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了?”姚子業將衝好的茶擱了一杯放君爺麵前,挑了挑眉梢。


    君爺手撿盤子裏一顆花生,拋進口裏嚼了幾口,看來大局在握,道:“沒什麽,隻是孫靖仁覺得丟不起這個臉。”


    “這麽說,他動用孫家力量了?準備拿囡囡的事威脅我們?”


    麵對姚爺的挑問,君爺鼻子裏一哼:“他們能嗎?他自己做的爛軟件,還有臉說!既然給他臉他都不要臉了,也不需和他客氣,直接扯破臉皮。”


    早知道他會這麽說的姚爺,風輕雲淡地笑了一笑。


    季雲聽他們兩個說話,不知來龍去脈自然是聽得一知半解,但是,不忘表達有難願意效勞的願望。


    “季班長,你放心,我們不會和你客氣的。”君爺說。


    君爺這話聽似玩笑,可季雲能聽出裏麵的一絲認真,這足以說明,這回他這兩個家世不錯的老同學是棋逢敵手了。而他們當年這一班同學,感情叫好得不得了,如今一個個都是混出名堂的。季雲二話不說,兩肋插刀,道:“要我吆喝多少人都沒有問題。不是一個班的,我都能幫你們叫到。”


    等季雲走後,君爺與姚爺繼續協商這個事。


    “我早些天,在你說要找人時,我已經先和我爺爺說了,以防真的孫靖仁與我們較起勁來。”姚爺做事喜歡未雨綢繆。這個事如果牽涉到最後,請出最終的後台,必是要牽涉到老頭子們那一代,先給老頭子們說一聲有必要。


    “嗯。”君爺聽後琢磨一聲,“你爺爺覺得有沒有必要和我爺爺溝通,是另一回事了。”


    老頭子們的心思複雜周密,如老齡古樹的樹根,龐大錯綜,他們這些小輩,往往是隻能窺到冰山一角。


    到了那天,陸老頭忽然打了通電話給孫子,要其轉告孫女,打算履行與孫女的賭約,到孫女的飯館喝早茶。


    一群退休老人,當年都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功臣,縱使如今都退下來了,然而若是繼續再呼朋引友,到飯館裏大擺宴席,不免給人招人閑話的借口。這群老頭,到底是老到進棺材了都不忘謹慎。


    當時君爺替妹妹盤算著,陸老頭這回可能是會把在京城裏一些頑固的老骨頭都請出來看他孫女。畢竟,上回在山東老家擺的家宴,雖然邀請了老頭不少生死與共的故友,但有些人,實在身體不行,或是仍身居要職,是沒法長途跋涉去到陸家的老家赴宴。相反,這回在京城裏聚會,陸老頭想請什麽人,基本上,除非對方病入膏肓,不然想拒絕的機會是沒有的。


    可到了後來,君爺他們才知道,老頭子的想法更詭異。陸老頭這不是請人家來看他孫女嗎?卻不明貼昭示,而是京城裏一對老夫老妻要舉辦鑽石婚紀念日慶賀典禮愁著找地方時,推薦了自己孫女飯館。


    也虧了妹妹這飯館做的實在有名氣,那對老夫老妻四周的朋友個個稱好,連孫家人都稱好。不然,妹妹第一關就得栽爺爺的詭計裏麵了。


    蔓蔓接到陸老頭遞來的朋友人數,一掃,好家夥,打算是和她哥一樣來宰她的。


    不知老爺子是不是與她打賭輸了賭約不服氣,幹脆學她哥來這一手,直接宰她。


    早茶桌,五十台,預計能到來的賓客達四五百號人之多。


    這樣大的排場,隻能是包下一個【畫餅充饑】的分店。而且小分店還不足以滿足。蔓蔓抽出了新近剛裝修好的一家分店,與王學斌商量。


    爺爺要和朋友一塊來孫女飯館喝早茶,她做孫女的若不好好招待,或是招待不周,掃的不是自己麵子,是爺爺的麵子。


    蔓蔓向來是事不關己,反而緊張。


    她一邊是守在電話邊,拿起支筆和紙,一邊與王學斌通電話,討論起細節,爭取疏而不漏。


    王學斌辦事,有範慎原一半大刀闊斧的風格,另一半是自己獨有的纖細,聽出蔓蔓對這事相當緊張,先是建議:“這樣,到時候我們這邊先演練一遍的時候,你過來瞧瞧,看哪裏還不行,爭取正式開始前整改。”


    “行。”蔓蔓一口答應。


    “喝早茶的方式,雖然我們飯館在這方麵拓展的業務時期比較晚。”


    這是由於【畫餅充饑】是靠飯盒起家,一早,還沒有人力物力搞喝早茶一說,最多是早上賣一些小籠包子。後來應顧客要求,業務板塊做大了,才在繼中餐午餐都成功後開拓起了這方麵的市場。


    做早茶,不能說容易,有一些有名的餐館酒樓,早茶偏偏沒有做好。


    一是早茶的菜樣,比起中餐晚餐,還要更複雜一些,可謂是五花八門,哪一家早茶點不是上百樣給顧客挑,吃的是花樣。當然,質量一樣重要。若有自己飯館特色的招牌菜,更是如虎添翼。


    二是早茶既然吃的雜,熱鬧,老年人小孩子居多,喧喧鬧鬧的環境,要雜而不亂,不容易。


    三是最高端的早茶,僅僅不是在吃了,而是在氛圍。俗話說的好,喝早茶,叫早茶,可不是真的隻是喝的早,而是一早來喝後,客人們至少要呆上幾個鍾頭,賴到中午吃午飯的時間都有。怪不得有些地方不做中餐晚餐,隻做早茶。


    “我們現在是和音樂學院的季老師合作搞民族音樂演出,我認為可以剛好拿來試點。”王學斌搬出了剛招攬的季雲這個金牌團隊。


    的確,若是老人家真隻是找一群朋友來喝茶也就算了,聽自己哥的意思,這老人家且是拿她錢為一對朋友慶賀結婚紀念日,整個一借花獻佛。


    這樣的話,如果飯館裏什麽娛樂節目都沒有為來客準備,是失禮了的。


    幸好還有個季雲,剛好解了他們這個燃眉之急。


    “可以與季老師商量下,看能上些什麽節目,預計,來的客人,倒不是全是老太太老爺爺,可能大人帶小孩子來也不少。”蔓蔓揉著額頭,她喜歡小孩子,但不意味不知道小孩子大都脾氣大,不好帶。尤其在京城,現在又都是獨生子,小皇帝小皇女的。像她老公二姐的孩子東子,這樣乖巧懂事不別扭的孩子,已經很少見了。


    王學斌對於怎麽拿住小孩子,也是沒有什麽特別好的主意的。


    不管怎麽說,有老人小孩在,這當天的安全問題,變得十分重要,增派人手,再三檢查飯館內外的設施。


    如此多的事,蔓蔓焦頭爛額。後來,陸夫人都幫她分攤了一半重任,關於那天早茶的菜點,就全是陸夫人親手設計安排的。


    姚夫人過來,則親自幫她們張羅起了出席時要穿的衣物。


    蔓蔓問自己的媽:“爸會來嗎?”


    陸老頭給的賓客名單,當然不包括陸家人和熟悉得似一家人的姚家人。


    “你爸會不會去難說,但那天是周日,歡兒可能會去。”陸夫人說。


    因是陸老頭自己那一代友人的聚會,朋友帶不帶親屬是朋友自己的事,但陸司令很可能是不來湊老頭子們自己的熱鬧。


    蔓蔓思摸著自己到場後沒有幾個認識的,八成又得像在陸家家宴那天,當猴耍了。


    姚夫人看到她苦惱的樣子,笑說:“你也別緊張。說不定到時候在那裏遇到熟人了都說不定。京城那麽小。”


    問題是,她又不是在京城裏長大的,而且,陸老頭的交友範圍,與她的又不一致。但是說回來,回憶起來,自己曾經,是有過一兩個朋友,後來是與家人一起遷移到了京城來住,隻是都斷了聯係。比如說小學時候的一個同桌,一個叫常雲曦的小姑娘,小學三年級到六年級的時候與她同班,兩人關係極好了,主要原因是兩個小女孩都是戴著眼鏡,被頑皮的男孩取笑為八隻眼。


    常雲曦,記憶中,是個和和氣氣的,脾氣特別好,甚至比她更好的小姑娘。


    那一天,陳孝義來到單位門口時,遇到了蔣梅。他原以為蔣梅是來找趙文生,說:“嫂子,我幫你去叫趙組長。”


    “不用。我是來找你的。”蔣梅慌忙叫住他說。


    陳孝義站定了腿,轉回身,是很稀奇地望了望她。


    他和蔣梅壓根算不上熟,隻知道她是趙文生的媳婦。


    蔣梅是一麵急著要趕回單位上班的,匆匆從大挎包裏麵取出一包東西,遞給他。


    他疑竇頓生,雙手當然不敢接,這光天化日的,要是被人瞧見,以為他和趙文生的媳婦有一腿,那還得了。


    “接啊,陳少校。”蔣梅急得叫。


    蔣梅的性子,向來是風風火火,大大咧咧的。


    同時又是叫做光明磊落的。


    陳孝義的遲疑沒有道理,反而顯得自己小人,再說誰不知道趙文生娶的這媳婦,之前可是暗戀趙文生十幾年。蔣梅若是會對自己的老公變心,天都能變顏色。陳孝義接了過來,見是一個布包,隔著層布,摸著裏麵,像是個玻璃的圓罐子。


    “東西到你手上了。可能我老公會覺得我多管閑事,但是,我自己是過來人,對有些事有些人,就是看不過眼。你自己衡量吧。”蔣梅說,說完即回頭開車走了。


    陳孝義連叫她都來不及,根本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不是她送的,按她這口氣,貌似她還是幫別人送的。


    是什麽人送的?


    又是什麽東西?


    陳孝義光是想,都是想不出什麽的隻能是幻想。在單位裏他不敢拆,免得被趙文生知道觸了趙文生的黴頭。等到下班了,他沒有回部隊大院,想找塊隱秘的地方來拆這包裝。


    謹慎過頭的他,漫無目的地一走,是走到了一處幽靜的免費公園。


    傍晚,不少孩子在這裏嬉鬧,還有,一些老人在這裏散步健身。


    他走到了長板凳上一坐,是看到了還有一幫人在比較寬闊的場地裏頭,拉起道紅幅,像是在搞什麽公益活動。


    夾起腿,他打開了層層的包布,果然見是一個玻璃罐。


    玻璃罐裏麵,塞滿了密密麻麻的紙鶴,看起來頗為壯觀。


    他冷漠如石頭的眼眸子一縮,心頭一顫:紙鶴代表什麽意思他很清楚。


    這樣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是蔣梅送的。蔣梅現在多大年紀了,而且工作生活兩頭忙,還要照顧孩子,讓她折這樣上千隻的紙鶴送她老公趙文生,都不可能辦到。一般有這種心思的人,隻能是女學生。


    誰送的?


    眼前浮現那張紅彤彤的蘋果臉,兩頰的紅暈猶如這天邊的朝霞,絢麗如雲。


    一個純真無邪的女孩。


    離他那麽近,又是那麽的遠。


    隻記得最近與她的一次見麵,就是那次買飯盒,之後,再也沒有聯係。


    一個籃球,嘭一聲,撞擊到樹幹上,嘩嘩樹葉子掉了一地。


    他一驚,從恍惚的精神裏回過神來時,發現眼前的場地,這個不大的小公園裏的人,是都走的差不多了。無論是健身的老人,或是玩耍的小孩,還有那些搞活動的年輕人。望下表,大概已是吃晚飯時間了。


    把玻璃罐用布重新包起來,不然這樣一路拿回去,都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奇怪的目光。


    當他起身時,整片空闊的場地裏,隻剩下他和兩個年輕的女人。


    那兩個年輕女人,是預備將最後的一批物品,幾個紙箱子,疊放到她們的兩輛自行車上騎回去。


    斜陽落到她們的臉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們明豔的額頭的汗珠,以及氣喘的雲息。


    她們像是勞累了一天,就不知是勞累了些什麽。


    陳孝義琢磨著等她們走了,自己再走,這樣,沒有人發現他手裏還抱著個奇怪的東西,尤其是當他已經打開過知道是這樣一樣東西後。


    陳石頭到底是個萬般喜歡別扭的人。


    就在這時,本在他麵前忙碌的兩個女人中,其中一個,忽然捂住了肚子,痛得彎下了腰,坐在地上起不來。


    “小邱,小邱,你怎麽了?”另外一個女人,身體也不健壯,沒能把幾乎已經軟倒的同伴拉起來,焦急地擦著頭汗,回頭剛好看見了陳孝義,喊道,“解放軍同誌!”


    本是低頭顧自沉思的陳孝義,這才發現了異狀。人家都叫了解放軍同誌,他穿著軍裝,當然沒法避開,軍人的職責也不允許他視而不見。眼下顧不上手裏抱的東西了,他撒開腿立馬大步跑了過去。


    “怎麽回事?”來到她們兩人麵前,問。


    “幫幫忙,幫我把她送到附近的診所或醫院去,我背不動她。”年輕的女人說,“我看她這樣子有點像是闌尾炎。”


    陳孝義蹲下身,發現病人疼痛的右腹,先拿了瓶水包了條毛巾壓著止痛。儼然,眼前這女人有點急救知識。於是沒有再說,一把將那病人背到了自己背上。年輕的女人跟在他後麵跑,一路跑出了小公園,截了輛出租車,開到了陳孝義的單位。


    徐美琳接到陳孝義的通知,說是有個急診病人要送到這裏來,趕忙衝著辦公室裏還沒有走的姚爺報告說。


    姚子業今天被耽擱了一些事情,沒來得及準時下班,聽到徐美琳的報告,馬上把筆套蓋上鋼筆,帶人下去支援。


    病人立馬被送上來後,經確診是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動手術。


    徐美琳找到了和同病人一塊來的年輕女人,問:“你叫什麽名字?和病人是什麽關係?”


    “我叫常雲曦,和小邱是朋友。”年輕女人說。


    “病人現在要馬上開刀,你能通知到病人的家屬嗎?還是說,你自己幫她簽名手術同意書?”


    常雲曦聽了後,擦著汗,有些困擾地說:“她的家人都在老家,隻有她男朋友在這裏。我不知道能不能聯係到她男朋友馬上趕過來。這樣吧,我先代她簽字吧。不過,你們這裏是——”


    一開始跟隨陳孝義跑,她根本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貌似連掛牌處,寫的也不是醫院診所之類。


    “我們這裏是部隊的醫療隊。給她開刀的醫生你放心,絕對在三級甲等醫院裏,都是主治醫生以上級別的人。”徐美琳說。


    常雲曦看了她兩眼,似信又不大信,畢竟她筆下要簽署的,關係到她朋友的性命。


    姚子業一邊和陳孝義等人商量,準備安排一個新進的研究生給這個急診病人動手術。闌尾炎手術並不大不難,一般安排研修生足已了,同時是為了鍛煉研修生。一邊,姚爺是問起了陳孝義怎麽會把陌生的病人送到這裏來。


    陳孝義為難地說:“沒有辦法,就在這附近發現的。本來想送這周邊的醫院,結果堵車了,怕耽誤病情,隻好送這裏來了。”


    徐美琳這會兒走進來和姚子業說:“姚科,病人的朋友說不敢簽名,想先和我們這裏的領導談談,確定一下手術知情同意書的細節。”


    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闌尾炎手術,又不是什麽大手術,更重要的是,這個病人看起來,闌尾都還沒有穿孔。不過向來病人及病人家屬的考慮與醫生的考量不同,姚爺能理解,點頭,道:“讓她進來吧。”


    常雲曦在徐美琳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把椅子一拉,她坐在了姚爺的旁邊。按理說,一個女人,尤其是第一次見到姚爺的女人,百分之百,都是要對姚爺那張妖孽的俊臉露出驚詫神往的神情。


    可常雲曦沒有,而且看常雲曦這個樣子,不像是裝的,因為她連假裝淡定的神情都無,整個一副嚴肅的好比大總統的臉部表情:“我看了下,有不少細節不是很了解,所以想和貴方的負責人談談。”


    姚爺是被她一雙好像錐子似的眼珠子,刺得臉上有絲發痛,心思: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目光看他,何況是個女人不是個男人。


    不止姚爺,其他在場的人,都是挺吃驚地看著她對姚爺的態度。


    常雲曦埋下頭,開始在手術知情書上逐個字逐個字地挑出來,問,趴著腦袋的認真程度,不遜色於一個考古學家老教授。


    姚爺本著耐心,本來還能耐下性子回答她一兩個問題,到後來,明顯感受到了她這是雞蛋裏麵挑骨頭,沒耐性地靠到了椅背上,手指敲敲桌台:“我說,你能不能抬頭看下我。”


    聽到這話,常雲曦仰起了頭,一雙烏木的眼珠,睜得特別的大。


    姚爺看她這副樣子,怎麽瞧怎麽奇怪,甚至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念頭:這個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不然怎麽見到他,一點正常女人的反應都沒有。


    其他人能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波動浮現在了姚爺身上,似乎是,姚爺對自己的個人魅力平生起了第一次質疑。


    “你怎麽了?你要我看你做什麽?是要我記住你你是要給我朋友開刀的醫生嗎?將來如果我朋友有什麽事,讓我來找回你嗎?”常雲曦道。


    她這話本來沒有錯,可在姚爺和其他人聽來,似乎能讓姚爺吐一口血。


    “當然不是。”姚爺是個什麽時候都十分鎮定的爺,唇角微微一勾,“我隻是想確定,你有沒有聽清楚我要說的話。我可以老實告訴你,如果你再這樣故意刁難,拖延時間,最後,受苦的隻能是你朋友自己。你可以再拖,再拖兩個鍾頭,這樣你朋友的闌尾穿孔了,到時候生命也危險了。”


    常雲曦看著他,義正言辭的,可以說被他這話激出了惱意:“我絕沒有在拖延我朋友的生命時間。我也知道,她現在情況還不到穿孔。在這僅有的時間裏,我必須確定我朋友的性命是交托在可靠的人手裏。”


    姚爺狹長的美睞一眯,終於察覺到她這是奇怪在哪裏了:“你自己是學醫的?”


    陳孝義驀地想起了這個女人給病人做的急救措施,判斷準確,措施到位:原來是個同行。


    可常雲曦擺個頭:“不是。”


    “既然不是,你為什麽這樣質疑我們?”


    “你們這裏,連個醫療單位的經營牌照都沒有,我怎麽知道是不是黑醫?”


    姚爺的臉當即一黑。黑醫這名頭,可是極不好聽的。


    在場的人,也都是一麵臉黑,一麵對這女人自始至終的大言不慚很是驚奇。


    徐美琳聽到她這麽說後,正著急地想到去哪裏翻出一些相關證件來證明。


    忽的,姚爺卻是從口袋裏取出了自己的證件,啪,甩在她的麵前:“這個我給你先保留一晚上,如果你朋友有事,你拿這個去部隊裏哪個部門都能告我。”


    姚爺這舉動,震到了在場所有人。


    軍官證,姚爺的軍官證,可不是其他人隨意能碰的。因為姚爺的這張軍官證,可謂是姚爺的金牌身份,是能出入到許多人都沒法出入的重大場所。


    “姚科!”刷的站起來的,一排人。


    個個都怒瞪起了常雲曦。


    在這般大的壓力下,若是個尋常女人,早就該乖乖道歉認錯,將證件歸還給姚爺。


    可常雲曦像是什麽都沒有看到,在姚爺把軍官證甩到桌上後,她馬上已伸出手,將它收起來,看也沒有看,直接放在貼身口袋裏說:“你放心,即使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但是,隻要我朋友不出事,我懶得去知道你是什麽人,會還給你的。”


    這女人要麽是來路很大,要麽是少根筋,這種話都敢當著爺的麵說。


    姚爺已經斷定這女人的神經是不正常了,尤其是當她看到他的俊容時居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行。但是我的證件在你手裏,按照部隊規矩本來是不允許的,所以,你今晚必須留在這裏。”


    放完這話的姚爺,在眼前這個神經有問題的女人埋低的頭頂上瞅一目,抓起椅背上的軍衣外套,旋身一陣風出了辦公室。


    眾人都知道姚爺這是被氣得暴走,一個個慌慌張張跟著出去。其中,那個上手術台的主刀醫生壓力最大了。姚爺是拿自己的軍官證給他護航來著,如果他的刀下出什麽事,十個腦袋都不足以謝罪。


    陳孝義,算是第一次看見姚爺如此粗率,跟在姚爺一步遠的距離,有些歉意地說:“沒想到是個很刁難的病人家屬。姚科,不然拿我的軍官證把你的換回來。你的軍官證,畢竟和其他人不同。”


    “算了。”姚子業一句話打斷他,穿上秋衣外套,係上金屬鈕扣時,似乎已經不把這個事放在心上,隻說,“回家都這麽晚了,你自己一個人做飯?到我家裏吃吧。”


    陳孝義隻思摸了下後,應好。


    兩個人隨後進了電梯,到了樓下,前去開車時,姚爺忽然冒出一句:“你說她眼睛是不是有問題?”


    陳孝義肯定是被領導的這個問題小驚了下,因為領導看起來真是很介意被個女人忽視了容貌的事,很是謹慎地答:“我想是的。”


    姚爺,過了會兒,好像也察覺到自己的問題有些不妥,慢吞吞地說:“我這是覺得她眼睛好像有毛病的樣子,沒事睜那麽大,卻好像什麽都看不清楚。”


    陳孝義隻祈禱他別在這個問題上討論下去了,隻會越描越黑,自己作為部下也難做。


    可姚爺口頭上說沒事,卻似乎真是對這事執著了起來:“我敢打賭,她眼睛絕對有問題!”


    陳孝義:……


    到姚爺家蹭了頓飯後,走下樓梯時,陳孝義剛好碰到蔣衍,順便在蔣衍家裏坐了會兒。與蔣衍和蔣衍的媳婦蔓蔓坐著磕茶,說著說著,即說到傍晚發生的事。他撿著其中的要素說,不會說到姚爺的頭上。


    “常雲曦?”蔓蔓聽到這個深刻留在自己小時候記憶裏的名字,抬起頭來,有些興奮有些驚喜,感慨,“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


    “你小學時候的同學?”聽見她說認識那個奇怪的女人,陳孝義也很驚訝。


    “她戴著眼鏡的,臉蛋有點瘦,下巴有點尖。不過,女大十八變,她現在變成怎樣,不見著麵,我也不敢確定。”蔓蔓說。


    陳孝義拿蔓蔓的話去比對自己見到的常雲曦長大版,發覺,很像。


    “這個不難,明天我幫你問問她是不是記得你。”陳石頭是個熱心人,這會兒完全忘了自己領導和常雲曦今晚的過節。


    蔓蔓高興的,寫下了當年就讀的小學校名與班級號,遞給他拿去給常雲曦求證。


    到了第二天,陳孝義一早來到單位,得知昨晚的急診病人已經完全脫離險境,首先大家該感到高興的是姚爺的軍官證安然無恙了。陳孝義本想為蔓蔓這事私下找常雲曦。未想,姚爺居然也早早到了單位。


    姚爺當然不是擔心自己的軍官證,自己的部下是什麽樣的才華他一清二楚不擔心。他來早了,是想昨晚夜深可能彼此都看不清楚,今天大白天的亮光,總能瞧出個名堂吧。究竟那女人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


    陳孝義隻好又跟在領導的屁股後麵,進了病房。


    病人是睡著了,趴在病人床邊的病人家屬,也是睡著了的。


    聽到一陣輕聲的呼嚕,像是從病床邊發出來的,姚爺皺皺眉,示意部下把那女人推醒。


    陳孝義讓一個護士去叫醒常雲曦。


    被推了兩下後,常雲曦抬起了頭,像是沒從睡夢中醒來的樣子,迷迷糊糊地看著他們幾個,然後又拿指頭抹抹眼睛,起身,走,一直走,直線走,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她的頭,嘭,直接撞到了白色的牆壁上。


    “你,你沒事吧?”離她最近的人,連忙扶住她問。


    常雲曦搖搖頭:“我的隱形眼鏡好像掉了。”


    眾人聽到她這答案,一驚。陳孝義更驚,昨晚上自己領導和自己打的賭約曆曆在目。姚爺沒有理由這刻不洋洋得意了:看吧,我就說她眼睛絕對有問題。


    等進了洗手間洗把臉,常雲曦旋身出來時,是在鼻梁上戴上了一副備用的金絲眼鏡,看了他們幾個一圈,尤其是在姚爺那張臉上看了一下後,好像確定了是昨晚上的人,道:“哦,對了,你的軍官證,我沒有打開過,現在還給你。”


    姚爺看她這樣子,聽她這話,明顯臉又黑了幾分:“你確定看清楚是我了?”


    “怎麽可能不是你?這裏麵的人,就你長得好像一棵草一樣。”常雲曦說。


    大意是誇姚爺長得最俊長得最美,但是,用草比喻……


    姚爺直接抽走她手指間的軍官證,旋身又走,發誓再也不和這個神經有毛病的女人說上一句話。


    常雲曦看他走掉後,好像覺得姚爺才是有毛病的那個,對陳孝義說:“你們這領導,是不是討厭人家說他長得漂亮啊。”


    陳孝義等人已經無法用任何詞匯來形容她粗條的神經了:女人,你說的全反了。


    接下來,常雲曦從陳孝義口裏得知了蔓蔓的事,點著頭,說:“你說溫蔓,我記得。”


    這樣,兩個小學時候的同學,成功重聚在了一起。


    讓蔓蔓更驚訝的是,在她和常雲曦未來得及私下會麵之前,在陸老頭在她飯館裏辦的早茶會上,已經與常雲曦先見上了麵。


    大清早,五六點鍾,秋日的陽光已經爬的有些晚。蔓蔓多穿了件羊毛開衫,走下老公開的甲殼蟲,剛仰起頭,就發現一個年輕的女人騎著單車,帥氣地在自己麵前馳過。


    單車離她不到一米遠的距離忽的刹住,騎單車的女人回過頭,對著蔓蔓仔細地看了會兒後,指道:“溫蔓?”


    知道蔓蔓現在不戴眼鏡了,且懷孕了,變得怎麽樣了,都是陳孝義告訴她的,不然常雲曦也沒有辦法一下把小學同學認出來。


    蔓蔓同是聰明的,心有靈犀的,被她這樣一叫,立馬醒起她會是誰,月兒眼笑眯眯展開:“是我。常雲曦。”


    常雲曦立馬推著單車走回來,風拂打她有點打卷的劉海,戴了隱形眼鏡的她,眼珠顯得有些大,一張臉,有些尖,有些瘦,但是紅撲撲的,很是明豔,而且說起話來,一如蔓蔓當年記憶裏麵的印象,無拘無束,對任何人都似乎沒有一點防心,像嬰兒一般清澈的眼眸。


    “你沒有變。”蔓蔓握住小學同學的手,說。


    常雲曦笑一笑,看著蔓蔓懷著的大肚子,羨慕起來:“你都結婚了,快生孩子了,我還光棍呢。”


    剛好蔣衍走過來,蔓蔓向她介紹:“這是我老公,姓蔣。”


    蔣衍對媳婦的朋友,都是認真對待的,一本正經地和對方握手,表達友好。


    “你怎麽到這裏?”蔓蔓問。


    常雲曦道:“哦,有人邀請我到這裏喝早茶,我就來了,湊湊熱鬧。”


    “哪裏喝?”蔓蔓一驚。


    “這裏。”常雲曦指著近在眼前的【畫餅充饑】,突然想到了蔓蔓他們怎麽也在這裏,驚異,“你們也是被人邀來喝早茶?”


    蔓蔓總不能向小學同學誇耀自己是這裏的老板,點頭:“是的。”


    “真巧啊。”常雲曦歎。


    蔓蔓覺得該說巧的是自己,而且,常雲曦怎麽會被邀請來這裏喝早茶呢。印象裏,常雲曦家庭很普通。


    相比下,常雲曦可以以為她這是嫁了個好老公,是被老公帶過來參加早茶會的,因此並沒有任何懷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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