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這話,陸征轉回身去,看見了站在那裏的杜玉心。


    “爸,我得跟著去看看。她如果傷到了其它地方,我就不跟著去,反正有爸在,但是,她傷到的是頭。”


    白露心裏都想,兒子怎麽當著人家的麵說這話。不過,偏偏這兒子像極了老子。


    君爺聽兒子這話也就沒有話說。兒子是個大人了,應該有資格有能力處理好各種關係,包括與女人之間的糾紛。


    陸征先走回到了杜玉心麵前,道:“我去一下,你在咖啡館等我,或者先回去都行。”


    “我等你到十一點,你沒有回來我就回去。你也不用給我打電話。去吧。我知道你是做什麽的。”杜玉心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波動。


    陸征想了下,把自己的手表從手腕上脫了下來,交到她手裏:“我知道我該相信你,但是,實在怕了,怕像上次那樣。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塊表。我爺爺在我十八歲那年送我的成年禮。你拿著,我如果進手術室,暫時也用不上這個。”


    來不及說句話,他把表放在她手裏麵,轉身就走了。


    杜玉心的掌心裏能感覺到這塊機械表的重量,沉甸甸的,好像握著一顆心髒似的。因為那表是能動的,一分一秒的走動,好比生命的流逝。人類的心髒,最少也是一秒一跳的節奏。發明表的那個人,該是多不可思議的一個人。


    目送他上了車,和他父母一塊走了。


    白露本想留下的,但是手背受了傷,要回去處理。隻得看著那個女孩子,她未來的兒媳婦,站在街邊,一個孤伶伶地站著。


    不知為什麽,這一刻,白露心裏頭浮現起了一絲酸痛。


    或許這個女孩子心裏麵的那種感覺,隻有她白露最能懂。


    喜歡,嫁一個這樣的男人,付出的代價有多少,她已經數不清了。


    君爺和兒子一塊,幫著在處理傷者。等他們的車,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能看到吳正淳坐著出租車剛好抵達了門口。


    “怎麽回事呢?”吳正淳直奔過來,接著,看到了頭上破血的史慕青。


    陸征眯著眼睛,隻見隻有吳正淳一個人來,按理來說,另一個人應該跟著來的。可是,現在不是問這種事的時候。把病人先送進了CT室查看腦部中槍的情況。


    剛好那顆子彈,是擦著顱腦上部而過,腦部上麵的區域受到了傷害。吳正淳看著CT片的時候,是突然說不出話。


    君爺站在他旁邊,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異常的表情,問:“是不是,和她以前犯病的地方重合了?”


    “好像是的。”吳正淳這樣回答以後,突然一愣,想君爺怎麽知道這事,忍不住嘴角一翹,問道,“陸隊你怎麽知道的?”


    “她之前不是誰都不記得嗎?後來聽說頭部受到撞擊以後,逐漸想起一些事。或許,這個受傷以後,她能想起所有事情來。”君爺的口氣裏有一種看穿命運的口感。


    至少,在吳正淳聽來,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不管怎樣,傷者是要馬上送進手術室裏進行手術。對於急急忙忙進手術室給學生處理傷口的吳正淳,君爺也是抹了一把下巴:隻見這個吳教授,好像對於學生為什麽受到槍擊,什麽問題都沒有。


    白露姐姐的傷口不大,隻是被子彈劃傷了,由護士長拿碘酒酒精消毒過後用紗塊覆蓋上。白露包裹好傷口,開始找借口給杜玉心說電話了。


    比如說,她拎過去的那些保溫飯盒,總得找個時間地點交接。


    這樣的借口貌似很不錯,白露興致衝衝,給杜玉心打了電話。


    君爺見老婆那樣興致地拿著電話在辦公室裏徘徊,呼出口氣,坐在了辦公桌後麵,等待手術結果的同時處理起一些公事。


    現場是留了人,調查對方伏擊的地點。這個地方是不難查的,隻要對射擊有點經驗的人,都能迅速地從遭襲地點,推斷出狙擊距離和方位。高大帥送了病人過來以後再折回去時,已經找到了凶手曾經埋伏的地方。隻是,這個凶手肯定是射了一槍沒有中馬上就走了。


    按照這個距離初步推斷,這個槍,可能是國外走私進來的槍械。從手術室裏取出來的子彈,同樣確定了這點。


    “這種槍在黑市上是不難買的,想找出購買槍支的人,恐怕不容易。”姚爺聽說消息以後,從陸家裏趕來,對君爺說,陸家裏的人,還不知道發生這樣大的事,“我隻告訴他們臨時有事,加班,沒有告訴他們是你找我。”


    “謝謝。”君爺道。


    “你怎麽突然變得這樣客氣了?”姚爺看著他的臉,眸子裏閃過一絲疑問。


    這幅疲態有點不像君爺。


    君爺對他坦言:“今晚上,你知道她問我什麽了嗎?”


    “她受到了襲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清楚有人一直在暗中盯梢她。但是,既然她之前,已經受到過類似的攻擊,我相信她心裏很清楚有這樣一天。所以,她打算了斷,那麽,必定問你那個最致命的問題。那群人最大的目的,不就是她姥爺留下來的那把小提琴嗎?”


    奧爾菲斯和尤裏荻西悲劇故事的小提琴。這把琴,據苗爸之前和他們說的,是一把無價之寶。為什麽那些人苦苦追求這把小提琴,一把被詛咒的小提琴?


    原先,君爺都以為,伴隨多年前黃少麗那夥人落網,整件事應該是告一段落了。因為,那把琴,不是黃少麗想要的嗎?結果好像不是黃少麗想要的。黃少麗對白建業不是真愛,是帶著一種目的和企圖來接近白建業的。


    這把被詛咒的小提琴,按照苗爸的說法,是代表了一種真愛的東西。


    現在,史慕青其實早知道,那把小提琴,是落在他君爺手裏了。所以,隻要她向他君爺問出這個問題,畢竟對方肯定沒有想到苗爸早已把小提琴交給了他君爺,這樣一來,那些人,會認為她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對她下手。或許,之前那些人想殺她,但是用的手段,仔細分析的話,會發現,其實都還留了一手,不是說像這樣遠距離射擊一槍要她的命。


    “聰明的孩子。”君爺突然吐出這句話時,引得白露都回了頭。


    “她本來就挺聰明的。”對此,姚爺轉悠起了手裏的鋼筆,一點都不懷疑地說,“你想想,她是跟著誰長大的?”


    君爺隻要想起姚爺說的那個人,一幅益發高深莫測的表情。


    是,她是他姥姥撫養大的孩子。他姥姥是什麽樣的角色,恐怕再沒有比他這個外孫子更了解的了。


    “最好還是讓她死了,如果她想就此了斷。”


    君爺這句聲音,在辦公室裏慢慢地回旋著。


    杜玉心走回到咖啡館,肯定是沒有心思繼續吃東西的了。結果一眼看到他媽給他們倆精心熬製的湯,心裏頭忽然覺得不舍。她是個營養學家,一個美食家,特別能體會到食物的那種愛。


    人類從自然界任取東西,為自己所用,其中,拿到的,許多有生命的東西,化為了自己的腹中之物。畢竟人類是肉食動物草食動物的合種雜食動物,要活下去,肯定要吃的。結果,隻能吃其他的生命,來維持自己的生命。


    有了這樣的覺悟,如果再浪費食物的話,是很對不起那些變成食物的生命的。


    輕輕地抽了口氣,杜玉心坐了下來,努力地把剩餘的東西盡可能消化掉。哪怕吃不完,都要放好了,帶回家去。反正是不能隨意丟掉和浪費掉的。


    在她繼續吃飯的時候,白露的電話打過來了。


    “玉心嗎?”


    “是的,阿姨。”杜玉心吞下口湯,小心翼翼地回答。


    白露能感覺到她戰戰兢兢的口氣,不由想笑。想必這姑娘今晚對他們這對未來公婆印象也好,否則,不會如此小心謹慎生怕落下不好的印象。杜玉心自己恐怕都沒有察覺,她此刻比上次和白露姐姐通電話時,小心多了。


    很滿意,白露想,語氣益發地溫柔起來,說:“今晚實在是,有些對不起你。”


    這是代替兒子向她道歉。


    杜玉心連忙說:“沒事的,阿姨,我知道大家都是有事要忙。對了,阿姨你的手好些沒有?”


    真是個細心的孩子,那樣銳利地看到她那隻受傷的人。


    “一點小擦皮,貼張膠布就好了。”女超人白露姐姐口氣淡然地說著手上不值一提的傷,接著說,“我是想和你說,你那個菜,飯也好,吃不完,別剩著,免得吃壞肚子了。雖然說天氣不是很熱,但是隔夜菜再熱的話,並不好吃。”


    “我知道。我把那些剩菜剩飯,帶到我們餐館的剩飯剩菜回收桶,我們一般餐館會把這些東西送到附近郊外的合作農場,當作肥料用。”杜玉心一步步解釋著。


    白露沒有料到她這樣細致周到,不由脫口而出:“你還真像征征她姑姑。”


    蔓蔓也是十分討厭浪費的一個人,討厭到什麽地步,每一樣東西,總能找到任何借口再利用。


    為此,白露知道,自己老公對妹妹這點卻是很看不慣的,直接扣個女葛蘭台送給蔓蔓。但是,君爺口頭上雖然酸溜溜地諷刺蔓蔓,心底裏卻是很喜歡這個妹子的,這點白露比任何人都清楚。


    “征征他爸,其實理想中的女人,就是這種。”白露姐姐說。


    杜玉心在對麵愣了一下,是很愣的那種。聽白露姐姐這個口氣,好像有些無奈和苦澀。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或許根本不是這樣,隻是基於聯想。


    什麽聯想?


    白露姐姐樣貌好,穿名牌,一個和時尚的女人,和蔓蔓的那種小家碧玉吝嗇持家的小女人完全沾不上邊。


    君爺不可能說,喜歡蔓蔓那種,卻娶了白露姐姐這種類型的老婆。唯一的一種可能,君爺並不怎麽喜歡白露姐姐,因為兩種類型過於截然相反了。


    杜玉心一時都找不到話來回應白露這話。


    白露在對麵,實際上,也對剛才自己說出口的話有些吃驚。不是因為自己說的話,隻是自己這些話,算是心裏秘密的話,竟然對著這個女孩子就直接坦言了。


    這該是她藏了多少年在心底裏的那個疙瘩。


    白露吸了口氣,隨之,淡然一笑道:“玉心,所以你明白了嗎?征征像他爸。”


    杜玉心馬上反應了過來說:“謝謝阿姨安慰我。”


    真是口齒伶俐的女孩子,這麽快給她白露找到借口和台階下了。白露吃吃吃地笑著。


    杜玉心通過電話線聽著對麵的笑聲,隻覺得白露姐姐的聲音不是普通的好聽,像迷人的電台主持人。


    “行吧。”白露說,“那個保溫飯盒,你明天有空,送到我家來吧。你媽媽和征征他姑姑是好朋友,我們家和征征他姑姑一個大院的。你應該找得到,知道在哪裏。”


    白露姐姐都開了一句聲音,杜玉心哪敢說不是,連忙點了下頭:“知道了,阿姨,明天我找個時間給你送過去,送去之前先給阿姨打個電話。”


    事兒就這樣說定了。


    咖啡館的玻璃門,忽然叮鐺鐺一串風鈴聲,一個人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杜玉心聽見徑直衝自己來的腳步聲,不得仰頭向上看,看到的是一個好像民國時代的年輕女人。


    樸素端莊,但是極具氣質的連衣裙子,穿著在對方完美的衣架子身上。那頭長發飄飄,是比洗發水廣告更加誘人。


    “我叫晏子。”


    杜玉心低下頭,著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我知道你是誰。我不是來和你爭論吵架的,我隻想知道,她在哪裏。”


    “我不知道她在哪裏。”


    她沒有權力把這事兒的經過說出來,正因為,她親自和史慕青一塊受到過襲擊,更要因此為其保密。


    晏子一隻手,拍在了她麵前的桌子上:“我說你不要太過分了!我隻是想知道她在哪裏,並沒有其它意思。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她在哪裏。對麵的目擊者都說了,你在現場。”


    伴隨晏子這話,那些風聞消息的媒體記者們,好像都聚集到這一塊地方來了。從咖啡館門口衝進來還有好幾個人的樣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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