他尊重孩子的意見。如果孩子需要他留在她身邊,他說什麽都不會走。他養了她這麽多年,她給他帶來了的安慰豈止是物質上的,他想作為一個養父好好地報答她。


    聽到他這話,粗重的一聲喘息,好像欲衝出欄杆的野馬,生生地壓住,暗冷的聲音道:“好。既然你不喜歡錢,那我會等,我們會等,等你是需要到什麽,我們陸家總會能滿足你的。”


    溫世軒迷惑地眨了下眼:他連錢都不要了,眼前這個信誓旦旦的人,底氣從哪裏來。


    對此,對方隻是旋身一轉,在離開前,不忘吩咐他說:“你我今晚見麵說的話,不要告訴給其他人。”


    意思是不要告訴蔓蔓吧。溫世軒點點頭:“我不會和她說的。”


    他也不想,讓兩家的矛盾再擴大了。


    趙文生家裏


    含了片藥後,林佳靜的情況好轉了不少。


    蔣衍和蔣父談妥,蔣父即刻打電話聯係了阜外的內科主任,同意明天讓林佳靜入住阜外的病房。先進內科,看看情況再說。


    “謝謝你,趙大哥。”看事情都安排妥當了,蔓蔓對趙文生自然是千言萬謝。


    趙文生對這個謝,可不敢接受,送他們兩夫妻出門時,道:“以後有這種事,你還是先找你哥吧。不是趙大哥自謙,你哥是大醫生,在大學裏已是高材生,醫術比趙大哥高許多。”


    蔓蔓對趙文生的調侃,一句話都不敢吭。


    等他們把病人帶走了,蔣梅關上門,對旋著藥瓶蓋子的丈夫說:“蔓蔓夾在兩家之間,也不容易。”


    趙文生抬頭看看老婆,歎口長氣:“這事,你別小看,肯定沒完。”


    “怎麽說?你不是推卸了嗎?不是推到阜外了嗎?”蔣梅半怨半嗔地說。


    “你知道我讀專時,是在阜外臨床見習實習的嗎?阜外現在的小兒科中心主任,都是我導師。”


    聽到丈夫這一說,蔣梅“啊”低呼:“你有這層關係,怎麽不早說?”


    “我怎麽說?我都說了這事我不能插手。所以我知道阜外是好地方,病人去那裏治療是好事。但是,這事八成是瞞不住。阜外的人,她哥都認得的。阜外的院長,還要經常找白隊和她哥。”趙文生揚著的眉,是顯得很無奈,“阜外的前身,可是解放軍部隊的醫院。老一層的關係都掛著呢。”


    “這麽說來。”蔣梅似是從裏麵聽出一絲以前的痕跡,愣,“不會是我爸當年在阜外住院做支架的事,蔓蔓她哥都知道吧?”


    “當然都知道。你爸當時手術時,陸科的電腦上是全程的現場轉播。就生怕出點什麽意外,畢竟是親家。”趙文生說到最後搖頭。


    蔣梅閉上了口:都說君爺很厲害,但是怎麽個厲害法,她都沒有見到過。現在一聽,果然是很厲害,做事都不著痕跡不動聲色的。


    “陸科是那種不說,但做的多的人。”趙文生起來後,是多個心眼,警告下老婆,“雖然他是我大學同學,可是,他連我的麵子都不賣的。”


    “他能賣誰的麵子?”蔣梅純粹是隨口一掐。


    趙文生卻是當了真,一本正經地說:“姚爺是他最給麵子的人。但是,隻要說到他妹妹這件事上,姚爺的麵子他都不會給的。不然,姚爺不會在他們兩兄妹之間,這麽難做人。可如今這件事,不僅踢到了陸科的鐵板,還踢到了姚爺的鐵板。”


    食廳裏,應著這句,不小心咳出了一聲。


    趙文生斜視到表妹那邊,似有意無意地說:“我先警告家裏頭,這件事,誰都不要插手,閉緊嘴巴。”


    表哥警告的話,彭芳都收到了,隻覺得心頭一個咯噔,苦澀拉開了嘴角。


    蔓蔓他們送林佳靜回到門口上車時,君爺早已不見蹤影。溫世軒半句未提,他們也就不知道君爺出現過。


    “怎麽樣?”溫世軒問養女。外甥女病成這樣,若不能治好,他也不好和林文才交代。


    “爸,別擔心。都安排好了,今晚你幫佳靜收拾東西,明天一早,送去聯係好的醫院入住病房。”蔓蔓說。


    有養女這番話,溫世軒心裏安實了。


    第二天,送了病人進醫院,蔣父也到了,和有關係的病區主任打了招呼。這個主任慈祥和藹,待人溫和,看來是個不錯的人,馬上安排林佳靜進了病房。阜外的病床流轉快,在院外等著入院的病人多,病人一入院,都是盡快安排檢查和治療。流程進行的很快,第一二天,抽血,心血管彩超等各項基本檢查,都做了。幾天後,檢驗報告一一出來。


    醫生的意見是,病人有二尖瓣脫垂,並且有關閉不全的現象,她這是慢性病急性發作,最好是聯係外科。


    “必須開刀嗎?”得到這裏的醫生是和趙文生一樣的意見,蔓蔓和溫世軒都是眉頭不展。


    眼看這事是沒法瞞林文才了,由溫世軒直接打電話告訴林文才,要林文才以最快的速度從家鄉趕過來。


    下午,溫世軒跑去買日用品,和張羅家裏頭,因為林文才要來,東西先得準備好。


    蔓蔓在病房裏陪林佳靜。這幾天用藥下來後,林佳靜看起來挺好,都不喘,和平常人看來沒有什麽兩樣。對於她病情需要開刀才能根治的事,蔓蔓也就沒敢和她提起。


    阜外醫生一通電話,打到了君爺的辦公室。


    君爺叫了姚爺進辦公室,把從阜外那裏傳來的病曆,攤到了姚爺麵前,說:“這事,我看由你來處置比較好。雖說這人和我妹妹有點關係,但實際上,最難辦的是寶兒。”


    阜外的醫生,並不是認識林佳靜而與君爺先通好氣的。隻是傳份病曆過來,因為林佳靜的病情,適合一種臨床手術前用藥,這個藥現在進入了臨床二期實驗,如果病人同意,可以試用這種比較便宜的臨床藥物。君爺這邊的人,是負責監控這種藥物的臨床研究,當然需要去看一看病人。


    這個消息,姚爺也是第一時間接到的,望著桌麵上擺著的那份病曆,狹長的眸睞眯了好一陣,分不清是什麽情緒,道:“行。我帶個人過去瞧瞧。”


    見他起身離開,君爺在他背後追上一句:“如果需要幫忙,盡管開口。”


    大概是怕他念兄弟情感當斷不能斷吧。姚爺冷冷地提了下帽簷:“不用!”


    當姚爺的電話打到陳孝義手機裏時,陳孝義在大學裏,正站在軍訓大學生訓練的大操場旁邊。


    今天是太陽不曬,天空飄灑起了幾點小雨,不會兒有烏雲密布大雨瓢潑的趨勢。


    操場上,軍訓教官們,先是本著鍛煉學生的意誌,並沒有因為幾點小雨,停止訓練。


    現在正在進行的訓練是,趴地,扛槍,學習瞄準,用的是沒有裝實彈的槍。


    對於學生來說,第一次摸槍,都是很興奮的。但也有一些學生,因為著特殊的生長環境,並不如他人表現的特別昂奮。比如姚子寶。


    本人女兵和男兵是要分開練的,但是這個班的女生實在太少了,僅有的五個人,全一塊歸進了一個班,和男生混在一塊。一排是十個人一組。


    彭芳,就地趴身在姚子寶旁邊。


    陳孝義能看見,整個早上,自從她從家裏回來後,都表現的對軍訓心不在焉,時而將目光放在姚子寶身上。這個感覺,給人很不正常,因為昨天下午,他才聽她和她表哥通電話說要斷絕和姚子寶的一切關係。


    她在擔心什麽?


    負責督促的小七,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走到彭芳後麵,掌心拍了下彭芳頭頂的軍帽:“在看什麽?敵人不是在你前麵是在你左邊嗎?”


    年輕的教官這話,逗得全班同學,同排的,後方的,全部哄堂大笑。


    彭芳伸出隻手,把被教官拍的帽子拉下帽簷遮住臉,尷尬得要死:怎麽教官這麽眼尖呢?她都是偷偷看的,都沒有表現出來。


    她哪知道,軍人的兩點零視力,不是和人家開玩笑的。何況,有個專門盯著她和姚子寶的。


    一聲壓低的醇厚的男性嗓音,明顯有別於學子的成熟魅力,夾雜在其它笑聲中,隱約,同時十分敏感地傳進她耳朵裏。


    悄悄,驚異的,眼角抬起,注視到了站在場邊上的人。


    那個年輕的軍官,似乎,從那天開始,一直在盯著她。


    墨黑的,幽謐的眸子,似緘默的天空,有些寥寞。


    她知道,當這個年輕軍官走進他們這群學生的視野後,引起了許許多多各方麵的議論。議論得最多的,要屬那些女同學了。


    帥哥。


    英俊的悶騷男。


    可怕的製服誘惑。


    這些,都是那些女同學對他的評價。


    比起小七,小七長得也不差,但是,論起那種個人魅力,小七遠遠比不上他。


    他是個緘默的,隨時能迸發出力量的人,如一頭狡詐的善用腦子捕獵的美洲豹,用一個詞形容,為臥虎藏龍。


    他的名字叫做陳孝義,在他出現不到半天裏麵,同學們依靠人肉搜索搜出來的。


    不止如此,女同學們不遺餘力再繼續深入調查下去,最少是要搜出:他單身,據聞沒有女朋友。


    陳孝義恐怕自己都沒有想到吧,他麵對的不是一群簡單的計算機係學生,而是一群可怕的女黑客,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他體重、身高、愛喝咖啡還是愛喝茶,喜歡什麽內褲,都調查的一清二楚。


    誰讓他是這批教官裏麵,最近她們看到的軍人裏麵,最神秘且最讓人想一探究竟的帥哥呢。


    不過對陳孝義來說,隻要,不被查出他是姚子業派來製約姚子寶的人,無所謂。


    似乎是觸到了她射來的視線,陳孝義抿緊始終緊閉的唇,壓下那聲無意中在喉嚨裏發出的低笑。


    她是聰明的,未免已經察覺出了些什麽。


    比起姚子寶,她能更令他心生警惕。


    雨,忽然嘩的下大了。


    教官命他們都把槍交上來後,集中到附近的教學樓裏躲雨。


    大顆的雨點,像冰雹砸下來,很快綠色的軍訓服的肩頭背後濕了一大半。


    彭芳沒有和其他同學搶著跑進教學樓裏,而是幾乎變成隊伍裏最後的一個,是不知覺地眺看姚子寶的身影,落在了後麵,因為心裏茫然,不知所措,是不是該和他說林佳靜的事。表哥要她別說,可她心裏總過意不去。


    最後一個邁上台階,前麵的同學都熙熙攘攘進了課室裏麵,左臂被伸出來的手一握,她方是發現還有個人。陳孝義,始終站在台階上,似乎在等著她最後一個到,是想和她說話。


    “出了什麽事?”他的聲音低沉,好像陳釀多年的老酒,富有味道。


    她似乎不用想,都知道他這前頭不搭後語的話問的是什麽,剛張嘴。


    “你等等。”他一個手勢製止了她說,以軍人特有的姿態,迅速背身,接起了手機通話,“姚科,是,我在學校。”


    姚科?姚子業?


    她腦子裏頓閃過一個等號,心裏一下咯噔:果然。


    “嗯,我知道了,到阜外碰頭是不是?好的,我現在打車過去。”他繼續說。


    阜外,豈不是昨晚上表哥他們說好林佳靜住院的地方,這事豈不是八成姚爺都知道了。


    心頭,猶如亂馬奔騰,慌措的馬蹄在心間亂踩,無一處踏實。


    他一回頭,剛好掃見她臉上一絲惶然,心中思索:看來,不需問了,他去到那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緘默的眉宇稍緊,於是一隻手伸過去,先是把她帽簷上滴水的帽子摘了下來,從口袋裏取出了條藍色的手帕,擦拭她臉上幾顆雨珠。


    舒服的,柔軟的絲帕,點過她額頭,眉毛兒,紅撲的臉頰,她怔怔地看著他,不會兒就臊紅了臉:他,他這是幹嘛?是教官關心學生嗎?


    他最終,把絲帕塞進她手心裏,說:“你表哥我認識。現在秋季,感冒了容易得肺炎,好好照顧你自己。”


    他既然認得姚子業,認得她表哥,倒也不奇怪。


    她握住他帕子,想起去還他時,他是已走下台階兩步,準備是要去登車了。結果,他回過頭來對著她的一眼,讓她忽然又失去了聲音。


    他的眸子,幽,冷,卻出奇的,在這時候好像對她帶了點溫柔:“我出去的時候,你不要去接近他。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心地善良,做事沒有想到自己,但是,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這話,他拉開車門上了車。


    車,開的很快,不會兒即消失在了她視野裏麵。


    她杵著,許久在腦子裏盤旋他說的話:她是個好姑娘。


    這是第一次,有人沒有誤解她和姚子寶的關係,說她是個單純的好姑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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