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沈冬冬因為昨晚聽說今天要去姥姥家,起床起的特別早。姥姥姥爺家,自這孩子有記憶起,可能每年都去不到兩回。可是,對沈冬冬來說,母親尤二姐的娘家,絕對是個特別的地方。


    沈冬冬既是很想過去,因為不管姥爺姥姥,或是母親娘家的其他人,對他向來都是那麽的親切和藹。每次他去,他們都會給他口袋裏塞滿糖果。到他大點懂得什麽叫人民幣後,又會偷偷給他口袋裏塞人民幣,因為他們從不給他爸他媽人民幣。


    很奇怪吧,不,不奇怪。沈冬冬矛盾的另外一點,就在於,那些人對他好,背地裏,對他爸沈二哥的埋怨卻從不終止。尤家人自己知道,當年尤二姐嫁給沈二哥,絕對是個人為的錯誤。鮮花插在牛糞上的錯誤,尤二姐自己要承擔最大的責任。尤家人嫁女沒嫁到好人家,在其他親朋好友口裏不風光,有人說這是因為尤家人不疼惜尤二姐。尤家人自己覺委屈,這不把矛頭都指向了尤二姐自己。


    其實尤家人心底裏責怪尤二姐的念頭,比判沈二哥罪要重的多。


    沈冬冬這孩子心腸純良,他知道他爸沈二哥不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值得埋怨,但就不明白了,為什麽那些人要責怪他媽。


    女人是命苦的。因為無論夫家或是自己娘家,第一個埋怨的,都隻會是女兒和媳婦。尤二姐早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她不像一些女人,感到委屈,會反抗。但也不是說她會逆來順受。尤二姐想的很簡單,嘴巴長在人家嘴上,她要是每個都去捂人家的嘴巴,她這一輩子都不用過了,隻幹這一件事都能幹到進棺材裏。沒法讓人住嘴,不,即使以後做的再好,有心人總是會私下惦記那點過去。


    人活在這世上,到底總是要被人從出生說到死的,有些死後還得被人嘮叨上萬年呢。想通了這一點,沒啥能讓她活不下去或是感到委屈的。


    過好自己的日子足夠了。所以,那個時候在老家,突然聽說沈佳音得了產前憂鬱症,鑽了牛角尖時,她心裏實在替沈佳音揪了把汗。如果她在北京的話,會抽沈佳音兩巴掌,把沈佳音抽醒了,而不是像北京那些人溫溫吞吞地對待。


    這傻孩子真是傻孩子。被媽拋棄過,結果一輩子都沒有自信了。應該說這孩子被沈奶奶教育成太純良了,不知道人這自信是毫無用處的,能真正活在這世上過好日子的,隻能是那些死皮賴臉的。像她老公沈二哥,即典型的這種貨色。


    去了趟婆婆家,從旁用話提醒沈奶奶,沈奶奶一聽這麽回事後,趕緊打了電話給沈佳音,方是把這個問題解決了。


    沈冬冬下來吃早餐,尤二姐給他準備了花卷和包子,再來鍋豆漿。在沈冬冬啃包子的時候,尤二姐去後院裏叫沈二哥過來吃飯。


    沈二哥今天出奇的,倒是沒有賴床,由於去嶽丈家,路途遠要坐車。早上呢,天冷,要把汽車的發動機先開一陣。


    “過來吃飯吧。”尤二姐站在後院叫聲。


    沈二哥從駕駛座裏跳了下來,尤二姐見他穿的棉襖後麵沾了白灰,拿手拍打。沈二哥應著沒事沒事,和尤二姐走到了客廳。尤二姐讓他們爺倆吃,又拿了個籃子,裝好些吃的,要送到沈老三家裏。沈老三一走,家裏隻剩沈曉貴。沈曉貴不願意再跟沈老三去北京,所以現在沈曉貴都是留守的沈二哥家負責。


    到沈老三家時,見沈曉貴已是爬了起來,搬張小凳子,坐在桌邊,翻著學習的課本在看著。尤二姐推開門,把早餐放到桌上。沈曉貴放下讀到一半的課本,對她說:“二嬸,你不拿東西來沒關係的。我自己都做好早餐了。我爸給我留了些錢。”


    這孩子真是變了不少,沉著穩重了許多,竟是比沈冬冬變得更可靠一些了。


    尤二姐挪張凳子陪他坐下來,和他說會兒話:“曉貴,我和你二叔,可能明天才能回來。你一個人在家,我和隔壁的張奶奶都說好了,你這兩天吃飯在她那裏吃,有什麽事找她幫忙。你爸給你的錢,你掂量著花。”


    沈曉貴終於明白到尤二姐為什麽能教出沈冬冬,而他媽隻能教出他這個沈曉貴,目光爍爍:“二嬸,要是我媽,肯定要我把我爸給我的錢上繳,說是怕我亂花錢,其實是把我的錢都給占了。”


    尤二姐笑了,手伸過去撫摸他腦袋:這孩子,其實向來比她兒子冬冬聰明,隻是沒有好好教導。


    回去收拾下,尤二姐把頭發重新梳理,紮了個簡單的包髻。沈二哥鎖上了家門。和隔壁鄰居們打聲招呼要走親戚去了。沈二哥一家坐上平常用來運貨的麵包車,出發了。


    沈冬冬在車上沒事的時候,打起盹。尤二姐尤其怕他凍著,拿大棉襖厚實地將他身體裹著。沒事的時候,望起了車窗外的風景。


    一年不知道有沒有回去一次的娘家,每年都有新的變化。尤家那邊發展經濟比這邊快,縣城的房子越建越多,路上又可以看見更多的高樓住宅以及小區。開車的沈二哥看得眼花繚亂,這路變化多端,讓他這個老司機都迷了路。


    尤家聽說他們要來,又接到尤二姐電話裏問路,馬上讓尤二姐的大哥尤大哥開了自家的小轎車前來帶路。


    尤大哥的小轎車可就威風了,路虎。尤家這幾年的日子是越過越紅火了。


    沈二哥見大舅子的新車,腦門滴著汗,沈冬冬稀奇地叫道:居然比他姐夫姚爺的車來得更高級。


    到了尤家,尤二姐才知道,自己爸媽嫌棄住的寂寞,都搬到她哥家裏給他哥帶小孩。


    “知道你們要回來,媽早上五六點就去買菜了,又叫爸去找那冬蟹,要給你們蒸螃蟹。”尤大哥帶著他們一家三口上樓時,笑嘻嘻捏了把沈冬冬胖嘟嘟的臉,“知道冬冬喜歡吃螃蟹,不過在家肯定沒的吃,對不對,冬冬?”


    沈冬冬被捏了把臉,表情有些皺巴,嘟著嘴巴說:“誰說的?我今年吃過好幾次螃蟹了。在北京吃的呢。”


    “北京?”尤大哥仿佛記起,指著沈二哥道,“是佳音嫁到北京去了吧?聽說孩子都生了。”


    “佳音和首長的孩子剛滿月。”沈二哥以能嫁到北京的侄女自豪,“叫姚洛。”


    “你們什麽時候到北京去看看他們?”尤大哥問。


    “這——”沈二哥遲疑。


    沈冬冬搶著說:“因為要來姥爺家裏,不然,我們是要去北京看洛洛的。”


    尤二姐沈二哥看著兒子尷尬了:兒子嘴巴太快了!


    尤大哥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冬冬,失望是不是?那等會兒叫姥爺姥姥賠償你。”


    “怎麽賠償?”沈冬冬糾纏道。


    尤二姐一巴拍到兒子腦袋上:“沒大沒小的。不要以為你姥爺姥姥疼你,你敢給我無法無天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之間,進到了尤大哥家裏。如尤大哥所說的,尤姥爺拿了個盆子裝著幾隻螃蟹,盆口蓋了個籮,放在客廳裏先養著。尤姥姥在廚房裏與大兒媳一塊,忙得團團轉。尤大哥的兩個兒子,年紀都和沈冬冬相仿,看到沈冬冬過來,拉著沈冬冬一塊到陽台玩遙控車。


    沈二哥坐到沙發上,拿袖口抹了把汗,剛好尤姥爺弄完螃蟹,坐到了他旁邊,沈二哥驚到忙要起身讓位置。拿起茶罐準備衝茶的尤大哥,見此對沈二哥說:“妹婿,坐著吧。我爸是想和你說點話。”


    嶽丈大人要發指示,沈二哥挺直腰背像小學生。


    陪伴在旁邊的尤二姐,同樣絞著眉頭心情緊張。


    尤姥爺屈起的指頭在茶幾上敲了兩下:“吃糖。”


    沈二哥在糖果盤裏抓起顆水果糖,剝掉糖紙把糖果塞進嘴裏慢慢吸允著,一邊聽尤姥爺指示。


    尤姥爺說:“我女兒嫁給你這麽多年了。你總算是,聽說,有點兒像當老公當老爸的樣子了,知道自己做的不夠好了。”


    “是。”含著糖果的沈二哥模糊地應著。


    “我再和你說。”尤姥爺道,“你知道奮進了,是好事。”


    沈二哥疑惑地挑起了眉。嶽丈的口氣有點奇怪,好像不是想責備他。


    尤姥爺吞了口唾沫:“你們小兩口,不是過節,突然到我們家來拜訪老人,不是不可以,但是,怎麽會突然想來拜訪我們呢?”


    平常不積極的人突然積極了,怎能不讓人疑惑重重。


    這樣說來,反倒是尤姥爺尤家人有些心虛了。


    沈二哥努力嚼著嘴裏的水果糖,這個事說來有些話長了,一是,沈奶奶要求他過來的,二是,宋瑤芝打過電話給他。這些話,讓他對著尤二姐都心虛,害怕。沈奶奶對此也是沒有辦法,和他說:你們倆個,孩子生了,冬冬都這麽大了,她如果想離開你,之前那麽多機會都可以,到現在都沒有。


    這是不是他可以麵對真相時自信一些。


    “爸,不瞞你說。我這次回來,是來感恩的。”沈二哥口氣嚴肅端正,“我這麽多年,特別感謝我老婆,對我,對我們家付出了那麽多。所以,也想特別感謝一下,當初把我老婆介紹給我的那個媒人。據說,那個媒人是爸媽的朋友。爸說的沒錯,以前我是不知進取,不懂感恩。現在,我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想改進,請爸給我個機會。”


    尤大哥吃驚地看著他。尤姥爺看回尤二姐,目光裏寫著:你知道嗎?


    尤二姐眉眼垂低。不能說完全不知情。猜都猜得到,自從葉老獨自召見她那一次之後,知道這事兒遲早要穿幫的了。


    能瞞這麽多年,已是很不容易了。她尤二姐的心,曾經麵對沈家沈二哥難道也有心虛害怕過。


    尤大哥心思慎密,向妹妹使了個眼色:“你去看廚房裏你大嫂用不用幫忙?”


    尤二姐連忙答應,轉身去了廚房。


    尤大哥悄悄地走去陽光,看在陽台玩的沈冬冬應該是毫無察覺,走了回來,和沈二哥說:“說你二愣真是二愣,到現在才來問這個事。你們都結婚多少年了。”


    沈二哥無話可說。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我妹子,或是,就是拿我妹子當照顧你的保姆?”敞開了話題,尤大哥也就毫不客氣了,“不過照今天來看,你這個二愣,終於有點開竅了。”


    沈二哥低著腦袋,更是一幅罪人的狀態。這麽多年來,人人都誇他娶了個賢妻。隻有他自己以為這是自己的福氣所致,尤二姐為他是理所當然的事兒。其實這是完全不合邏輯的道理,隻要想一想都不可能。沈二哥真想拿錘頭敲開自己的腦殼看裏麵裝的是不是稻草。


    尤大哥將後麵的話讓給了尤姥爺。


    尤姥爺說:“以前,每次你來,我們都敲打你,你都一幅賴皮的臉皮,讓人看著就來氣。你現在還以為,她不和你鬧離婚是為了你嗎?”


    “不!”沈二哥堅定。


    尤大哥像是很無奈地拿起煮開的開水壺衝茶:“現在知道不了。之前都不知道幹嘛去了。而且,你現在突然來問這個理由,又想著能怎樣?”


    “我不想她委屈。”沈二哥心平氣和地說。


    這話,真是讓尤家人無語了。“哎呀!”尤姥爺歎其長氣,“我女兒,她那性子,你到現在都不懂嗎?她要是覺得委屈,早就不會嫁你了,從一開始就不會。”


    “你說她喜歡我?”沈二哥目光一亮。


    “她喜歡不喜歡你,我們不知道。”尤大哥說,“女人心海底針。女人嫁男人,像我妹子這種,看的不是喜歡。”


    沈二哥耷拉腰,像蔫了的花朵:“那她為什麽嫁我?”


    “我妹子,年輕的時候有個恩人,這個恩人,同時又對我們尤家幫了許多。我們全家上上下下對這個恩人欠下了不小的恩情。於是,有天,那個恩人對我妹子說,說想給她介紹個結婚對象。我妹子聽了那個恩人的話,嫁了給你。”


    沈二哥瞪了瞪眼:什麽人對他那麽好?他怎麽從不知道?


    “我可以見見那個人嗎?”沈二哥站起來問。


    尤姥爺和尤大哥,對此卻是麵麵相覷,繼而低頭:“那個人,在你大哥去世那年,一並去世了。”


    北京城裏。宋瑤芝和沈奶奶,坐在呂老家裏的客廳裏頭,宋玉斌和沈老三,則站在門外,並沒有進來。


    呂老從房間裏,雙手捧著一個古色古香的小匣子走了出來。在她們兩個麵前,掀開小蓋子。


    宋瑤芝伸出手,是把裏頭靜靜躺著的那支梅花簪子抓了起來,細細撫摸,端看,確信無誤,又從口袋裏掏出自己和沈奶奶那兩支梅花簪子。就此,三支梅花簪子,整齊地排列在了桌子上。


    經過歲月的洗滌,簪子的玉質更為圓潤,留藏了歲月的美。


    沈奶奶望著這三支簪子,拿手揉了下眼睛:真是恍然如夢一場。


    宋瑤芝輕聲問:“她呢?”


    其實這問題是白問了。在這裏看不到人,而且呂老又取出了趙欣瑜應該不會離身的簪子時,趙欣瑜肯定是過世了。


    “她的骨灰,撒到海裏去了。她說不喜歡霸占土地,人死了,要這個做什麽。”呂老的聲音相當平靜。


    “怎麽死的?”宋瑤芝的聲音透著絲絲的緊繃。


    是他害死她的嗎?


    “為了救個小孩。為此,她的烈士狀我現在都收在抽屜裏。被她救活的小孩,你那天在醫院見過了。”


    宋瑤芝的心髒一抽一搐。


    沈奶奶的淚珠子啪嗒啪嗒,落了下來,淚流不止。


    她們這妹子怎麽能乖到這個地步。從來沒有怨過命運,到最後一刻都能這樣做。


    宋瑤芝哽咽了聲,非要找到點什麽東西來發泄似的,質問:“她這樣的好人,你為什麽能那樣狠心,帶她走後,沒有讓她回來我們家一趟,看看她親人也好。”


    呂老麵無表情地說:“當時和你們趙家說好的,這人我帶走了,你們就不能來找了。所以,她是我的人了,不是你們趙家的人了!”


    宋瑤芝和沈奶奶,同時驚訝地望著他。這口氣,分明是恨,對他們趙家的憤怒和恨意,那麽深。


    呂老冷笑:“知道心疼了?知道心疼當時還會把她送給我?無情的人是誰?不要搞錯了對象。”


    宋瑤芝一聽怒火中燒,站了起來:“如果不是你苦苦相逼,我們家這麽好的女兒會給你?!”


    “不要把話說到那麽好聽。”呂老冷冽的目光掃視她們兩個,“你們兩個,都是活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一個因為是長房長女特別受到寵愛,一個可以拋棄家人遠走高飛,你們是否敢捫心自問,你們是不是再自私自利不過的人?如果你們換做她在的位置,還能有今天嗎?”


    宋瑤芝一呼一吸十分緊促,嘴唇哆嗦,卻遲遲對呂老這話找不到反駁的言語。沈奶奶眉頭皺緊。


    “幸好不是你們兩個。”呂老忽然飛出這樣一句話,“當初,我若是上趙家見的是你們兩個,可能當場娶了後同時就把你們兩個休了。”


    宋瑤芝震驚地跌坐回椅子裏頭。沈奶奶滿目驚色。


    “她很好,所以我執意把她帶走,離開你們那齷齪的趙家,免得侮辱了她。”呂老說完這話,把小匣子收了起來,舉動是無意把趙欣瑜的梅花簪子帶走,說,“這東西本就是你們趙家的,現在可以歸還給你們了。但是她人,你們是別想帶走的了,她隻能是我的人了。”


    宋瑤芝吃了口空氣,撫平胸口,道:“你沒有虐待過她?”


    沈奶奶想,這不是廢話嗎?這男人,該是多麽喜歡趙欣瑜。


    呂老果然是麵紅目赤,衝著敢問出這話的宋瑤芝,冷笑兩聲:“至少比你們趙家給她的要好的多。”


    宋瑤芝聽完這話,又激動了起來:“如果你那麽喜歡她,那麽為她好,你怎麽會阻止她回來看親人呢?”


    呂老感到好笑,好笑在於宋瑤芝本人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因為宋瑤芝之前做過調查才找到他的,笑道:“你怎麽知道她從沒有見過你們?”


    宋瑤芝被這當頭一棒,打到又是暈頭轉向。


    緊隨呂老接下來一句:“不要以為,她心裏隻是有你們趙家。你們趙家也太自以為是了。”


    是呢,趙欣瑜那樣的好姑娘,怎麽會不知道呂老對自己的好,心裏裝上呂老是自然而然的事了,那麽,她隻能是偷偷去看望家人,偷偷為家人做點事情。這些,經過她們調查,應該都是清清楚楚的真相了。


    呂老對宋瑤芝是不屑一顧,看向沈奶奶的目光那就更為複雜了:“你過的不好,她心疼,又不能出麵。但是,可能她過世之後,在地下最不開心的,就是你兒子在她去世之後不久竟然突然過世了。剛好,那段時間我也沒有心情去替她照看你的情況。”


    沈奶奶嘴唇微抖,對著他站起來,眼睛裏的情緒像波浪式的風雲湧起。她情何以堪讓趙欣瑜擔心至此。


    “她常對我說這樣一句話。”呂老對沈奶奶道,“說,如果你當時在趙家,那麽,她就沒能那麽幸運跟了我,過的比你好,她為此十分愧疚,認為是她搶了你的幸福,一直想補償你。”


    沈奶奶的淚又要流下來了:“不,說虧欠的人,是我不是她。”


    呂老道:“我不知道她這話是不是誆我,目的是為了讓我放鬆戒備,這樣,她能更好地幫你。不管怎樣,她目的達到了。她救過的恩人,救活的孩子,一直都沒有忘記她的恩情,不遺餘力地背後幫你和你的子孫。”


    “我這輩子欠她太多。”沈奶奶說。


    呂老在聽完沈奶奶這話,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東西。是,他要的是隻是趙家人知道,趙家欠了這個女兒有多少,是趙家欠了趙欣瑜。拉開皺緊的長眉,呂老說:“她已經過世了。你們不要再來找她了。你們走吧。”


    宋瑤芝趔趔趄趄往外走。沈奶奶抽泣著,眼眶腫的像桃子。兩姐妹的心裏,都像撕心裂肺了一樣。


    守在門口的宋玉斌和沈老三見到兩個老人這樣都很震驚,一時間,都懷疑呂老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要衝進去找人算賬。沈奶奶連忙擺擺手,阻止他們兩個:“不要說了,什麽都不要做了,我們趕緊走吧。”


    這哪裏是呂老欠了趙欣瑜的,是趙家欠了趙欣瑜。有罪的,也隻是趙家。趙家到底虧欠了這個女兒太多太多。


    宋瑤芝坐在車子裏,感覺是坐在大風浪裏經曆著暴風雨的小船,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隻知道一點呂老說的沒錯。事實都擺在麵前。隻要趙家有心要找回趙欣瑜,就絕對不會顧忌呂老。隻能說,趙家心中有愧,為了大夥兒的利益,把這個女兒徹底犧牲了。


    “今年清明。”宋瑤芝握住孫子的手,咄咄顫顫地說,“我娘家那邊的墓地先不要去,先出海,去祭拜你小老姨。”


    宋玉斌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緊緊握回她的手,似乎感同身受:“我知道了,奶奶。”


    沈奶奶回到酒店,哭了一天。沈老三都快擔心死了,不知道老母親這是怎麽了。沈奶奶那樣堅強的人,他沈老三自小到大,都從未見過母親掉過一顆眼淚。父親去世時沒有,沈大哥去世時也沒有。為什麽今天沈奶奶突然哭成這樣。


    沈老三手足無措,又不敢打電話給侄女沈佳音求助,因為聽說沈佳音產後身體還在調養,怕沈佳音擔心,最終,沈老三隻能找到姚爺幫忙。


    姚爺聽完他描述的情況,眉頭一皺,卻也不是很詫異的口氣說:“三叔,你先不用急。我這就馬上給個人打個電話。那個人過去後,可能奶奶心情會好些。”


    接下來,葉老接到姚爺的電話說沈奶奶哭了,馬上叫人開車,慌慌張張來到沈奶奶下榻的酒店。


    顧不上沈老三那吃驚的目光,葉老衝進客房門裏,喊了聲:“鈺珍,有什麽事都由我頂著。”


    沈奶奶抬起淚花的眼睛,視線模糊之中肯定也是看清楚了他是誰,舉起拳頭,走過來,衝他胸口就是一拳:“我妹妹,我妹妹都是被你和我害的!”


    跟在後頭的人嚇得半死,怕沈奶奶瘋起來真將葉老打翻了。葉老挨了她這一繡拳,退了半步站穩了身體。沈奶奶又衝了上來,抓住他領口,卻是沒有再來一拳,是把哭著流下來的鼻涕全抹到他衣服上去了。


    醫院裏頭,呂憲標度過了危險期,但沒有轉入普通病房,而是住在隔開的單人病房裏。再過幾天,他可以出院歸隊了。為了盡早恢複身體,他在量力而行的條件下,站在床邊做了些運動。


    叩叩,門板敲打了兩聲。


    呂憲標收起手腳,轉過身來,見門已打開,走進來兩個人,他豎立,對著前麵的人肅穆敬了個軍禮:“白隊!”


    跟在領導後麵的那個兵,馬上將門關上,站在門邊當門哨。


    領導衝呂憲標擺著手說:“不用這樣,呂少校,你傷沒好呢。我這是來探望你的。”


    呂憲標沒有就此掉以輕心,忙著要給領導倒杯水。


    領導一雙慈祥的眼睛見他傷口似乎沒有大礙,像是放了心,說:“我聽大夫說,過幾天你可以歸隊了。”


    “是的!”給領導倒完開水的呂憲標,再次豎立,麵露出稍稍的忐忑和一點慚愧,“這次任務我完成的不好,給領導添麻煩了。”


    “什麽麻煩?你都因公受傷了。我們現在內部正打報告,準備給你申請一個特等功。”


    呂憲標聽到這話,益發內心悔過的模樣:“白隊,說起來是我疏忽,我大意了,那個時候,沒有意料到他們居然直接衝你那小區去了。而且,剛好,又找不到空子可以通知大家。結果——”說到這,呂憲標擦了擦額頭的熱汗:“結果,害首長在陸隊麵前,我聽說是露出槍了。”


    捧起杯子剛要喝口水的白露,因他這話,燙到了舌頭,慌忙吐著氣將杯子挪開。


    呂憲標一見,這罪過更大了,臉色蒼白地等著她回話。


    “沒事。”白露像是很輕鬆地說,“陸隊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軍人。軍人拿槍,為應付歹徒,很正常。”


    不正常好不好!


    說起來這對夫妻,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簡直是外星球來的。趙文生坐在君爺的對麵時想。因為剛開始,那夜裏幫著君爺抓拿歹徒的門哨沒有守好口風,被他知道了白露在家都帶槍的事。


    這個事,趙文生絕對相信,君爺之前對老婆家裏攜帶槍支一事,絕對是不可能知情的。


    按理說,這個秘密被爆出來之後,君爺要問詢下老婆是怎麽回事吧。至於白露答不答,能不能答,或是拿什麽借口來答,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君爺沒有。在白露大小姐去探望受傷的部下呂憲標時,不好意思,白露瞞著自己老公將自己的人安插進自己老公單位裏頭執行公務,上演碟中諜戲碼,露出了馬腳卻能照舊毫無壓力,探望完部下準備出來的同時,打電話給老公說自己正開車準備去超市買東西,問老公需不需要買些什麽。


    君爺是不是能聽出老婆撒謊沒人清楚。在正坐在君爺對麵的趙文生看來,這對夫婦,高深莫測到讓人心寒。


    君爺在電話裏回答老婆的超市問題,口氣平靜到像個家庭煮夫:“嗯,家裏要做菜的一些調料品沒有了,記得買些炸粉和奶酪。”


    等君爺掛了電話,趙文生鬥膽提了一句:“你確定她在超市?”


    “她不在超市。”君爺道。


    啊?


    “如果她在超市,就不會是我挑中的女人了。”


    趙文生徹底木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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