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回隻是虛驚一場,可他終於想清楚了,他怎麽可以不顧自己父母的立場,隻顧著自己的感情。他父母或許真的不反對,但是,沒有用的,一對彼此憎恨的人,常年見麵,有什麽好處,對誰都沒有好處。要不然,他姑姑蔓蔓,怎麽會把養父堅持送回南方。


    有些事情,不是親自經曆的人,是難以理解的。


    陸征沒有對洛洛繼續說下去。小妖精的腦袋,並不見得比他陸征會想。


    洛洛卻是從他剛才那副口氣,儼然是想到了些什麽,嘴角無奈地拉出一口氣:“哥你想怎麽做都好,我隻想說,我相信哥是個不會做出蠢事的人。哥做什麽,我這個兄弟支持哥就是了。”


    “洛洛,謝謝你。”陸征道。


    洛洛笑了下,像是笑自己的包子哥是傻瓜,說起來,他的包子哥不就是個傻瓜嗎,樣樣事都是想著其他人,唯獨沒有怎麽想到自己,從小時候就是這樣子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包子,才能讓那麽多女孩子真正地喜歡上。


    夜裏,回到家的杜玉心,在桌上看著打開的電腦,有一陣子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出了什麽神。


    劉明明說的話,她都懂。正因為懂,胸口裏這顆心撲通撲通,好像有些生疼生疼的。她傻,可能真的傻吧。但是,他又何嚐不傻?


    明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拚命想改變。說明,他該有多愛他爸媽。他是個長在一個有愛的家庭裏麵。真讓她羨慕。


    她家裏人不能說也不愛她,但是自從家裏出了變故以後,感覺有什麽事兒變了,再也回不到過去的那種感覺。


    為什麽?


    杜玉心也想不太明白。


    家裏客廳,不知道什麽事兒,又是吵了起來一樣。


    “她去哪裏了?”這是她媽初夏的聲音。


    她回來的時候,初夏在浴室裏洗澡,不知道她回到家。


    “你們沒有問她嗎?”初夏見兩個男人不回答,大聲的,很驚訝,很憤怒地喊著。覺得這兩個人不應該這樣對待她初夏的問題。


    “媽,玉心去打吊針,明明陪她去的。”杜儒霖終於拗不過自己母親,開口回答道。


    “明明。”初夏不待見這個大小姐,哼一聲,“是,人家有車。”


    這句話,直接把杜宇惹毛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我知道你對我心裏有不滿,你就對著我,何必對孩子發脾氣!”杜宇火起來的時候,猶如沉悶的火山一下子爆發了,聲音大起來很是嚇人。


    反正,杜玉心記憶裏,杜宇是極少發脾氣,基本從沒有像今晚上這樣發火。


    初夏也是被嚇到,兩隻眼珠子,瞪的有些圓圓的看著杜宇:“你說什麽?你,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懷疑我什麽?我告訴你,你任何人都可以懷疑,就是不可以懷疑我!我對你們不好嗎?對你和孩子哪一點不好了?!為你們死為你們活的,起早貪黑,供你們吃飯,念書,上大學,哪裏是我沒有負起責任來!”


    “爸,媽,你們別吵了!”杜儒霖站在父母中間,嚷嚷道,一隻手拽了下父親。


    男人這時候讓一點沒有錯。


    杜宇稍微收斂了下氣,回過身。可是,沒有用。初夏不依不撓,追著他背影喊:“你這個沒良心的,是誰害的這個家變成這樣,你這個罪魁禍首居然把事兒全賴到我頭上來了,你是不是人,杜宇!”


    於是,杜儒霖的勸解阻擋,在父母中間全部變成了毫無用處。


    在激動中的男女是很容易失控的。杜宇此刻一樣控製不住自己。他要說,必須說出口,他這都憋了多少年了。


    “那好,我問你,你瞞著我做什麽?”


    “我瞞著你什麽了?!我這個人做事兒都是天經地義的,不怕被人說的,我能瞞著你什麽!”


    “那你說明白了,玉心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兒?”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她在我和你分開的那段時間裏開過刀了。我問醫生醫生不說,叫我問家人。問玉心,玉心根本沒有說過。你,你為什麽不和我坦白,為什麽?這麽重大的事情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自從我知道她開過刀以後提心吊膽多少回了。”


    杜宇吼了出來以後,整件事最吃驚的,恐怕要數杜儒霖了。


    杜儒霖整個人是傻了。他怎麽從不知道他妹妹開刀的事情,從不知道。母親不說,父親也不說,妹妹更是從來沒有親口和他提過,這算是什麽!


    一家人親人,連這種事都瞞。杜儒霖感覺不可思議。感覺,好像突然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自己麵對的都是些什麽人。


    可是,他父母才沒有來得及管他的感受,隻是顧自吵著,或許從來都認為這個事兒與兒子無關。


    “你為什麽要提心吊膽?她這是哪兒不好了嗎?她不是好好的嗎?她小時候就有這個病兒,你不是不知道。”


    初夏辯解的時候,杜儒霖在旁邊突然喃了下:“玉心不是哮喘嗎?哮喘要開刀嗎?”


    小時候他父母是這樣對他說的,說他妹妹犯了哮喘,所以,有時候會突然呼吸艱難,胸口難受,喘不過氣來。他雖然不是學醫的,可是,哮喘這種病,他經常聽人說,怎麽會不知道,哮喘明明,是不需要手術治療的。所以說,從小,他父母就開始欺騙他了。為什麽欺騙他,因為他年紀小嗎?不懂事,不可靠!


    隻要想到自己原來一點都不被家人信任依賴,杜儒霖感到了深深的內心打擊。


    可他媽初夏沒有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徑直繼續糊弄多:“和哮喘差不多的病。”


    “你!”這話連杜宇都聽不下去了,“哮喘能和心髒病比嗎?”


    “怎麽不能。她現在不是基本都好了嗎?比哮喘病人好太多了吧。”初夏不痛不癢地說。


    杜玉心站在房間裏聽著,聽到這會兒,總算是聽出一點東西,原來,她媽,真的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不待見她了,不喜歡她了。


    原先隻以為母親是因為苦而已,受到生活壓迫,才變成這樣。結果,不是。她母親不是純粹地把怒氣宣泄到她頭上,是真的,在感情上出問題了。


    杜玉心沒有動,一動都不敢動,因為她想聽下去,她相信,真相就在眼前了。


    杜宇哎一聲,抱住腦袋坐在沙發上。


    初夏冷冷地看著他:“你看你,你比我還虛偽。表麵上對那孩子好像很心疼,其實隻是怕得要死吧。”


    “爸,媽,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杜儒霖聽他們兩個說話,是越聽越害怕,好像突然間踏空腳踩進了一片黑暗裏,這裏可是他和他妹妹的家。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杜宇終於開了口,眼睛瞟了眼杜玉心的房門,“玉心在家呢。”


    “你信不信,她現在在房間裏聽著呢,就怕我們現在不說。”初夏說。


    所謂知女莫若母。初夏這一刻真是很了解自己的這個女兒。


    杜玉心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初夏在外麵繼續說著她:“她可是老精明的一個孩子,自從到我們家裏以後,不說話,不哭鬧,文文靜靜的,像是想討任何人喜歡。那是因為她知道,除了我們家,她沒有其它地方可去了。她很能蠱惑自己的。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這家裏的孩子,卻是騙自己說,自己是這個價的孩子,一直蠱惑自己到今天。”


    “你胡說什麽?”杜宇立馬矢口,“她明明就是這個家裏的孩子,從來就是。”


    “哼。你再說兩句。她自欺欺人,你跟著她自欺欺人,有意思嗎?現在,都變成這樣了,你們繼續這樣蠱惑自己,有意思嗎?你要說她不是這樣的人,那我問你,你去過君爺那兒了吧。你問君爺了嗎?君爺說她認出君爺了嗎?君爺這麽多年來樣貌沒有變。女大十八變,變的人是她。君爺姚爺都認不出她,很正常。但是,她呢?她能認不出君爺姚爺,那麽出眾的爺,走到哪兒,是人都不會瞎了眼睛,會忘記。可她就是有這個本事,用力地蠱惑自己,遺忘那些對她沒有益處的事情。”


    “你這話就奇怪了。她忘了兩個爺幹嘛?”


    “你還不知道?她怕,她怕什麽,這個我不太清楚了。但是,肯定是在兩個爺那兒住院的那段時間裏,和誰發生過什麽事了,所以情願把那段記憶消滅到幹幹淨淨。”初夏說,“別看我沒有學醫,可蔓蔓那會兒有些事情不是也記不起來嗎,後來那些醫學專家分析了,說是這是一些人的一種自我保護方式。蔓蔓呢,是為了保護自己家人,因為她當時遭到迫害,不得已選擇消除自己的記憶。而她,她沒有受到任何人追殺迫害,卻能把自己不堪的父母忘掉,你敢說她不是個自私的孩子?我這是很佩服她呢。這種自私的事兒,能從小做到現在。”


    杜宇站了起來,聲音沙啞:“你不要說了。”回頭,再看到兒子時,發現自己兒子是整個兒壞掉了的樣子。


    杜儒霖遭受了致命的打擊,妹妹不止生病,而且,不是他親妹妹。


    “儒霖。”初夏見兒子這樣,終於出了句聲音說,“媽本是想,等她嫁人了,再和你說的。到時候,她嫁人了,反正,怎樣了,都和我們家沒有關係了。”


    “媽?!”杜儒霖看著母親,目光裏充滿了不可思議,“哪怕,她,玉心她不是我親妹子,可是,她是你和爸收養的,你們不是把她當親生女兒?”


    “我是把她女兒看,不是養她養到現在嗎?”


    杜宇拉開了屋門,走了出去,好像現今這個屋子,快把他悶死了一樣。


    杜儒霖坐在了剛才父親坐著的那排沙發上,一時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在東南西北的哪裏。他要怎麽做,他不知道。隻知道,這個世界突然間全亂了。


    不止因為妹妹不是親妹妹了,而且,因為他母親好像突然間改變的態度,讓他真的世界都顛覆了。


    初夏沒有看他們父子倆,走去自己臥室裏了。她有好多事需要做呢,店裏的事兒,家裏的債務還欠著。他們父子倆可以有時間感動,她沒有。這一屁股債,她不可能丟給兩個孩子。


    是誰逼她變成個冷血的人,是生活,是命運。


    杜玉心坐在椅子裏,低頭,能看見自己的兩隻交叉的指頭,顫抖哆嗦。她用力想按住,但是按不住。


    原來,她是這樣一個人嗎?選擇遺忘對自己不利的東西的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電腦桌上擺放的手機忽然間響了起來,她伸手去拿。一看,竟然是陸征打來的。


    他不是打算放棄她了嗎?為什麽還要打來?


    手指滑動到接聽鍵。


    “喂,玉心嗎?我想必須和你解釋清楚這種事兒。我不是故意想撒謊的。或許你不相信,但是,我絕對不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和你說對不起,是因為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我選擇了我最不擅長的謊言。我隻是想撒一個善意的謊言,但是我沒有做好。我承認,肯定是因為之前我做了些什麽不好的事兒,讓你心存了懷疑。”


    耳聽他這番反省還挺真是那回事兒。杜玉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撒謊,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有不撒謊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眼看在她家裏,剛剛,所有人都表示自己撒謊了。


    “玉心。可以重新給我一次機會嗎?我向你保證,我剛才,絕對不是去找她。”


    “其實我不太明白,陸先生為什麽執意於我這個人。我這個人缺點那麽多,沒有什麽值得陸先生留戀的地方。”


    “有的。”陸征的聲音擲地有聲,“因為我知道你,和我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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