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帶了沈奶奶和沈二哥到住的地方。沈二哥是第一次進京,怎麽看都不夠看。


    “這地方好。”沈二哥說。


    摩天大樓,大路寬敞,沿路可以碰見外國人。感覺比他們附近的小縣城都強多了。


    “現在是風大,昨晚下了點雪,不然,霧靄到來的時候,連外國人都不敢來了。”姚夫人笑道,“哪有你們鄉下地方好,空氣好,人長壽。要不是因為兒子老公單位都在北京,抽不開身,我們都有打算全家搬到鄉下去住。沒有那麽多煩心事。”


    “這個說的對。”沈奶奶連連點頭,“怎麽說,都是家裏最好。我們那地方,村支書本來說想把地弄出去給人家開發辦工業開發區。說每戶人家能拿個幾十萬的補貼費。我說把錢扔給我我都不幹。有意思嗎?到時候東西都汙染了,人生病了,鄉下人能享受城市裏那樣的醫療條件嗎?這是多少錢都補不回來的,是虧本生意。這筆賬必須算清楚了!”


    沈二哥摸著膝蓋頭聽老人家說話,幹巴著眼睛,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某方麵來說,他還是很希望能拿到多點現金。


    “把莊稼地賣了的人,叫做鼠目寸光。”沈奶奶再教訓。


    說明人都是急功近利的,少有沈奶奶這般想的長遠的。


    姚夫人再次對老人家刮目相看。這會兒兩個年輕人不在,她就心裏對上次和老人家碰麵的梗,悄聲問老人家:“奶奶,上回我和你說的事,你真覺得可以了?”


    被姚夫人這一提,沈奶奶似乎恍然大悟,方才想起上回已是和姚夫人見過麵的事來似的,老人家笑嗬嗬的,對姚夫人擠眉弄眼,稍稍顯得有絲尷尬地說:“上回,那時情況不一樣嘛。”


    此一時彼一時。姚夫人陪著老人家點頭:“奶奶同意了就好。我們家對佳音可是很喜歡的。不僅我兒子,我和我老公都喜歡。”


    姚夫人這般直率地讚美自己的孫女,沈奶奶當然是好不歡喜,跟著謙虛起來:“哪是,是我們佳音三生有幸,能得首長喜歡。”


    沈二哥愣眨眼,想自己的媽,真是難得嘴巴這麽甜地誇一個人。


    沈奶奶的嘴,在村裏早是有名的刀子嘴。鄉裏的村長支書都要讓三分。


    隻能說,姚爺和姚家人很得沈奶奶的心。說是有緣分,還真是有緣分。


    姚書記從老婆電話裏得知親家來了,專門抽了個空,趕了過來會沈奶奶。這是辦私事,姚書記沒有帶隨行人員,自己開著車過來的。一身樸素打扮。在沈二哥眼裏看來,這姚家人,並不像妹妹私底下誇的有架勢。


    之前,在沈毛安給沈二哥路上灌輸的理念裏,這姚家是個天堂,有錢有勢,啥都有。隻要借助到姚家這根高枝,母豬都能爬上樹。


    當真如此嗎?沈二哥從火車站開始,腦子裏一直連打好幾個問號。姚爺穿衣服是講究一點,可那開的車,比他們那裏的唐老板差遠了,開著輛好像小貨車的小麵包車來接他們,說不好聽一點,和每天給他們檔口送貨的小貨車差不多。姚夫人的衣服是挺體麵的,但是一點都不花俏,不像花大錢的。至於姚書記,那就夠樸素的了,一件灰色的中年夾克,長得和姚爺一樣俊俏,卻穿得和他沈二哥一樣寒磣。


    不知為何,沈二哥看到姚家人這般沒架勢,反倒是在心裏鬆口氣。沈毛安那些話,害他一路上都想著是不是要在姚家人麵前像小學生一樣乖乖坐正姿呢。


    要說失望的,絕對隻有沈毛安。


    姚書記進了門,先和老婆打了聲招呼。


    姚夫人接著向老公介紹了沈二哥和沈奶奶:“這位是佳音的二叔,這位是佳音的奶奶。”


    “你好,二叔。”姚書記主動向沈二哥伸出隻手,熱情地說,“上次我們兩兒子到你們家拜訪,給你們添麻煩了。”


    沈二哥本就二愣,被人誇,臉蛋薄,紅了臉,說:“不不不,不麻煩。”邊說,邊握住姚書記的手,反而感謝回姚書記的樣子。


    “怎麽不麻煩呢?上回我兩個兒子到你們那裏可是偷了一堆玉米臘肉水果回來。”


    沈二哥不知有沒有聽出姚書記的笑侃,連忙給姚爺他們兄弟洗脫罪名,說:“他們絕對不是偷,是我們主動送的!”


    姚書記隻聽他這話,看出這是個忠厚老實的漢子,微笑著鬆開他的手,轉向沈奶奶。第一眼,發現老人家身上穿的棉襖很眼熟,正是自己家老婆塞進兒子行李袋帶去送給老人家的那件。於是,偷偷先在背後對老婆伸了隻大拇指。


    沈奶奶穿姚夫人挑的這身新衣裳,確實是顏色搭配的剛剛好,很配氣色。怪不得沈毛安都妒忌到眼睛發紅。簡直是量身定做的一樣。姚夫人能僅憑一次見麵經曆給老人家挑到這般合適的衣服,夠強。姚書記由衷敬佩老婆。


    被老公誇,姚夫人嬌羞地躲在後麵,偷偷地笑。


    “我是子業他爸,奶奶。”姚書記向沈奶奶介紹自己。


    是領導他爸,豈不是地位比領導高。沈奶奶不像沈二哥是個二愣,不會憑姚書記一身外表武斷姚書記的平凡。相反,這越大的官越樸素。沈奶奶對此有經驗。於是對姚書記崇敬地肅起麵孔,說:“首長的父親,你好,我是佳音她奶奶。”說完,反客為主,忙請姚書記坐。


    這老人家怎麽看,都像是經過大場麵的人。


    姚書記笑眯著眼,陪老人家麵對麵坐下。


    姚夫人看沈二哥舔著嘴唇好像幹渴,走進廚房給客人煲茶準備點心,離晚上吃飯還有些時間。這般張羅的時候,出來時,看見老公和沈奶奶坐在那裏一直在說話,談話甚是投機的姿態,很是稀奇。不知老公和沈奶奶是在談什麽。


    針灸室裏,沈毛安被針灸師針了兩針後,果斷好了不少。自己坐了起來,本是要自己把衣服整整,後來想起沈佳音不是在這裏嗎,突生個主意,衝那針灸師說:“能不能讓我侄女進來幫我穿一下衣服?”


    她這不是好利索了嗎?針灸師正覺奇怪。走出去,見到在外麵等著的姚爺和沈佳音,說:“病人好了,說是要侄女進去幫她穿衣服。”


    姚爺一聽,眼神陡地一變:這沈毛安儼然是教訓吃的不夠。


    “那我,進去吧。”沈佳音說。


    姚爺的手伸出去果斷把她拉住。


    回頭:“首長,沒關係的。”


    沒關係?他能眼睜睜看著她進去給沈毛安欺負?


    “首長,我給人欺負過了嗎?”


    一句話如一盆水,把他過於激情滿腦子英雄救美的念頭給澆醒了。


    她把他拉住她袖口的手輕輕脫去。他看著她走進去,隻等那針灸師走遠了,走近門,從門縫裏偷窺進去——即使不擔心她,也要看看有沒有好戲。


    沈毛安看她走進來了,馬上按著腰說:“哎,我這腰疼,還是疼。佳音,你來扶我坐起來。”


    沈佳音走了過去,看都沒看她,扶住她一隻手。沈毛安馬上把半身重量壓到她身上。


    一路被沈奶奶沈二哥罵得,一肚子火沒處發,正好拿這個傻丫頭撒撒火,不然可得憋死她了。結果,她這重量剛壓過去,沒壓到個像沙包一樣的背,卻是陡然一空,她差點兒趔趄,嚇得她冷汗冒出了全身,整個人歪坐在地上,一隻手被沈佳音抓著。


    抬頭,沈毛安破口就罵:“死丫頭,沒良心的,你想害死我?”


    “大姑,你,你和誰,誰說話?”


    仰著頭看不見人,沈毛安再聽這聲音,方發現沈佳音和她一塊坐在了地上,於是喉嚨裏突然失去了聲音。


    “大姑,你,你鞋子掉,掉了——”沈佳音沒爬起來,一隻手像是不敢放開沈毛安的手,伸出另一隻手去勾沈毛安地上的鞋子。手指頭勾著鞋後跟,勾著勾著,那鞋子被手指勾到的刹那飛了起來。


    沈毛安“呀”一聲,來不及躲,被自己飛來的鞋子砸中了正臉。


    於是兩隻手趕忙幫她拍著臉,用力地拍,並且說:“大姑,你,你臉髒了——”


    完了。這結巴的,她早不讓她扶的,早該不讓她幫忙的,她早該知道的,太傻了,這丫頭。


    “去去去,不用你幫忙了。我自己能站起來。”這會兒的沈毛安像極了躲瘟神的,跳起來後,往旁邊站,距離她一米遠。


    “大姑,真,真不用我幫忙了?你,你不是腰疼——”


    望著這傻丫頭一臉誠懇的表情,沈毛安卻突然覺得毛骨悚然。這孩子究竟真傻還是假傻?她真是沒有勇氣試探了。


    “不,不疼了,趕緊去找你奶奶。”沈毛安說著,為擺脫她,率先衝出了房間。腰是不疼了,可那被鞋子砸中的鼻梁疼得她無話可說。


    這樣的傻丫頭,怎能考上部隊被姚爺喜歡上呢?


    沈毛安越想越想不通。


    姚爺躲著,等沈毛安衝進外麵的廁所後,背交手走進房間裏。


    沈佳音正低著頭,拍打身上的衣服。


    姚爺走過去,用指頭幫她梳一梳頭上亂蓬蓬的頭發,道:“我還真小看你了。”


    被他看見了。傻孩子笑嗬嗬的,小抿著唇角的小酒窩:“奶奶,奶奶小時候教的,要,要聰明點。”


    這孩子能不能這麽可愛?推卸責任給奶奶?忍俊不禁,姚爺哧一聲失笑,愈加溫柔地揉著她頭發,輕輕問:“小時候經常被人欺負嗎?”


    “沒。”傻孩子鐵定的,她很聰明,從不遭人欺負。


    姚爺想到了開初她到單位時,被朱護長和盧小嫚給陷害,最終吃癟的變成對方自己。所以說越是傻的孩子,越是不能小看的。


    開車送沈毛安去沈奶奶住所的時候,沈毛安一路坐在後車座,本想巴著姚爺說幾句話。可姚爺那張笑臉笑歸笑,看著她的眼神冷得像冰,道:“大姑,腰還疼嗎?”


    沈毛安硬是不敢吭句疼。


    隻聽姚爺繼續說:“我媳婦佳音是人笨手笨了些,大姑肯定是知道的,畢竟是看著自小到大的親侄女。”


    沈毛安連句告狀的話都不敢說。


    什麽都不能說的情況下,拍姚爺的馬屁沈毛安覺得虧本了。拍了姚爺的馬屁,最少是指望姚爺給她出氣。可明白著姚爺站在沈佳音那邊。


    這開到了姚家給沈家人安排住的地方。沈毛安先是看到不是酒店,又感覺虧了。她本以為最少住個五星級酒家享享福,來北京一趟算是參加豪華旅行團也好。終於,有點體會到為什麽許秀琴上回帶孩子們來北京後回去,根本不敢在她們麵前多提在北京的經曆。


    原來,真是好像沒有什麽可以誇耀的。


    姚夫人看他們兩個年輕人和沈毛安回來了,為做禮貌,詢問沈毛安:“大姑腰好了嗎?”


    “好,好。”沈毛安當著沈奶奶,真不敢做戲,生怕沈奶奶的魔手要往她腰上推拿。


    所以說沈佳音那些招,真是沈奶奶給教的,沒冤枉人。


    “都進來坐吧。”姚夫人讓開路。


    沈毛安坐在了沈二哥身旁,看沈奶奶和姚書記坐一塊說話,問:“媽在和誰說話?”


    “領導的爸。”沈二哥說。


    領導的父親?她媽居然能和領導的父親談的這般歡?


    沈毛安二丈摸不著頭腦。


    沈毛安的腦子,在沈家裏麵,其實隻比兩個哥哥好一點。


    和沈二哥這個二愣坐一塊,那是悶,悶死了。沈毛安一時找不到事兒做,找不到可巴結的地方,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短信箱裏有好幾條短信。一條是女兒發來的,要她回去時帶好吃的,要她和佳音打招呼。一條是老公發來的,神秘兮兮地告知她:聽他人說沈老三在家裏找老婆找兒子找不到人影。還有,沈曉貴和沈冬冬今天都沒到學校上課。


    沈毛安的眼皮當即跳了兩跳。


    “毛安,你家裏出事了嗎?”沈二哥見她表情異樣,問道。


    “沒有。”沈毛安琢磨了會兒,想沈曉貴和許秀琴失蹤的事可不能被沈二哥知道,倒是可以試探下尤二姐的消息,於是笑問沈二哥,“我隻是聽人說,二哥出來後,二嫂連檔口都關了,冬冬也沒去上課。”


    沈二哥那是腦子轉的慢,沒聽出她設套子,找不到說法的時候,正想吐出尤二姐的實情。


    “二叔,幫幫忙。”那邊沈佳音叫了一聲。


    沈二哥得了個機會,離開座位。


    沈毛安直罵這丫頭傻的,卻是盡壞她好事。


    沒關係。她想都想到,尤二姐肯定是帶冬冬來北京了。不止如此,許秀琴也來了。不管尤二姐什麽動作。沈毛安經曆這次扭腰後,明白到在北京光靠自己一個人,會被沈奶奶吃的死死的。能傷的了沈奶奶的,非許秀琴不可。這樣一來,她要繼續和許秀琴結締聯盟了。


    要找到許秀琴不難,她有許秀琴的電話。


    見屋裏人各忙各的,沈毛安走到陽台,撥了許秀琴的電話。


    許秀琴果真已是到北京了,或許早料到她遲早會打電話來,從電話筒裏能聽出嗑瓜子的聲音。


    “大姑?”許秀琴故作訝異的跑調。


    沈毛安忍著,佯笑:“三嫂,我打電話回家,聽人說,你帶曉貴追隨媽到北京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許秀琴像是滿不在乎道,“媽那天不是說了嗎,隻要帶大姑,大姑能辦事,我不能。”


    可見許秀琴那天遭到的打擊並不低。


    沈毛安心裏感覺有了一亮光,笑了笑:“三嫂,我知道你怨我。”


    “我怨你做什麽?”許秀琴沒料到沈毛安這話是個套,被激怒時,不忘把現在自己身處的環境拿出來炫耀,解氣,“我來北京和你們來北京是兩回事。我和曉貴現在在他姐姐家裏,這裏是別墅區。”


    別墅區!沈毛安絕對相信,許秀琴口裏的別墅區不會是假的別墅區,因為許秀琴就是那麽個比她更愛奢侈的人。


    耳聽許秀琴已是住在別墅區享福,自己卻被姚家人帶到一個連酒店都不是的小區家居房裏麵,苦逼。


    沈毛安蠢蠢欲動,舔舔嘴唇:“三嫂,要麽我去你那裏看看。好歹,佳慧和佳音一樣,都是我親侄女。我如果不過去瞧瞧佳慧,倒顯得我這個做大姑的偏心。”


    許秀琴笑了,早料到她如此:“你要來,佳慧這裏地方寬闊,招呼客人綽綽有餘。這樣,你說個地方,等會兒我們碰頭。可是,你出的來嗎?媽會不會說你,你畢竟是要陪著媽服侍媽的。”


    “哪裏需要我服侍,這裏不是有佳音嗎?”


    沈毛安一句話把老母的責任撇的一幹二淨。許秀琴在心裏都要佩服她夠心狠手辣。


    掛了電話後,出來聽說姚夫人在談有關今晚吃飯的安排,沈毛安忙說:“我有個做生意的朋友在北京。我今晚想去會會她。”


    沈二哥一聽,第一反應:“你能有朋友在北京嗎?”


    這二愣子說得她有多寒酸似的。沈毛安直瞪沈二哥:“怎麽,隻準你老婆有,我沒有?”


    沈二哥失了聲。尤二姐在北京有朋友這事,他原先真不知情。


    既然人家說要走,姚夫人不好挽留。而且,從火車站接到人開始,姚夫人也明顯地感到,這個沈毛安看起來不像是要為侄女在這裏盡到心力的。關於極品親戚,姚夫人從陸夫人的親戚那裏學到不少。確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碰到這樣一些。


    沈奶奶和姚書記說著話,但沒有忽視到女兒這般動作表態,黑了臉,道:“你要去就去吧。”


    老人家都表態了,各人均沒說話。沈毛安拿了自己的包,出了屋門。沈二哥想她是大人了,也就不擔心,和沈佳音說著話:“佳音,你大姑那性子就那樣,你別往心裏去。”


    說起來,二叔二愣是二愣,窩囊歸窩囊,人,還挺好。


    沈佳音微笑著搖搖頭。


    姚爺推著姚夫人說:“媽,你不介意吧?”


    “有什麽好介意的。哪家家裏不會出一顆老鼠屎。隻是多少的問題。”姚夫人笑眯眯地推下兒子,“去,去客廳裏陪她二叔說話。她二叔一個人悶著,別總纏著她,她總是你的人。”


    姚爺就此陪了沈二哥回到客廳,一同坐在了老人家和姚書記旁邊。


    沈奶奶對姚書記歎了聲氣:“我現在,就隻怕村裏的人,尤其是年輕人,多像我女兒這類的,整天隻想著拿多幾個錢,卻沒有想到以後子孫後代的事情。”


    “發展是要發展,但環境是個大事。你們那的農產品賣的好嗎?”姚書記像是若有所思,道。


    “外銷還是比較難的。中間被經銷商市場吃掉了多少費用不知道。像我那老三,種的那個梨,賣給人家來收貨的,也就一塊幾毛錢一斤,可賣到你們城市裏,我記得上回和佳音一塊路過你們這的市場看了看,一斤至少五六塊,好的要七八十塊不止。”


    物流其實不用那麽多錢。姚書記很清楚是什麽原因造成的這情況。可以說農民難,在城市裏生活的人也難。暴利,都被少部分人拿了。


    沈二哥在旁聽著很奇怪,為什麽姚書記要和沈奶奶討論這些農村發展的事。他本以為,沈奶奶應該是和親家談兩個年輕人結婚辦喜酒的事。這些大政治的事,和他們普通老百姓壓根沒關係。


    姚爺卻多少能明白點自己的爸為什麽要和沈奶奶討論這些。到底是一方父母官,姚書記本就想找個可靠的農村人談一談了。剛好這沈奶奶不明他身份來曆,說話又爽快,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吐話不俗,深得姚書記心水。


    和自己的老婆誇的一樣,這沈奶奶不一般,怪不得能培養出這樣一個孫女來。


    姚書記滿意地笑眯著眼睛,和老人家說:“今兒您都到這了,不如,把他們兩個的事,趁奶奶你在北京的時候,辦了吧。”


    聽見父親主動提起婚禮,姚爺心頭一緊。


    沈奶奶正有此意,這來來去去多麻煩,可俗話說的好,要辦的話,也得男方先提這個口,這樣嫁出去的女兒才有麵子。現在姚書記提了出來正中她下懷,老人家樂嗬嗬的,直答應:“我們初次進城裏,什麽都不懂,需要你們主辦。”


    “喜酒擺在我們這的話,肯定是要我們來辦的。”姚書記讓老人家放心,姚家會把這事辦得體麵不會丟沈家的臉,又問老人家,“就不知道,你們那邊有沒有什麽風俗需要履行的?”


    沒想姚家會如此體貼沈家。沈奶奶直言:“先說,我那孫女佳音,父母早逝。”


    姚書記一聽立馬明白她話裏含義,忙道:“我們家是搞革命的,不講封建迷信。再說孩子早年喪失父母,又不是她本人的錯,隻是夠可憐的了,我們心疼還來不及。”


    沈奶奶最怕的那根弦絲一鬆,心知自己孫女是嫁進一個公公婆婆明白事理的好人家了,刹那高興到有點熱淚,拿手擦了下眼角,道:“除了這個,沒有其它的了。”


    “不用到時候我們這邊擺了喜酒,再到你們村裏擺酒席?”姚書記問。


    沈奶奶這會兒未答話呢,沈二哥插上了嘴:“這個要的。我們村裏嫁女兒,出村的,是要抬大轎子抬出到村外,一路吹吹打打,叫嫁的不哭,喜樂。”


    姚夫人和姚書記聽著這麽有趣的風俗,直樂。


    姚爺和沈佳音聽了隻覺得腦子大,頭疼:這不是叫他們現場表演嗎?


    “還有。”沈二哥沒顧得上沈奶奶頻頻發來的眼神,隻顧自己的嘴巴說實話,“你們要把你們的鞋子,給佳音看看。最好把你們家那些鞋子穿了不要的,都送過來給我們佳音。”


    把自家不要的鞋子給準新娘,這做什麽?姚書記和姚夫人麵麵相覷。


    “佳音要照著你們的鞋子給你們做新鞋子。這是每個嫁出去的新娘子要做的。當初我媳婦嫁過來時,就給我媽做了一雙鞋子。我妹妹她們沒嫁時,我媳婦也要做她們的。”


    應說沈二哥說的這些風俗,沈佳音都未聽說過。畢竟,自己上大學後都沒在村裏過。而且,小時候在村裏過日子,極少接觸到這麽具體的事情。至於尤二姐沒有和她提過,可能覺得她嫁的是姚爺這樣的新式家庭,應該不會搞這些風俗。哪裏能料到,姚家居然主動提出來要配合沈家。


    這做鞋子倒也不算鋪張浪費之舉,甚至可以說是很簡樸的一項傳統美德。姚書記和姚夫人沒有感到反感或是反對的念頭。唯一就怕,讓沈佳音做鞋子會不會太刁難了?


    沈二哥急著打包票:“做一兩雙布鞋算不了什麽,佳音她小時候就給她奶奶做過鞋子了。”


    準兒媳這般心靈手巧的,姚書記和姚夫人於是都興致勃勃,很想嚐試下兒媳婦做的新鞋子。


    見親家沒反對,沈二哥又把話都說盡了,沈奶奶隻好想著到時候自己偷偷幫孫女做鞋子。可沈佳音腦子裏早想著自己怎麽給未來的公公婆婆做鞋子了。


    歸之,沈二哥說的這些農家風俗,都不叫奢侈,沒有奔馳花車,隻有便宜的轎子,沒有冰箱電器,隻有縫紉機和洗衣板,沒有美國進口堅果,隻有自家做的龍鳳餅,自家養的雞鴨鵝魚。聽得姚書記和姚夫人越聽越有趣,十分向往,想:自家兒子的婚禮就得這樣返璞歸真。


    姚爺見著自己父母兩張臉煥發出的神采前所未見,心頭一乍一乍的:看來自己的婚禮注定要被老一輩娛樂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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