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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落在臉上的黑發已被水衝刷,露出的那張俊逸的臉龐上亦是傷痕無數,唯有一雙黑眸依舊溫和寧靜,在看到日夜錐心牽念的女孩兒,在這樣的異地異鄉,依然容光煥發,依然所向披靡的時候,唇邊掛上了一抹安心的笑容。多日來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了。


    樂樂真笑不出來。


    剛剛是離得遠啊,現在近看看他的樣子,眼淚想止都止不住。


    從沒見過她心目中最英氣逼人的男人,如此狼狽,如此慘烈。樂樂哭得一抽一抽的,傷心得找不到自己的嘴來說話。


    “你怎麽這麽笨啊,好好地呆在岦煦身邊就得了,幹嘛要來找我啊?我這麽聰明,能有什麽事?會被人抓住嗎?會被人挾持嗎?一向都隻有我抓別人挾持別人欺負別人的份兒啊!”


    灼亮的黑眸深深地望著她,回答她的,是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知道,小丫頭是真的難過了。以往她雖然愛哭,但那些哭都是有目的的,因此都是假哭,一旦她想要的那塊糖吃到了嘴裏,眼淚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還是第一次,他見到小姑娘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一邊哭一邊還心疼地拿一雙小手兒對著他上下比劃著,看起來像是想要給他揉揉傷口,可是他滿身血淋淋的,她根本無從下手,於是又一聲緊似一聲地接著哭。


    “我知道,我隻是擔心。”他安慰地說道。


    “你這個樣子,可怎麽活啊!”她抽泣泣地看著他,模樣可憐兮兮的,心裏想的是,他身體裏麵的骨頭要是真被打得都一截一截的了,這還能拚得起來嗎?讓她哭死算了。


    “我沒事。”他語氣肯定地回答她。


    她不依地哭著喊:“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麽可能沒事啊?”


    “我有功夫嗎,我也不是吃素的。”他連忙安慰著,顧不得自己此時有多麽狼狽。對於傷情,他心中有數,自己雖然傷痕累累,但身體並無大礙。那些所謂的堅硬的鐵棒,於他來說,與普通的木棍無異。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怎能於百萬人中被選中,擔當起護衛她的責任?


    “你沒事?”


    “我沒……”釋韙的話說不下去了。雖然樂樂隻是輕輕碰觸了一下他的身體,他的臉已經變了顏色。


    小嘴兒嘟得老高,樂樂奉上一臉“我就知道”的神情。


    釋韙依然保持微笑:“或許,是需要休息兩天,別擔心。”


    ——


    木丹走了,炎花也走了。


    兩具冰冷的軀體,並排躺在冰冷的大地上。草原上的陽光,仿佛也失去了溫暖。他們的臉龐依舊,但卻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失去了所有的生氣,不再微笑,不再關心,塵世間的一切,都從此不再牽掛。


    為什麽?


    即便木丹負隅頑抗,岦煦衝冠大怒,但她還是有信心,有她在,哥也很快就會來,她就是木丹最大的籌碼,因為她不要他死,誰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曆史是由她說了算的嗎?


    可是這裏不是平行宇宙嗎?為什麽故事的走向不能改變?


    “哥,為什麽會這樣?”全身像是散了架,她軟軟地坐在地上,眼淚一滴滴地滾下來,她低垂著小腦袋,烏黑的圓眼,困惑而又茫然。


    “他咎由自取。”岱欽麵無表情,但那冰冷的視線有如繩索,將眼前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都緊緊捆綁在他的眼中。


    其他的人連大氣兒都不敢出,隻有樂樂還可以發言。


    “他做錯了什麽?”


    雙眸陰鷙,但他仍舊回答了樂樂的問題:“他做錯了一切。”


    秀眉揚起,杏眼睜圓,清脆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憤怒:“他做錯了什麽?”


    “小郡主,你怎麽還為這個惡人說話?他挾持你,挾持希雅郡主,這都是誅九族的大罪,像這種惡貫滿盈的人,這樣死都是便宜他了。”


    樂樂瞪圓了一雙紅紅的眼睛看著烏雲,讓烏雲的話說不下去。


    海日古兄弟正守候在木丹的遺體旁邊,此時更是一齊跪倒在岱欽的麵前:“郡王,木丹將軍昨日留下遺言,如果他戰敗身死,讓我等務必將郡主和小郡主,放回大勍。將軍未有想過以兩位郡主為籌碼,換得他的平安。”


    岱欽冷麵冷情,黑瞳星芒閃爍,目光冷鷙陰沉,他並未正麵答複他們的話,低沉的語調卻有著教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爾等若要歸降,心誠很重要。如若巧言令色,恐怕前途不妥。”


    海日古兄弟連忙低下頭去,再不敢多言。看來,木丹的那封親筆書信,也再無呈上的必要。否則,自身難保。


    “我信。”


    樂樂斷然說道。海日古的話,狠狠地擰痛著她的心髒。她用力咬著粉嫩的唇瓣,想要忍住心中的疼痛,可是那尖銳的痛楚就像針刺一般,讓她難以承受。


    “樂樂!”岱欽黑眸一眯,瞬間迸出寒光。


    樂樂不怕,她一味地選擇固執,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我信木丹。他決沒有哪怕一時半刻,曾經想到以我為他的人質,來換取他的安全。他的大本營,是我自願來的,我是來做客的,沒有人逼我這樣做。”


    “有何憑據?”岱欽質問。


    吸吸鼻子,樂樂強忍著心頭的酸楚,她想到了自己在這裏的短暫生活:“你見過哪個被挾持的人,在主人尚且條件艱苦的情況下,住的是他們最好的營帳,用的是他們最好的物件,吃的是他們最好的糧食,恨不得把他們最好的都拿出來?”


    回答她的是一聲冷哼:“障眼之法,掩人耳目而已。”


    傷痛的眸光轉向他的眼睛,縱使隻在這雙眼中看到無情,她也還是要說:“解釋權都歸了你了,你的嘴那麽大,我還能說什麽?”


    岱欽眯起雙眼,再度提醒她:“我早就跟你說過,弄清楚誰才應該是你親近的人,誰才值得你信任。”


    樂樂任性地大喊:“我沒有錯,他值得我信任!”


    “一派胡言!”岱欽終於動怒,隻有這個小丫頭總能夠成功激怒他:“真是把你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


    樂樂扭過頭去,不理睬他的怒意。


    “木丹,木丹。”眼中全是酸楚的痛,她喃喃地呼喚著。仿佛她的呼喚,就可以將冰冷的他喚醒。


    岱欽耐性用罄:“來人!扶她回去!”


    烏雲還未來得及趕到樂樂的跟前,女孩兒就突然大頭朝下,驟然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


    “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麵色凝重,眉頭緊揪。還在養傷的釋韙,原本處在被軟禁的狀態,如今終於還得自由之身,沒想到一走出來,就看到一個完全異樣的樂樂。


    依然還是那個舒適的營帳,依然還是那個被侍奉得舒舒服服的女孩兒,然而她木然呆坐著,一動不動,目光渙散,眼神迷離。對所有人的呼喚,聽而不聞;對所有人的焦灼,視而不見。


    “你是什麽意思?你知道什麽?”黑眸瞬間眯起,光芒鷙冷。他允許他來看樂樂,已是僭越,而這個男人,竟然還口出狂言,似乎告示著他與樂樂之間,有著什麽牽係,這種感覺,讓岱欽更加不悅。


    關切的眼片刻也不曾離開女孩兒的身影,個中似乎蘊含著千言萬語:“她隻有三歲。時空轉換帶來的強磁場反應,她的身體太過稚嫩,造成的傷害最大。”


    “你胡說什麽,誰隻有三歲,她已經十八歲了。”什麽是時空轉換?什麽是強磁場感應?太瘋狂了,他在說什麽?


    釋韙輕歎一聲:“十八歲的年齡,三歲的身體。”


    “什麽意思?”岱欽逼問道。


    “她的身體時刻都在受到傷害,再加上這次受到精神上的打擊。”樂天派的小姑娘,何曾承受過死亡相逼的慘烈,感受過生死離別的遺憾?更重要的,是她稚嫩的身體,能否承受雙重的打擊。


    “什麽打擊?”


    釋韙不欲多言,簡短截說:“木丹是她的朋友。”


    岱欽嗤之以鼻:“那又如何?”


    “他們彼此,以誠相待。”


    怎麽就連釋韙也這樣說?這分明是狗屁不通的混賬話,濃眉皺起,挾著陰森森的霸氣,岱欽根本不信。木丹與樂樂以誠相待?野心勃勃,心狠手辣,木丹的一生,幾乎每一天都是一個屠夫,死在他手中的冤魂數不勝數。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天真善良,會成為他以誠相待的朋友?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讓人如何置信?


    簡直是一派胡言,不知所雲。語氣陰森,明顯地充斥著濃濃的不悅。岱欽冷冷反問:“我為什麽要相信你?皇帝尚在寧夏,你因何孤身來到木丹的大本營,因何受傷,因何又全身而退?”


    釋韙也不想與他多說,他做什麽無需向他解釋:“我要救她,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黑眸再度眯起,迸出冷冽的劍鋒。這個家夥,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為什麽每一次都要搶他的話來說?


    ——


    “樂樂。”


    他緊抿著唇,在這一聲呼喚之後,便不再作聲,隻是低著頭,用明亮的黑眸,注視著她。


    握緊拳頭,高大的身軀緊繃著。那個看起來病弱蒼白的小女人,根本就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個時刻的她,這讓他的心,一陣陣地抽疼。


    十五歲的時候,樂樂宣告出生。從哪裏看過去,那都是一個成熟的大女孩。俏麗的臉龐無可挑剔,帶著一種沒有經曆過任何歲月曆練的美麗,就像山澗中自由奔流的小溪,通透純淨。


    躲過了身體成長之痛,也無需經曆知識積累的晝夜苦讀,擁有一個大學畢業生全部知識點的頭腦夠明晰,心智卻完全不成熟。


    女孩兒愛笑,但更愛哭。


    答應了她的父親,成為一個守護者,他始終陪伴在她的身邊。


    開心的時候,她最喜歡聽他讀書。她會拿著隻有他小時候才會看到的那種小人兒書,真不知道耿概從哪裏給他的女兒弄來的,而且每次一拿就拿出上百本,一本一本地要他讀給她聽。他讀到見字就暈,她卻聽得有滋有味。


    難過的時候,她最喜歡聽他唱歌。一般來說,他唱什麽她都喜歡,但有一首歌,他唱的次數最多,那是她的最愛。


    “落葉隨風將要去何方,隻留給天空美麗一場,曾飛舞的聲音,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幸福的過往。愛曾經來到過的地方,依昔留著昨天的芬芳,那熟悉的溫暖,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無邊的思量。”


    有時候唱過之後,他會注視著那個隻聽了首歌就心滿意足的嬌俏表情,輕聲對她說:“這首歌已經六十三歲了,在現代幾乎沒有任何人還記得它,你這個70後的新新人類,為什麽喜歡聽?”


    女孩兒會揚起她花兒一般的無憂臉龐,想當然地告訴他:“因為你喜歡唱啊!隻要你喜歡唱,我就喜歡聽。”


    感動的情緒就這樣蔓延。他們有著幾代人的差距,有著根本弄不清相差多少歲的年紀,但她卻是他的知音。於是他對她說:“它太老了,我會唱的,都太老了。想讓我學些不落伍的新歌嗎?”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接受新新人類的改造,但為了她,他願意嚐試。


    十五歲的女孩兒搖搖頭,他記得從不曾懂事的她,卻認真地對他說:“它不老,你也不老。我的年紀是從十五歲開始計算的,那麽你,就從二十六歲開始,繼續計算。中間跳過去的,就算了,反正你也沒參與,當它沒來過。我知道的你,從來不落伍。”


    唇角微彎,扯出一抹淺笑,他的微笑溫和,目光剛毅深斂。每每想起過往的她,他就會帶著滿臉的驕傲和幸福。“如果,沒有了''樂樂''這兩個字,沒有了你這個人,二十九歲這個年齡、這個數字,對我來說,還有什麽意義?樂樂,別讓我找不到你。”


    他再次唱起它,輕輕的,輕輕的:“落葉隨風將要去何方,隻留給天空美麗一場,曾飛舞的聲音,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幸福的過往。愛曾經來到過的地方,依昔留著昨天的芬芳,那熟悉的溫暖,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無邊的思量……”


    ——


    他看到他走進了樂樂的房間,片刻後,又看到他走出去。


    沒有阻攔,沒有警告,對此,他不動聲色。但濃濃的不悅情緒,還是穿透他滴水不漏的自製。毫無笑意的他,顯得格外冷峻漠然。


    明日他就會帶著樂樂離開,也同時離開這個讓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威脅的男人。不管於情於理還是於什麽,這個男人,都沒有緣由可以跟著他們一起走。


    直覺告訴他,樂樂必須離開這個男人,越遠越好。管他為什麽。


    恬淡的月光從窗外溫柔地灑落,房間裏的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銀色光環。在暈黃的亮光中,微弱的燈光下,一個美麗的女子,獨坐在窗前。她有著一張異常精致的小臉,彎彎的眉、長長的眼睫、嬌嫩的紅唇。她的美,帶著獨屬於她的個性化的特征,看在他的眼中,亦是完美無缺。


    可是,如今的她,完美的臉龐上,隻剩下依舊美好的五官,卻沒有一絲溫度。


    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落在她纖細卻執著的背影上,一瞬也不瞬。“今天的心情好些嗎?”


    夜風裏早春的寒意甚濃,他脫下外衣,披在她的肩上,暖和的氣息瞬間包圍她,驅走所有寒冷的感覺。幽幽的黑眸中,倒映的全是她眉眼的清麗。他注視著那張茫然的小臉,嘴角微漾著寵溺的笑:“我聽說,你吃了半碗飯,比昨天又有了進步,我知道你在努力,在努力恢複你自己。乖女孩兒。”


    雙眸緊鎖著她,放射的光芒更加灼熱:“樂樂,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把你寵壞了。才會讓你無法無天,隨心所欲。可是現在,我突然發現,原來我對你管得太多,關心得太少。”


    那雙粗糙有力卻又無限溫柔的大手,輕輕地握住她的,一雙強健有力的臂膀,輕輕環過她瘦削的肩,他的力道極盡溫柔,充盈豐厚的熱力立刻層層傳遞,溫暖她微顫的身體和冰冷的心。“樂樂,我的人生,還從來不曾有過這一刻。這種感覺,很陌生,完全不熟悉。但對你,我承認,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我需要你給我時間,給我機會。樂樂,別忘了我。”


    ——


    晨光初綻,空氣清新,露水滋潤著大地,草原上的一切,都是那麽美好。仿佛這個世界,從未冰冷,也不會再有悲戚。


    兩個男人,又一次在去往樂樂房間的小路上相遇,兩人沉默肅立,寂寂無語。也許,他們此時對立,未來對立,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一刻是相契的。但是他們對女孩兒的心意,雙方都知曉。喜歡,沒有道理可言。喜歡,沒有對錯。


    “烏雲,快一點,再跑快一點!”


    銀鈴般的笑聲,在遼闊的草原上歡快地綻開。仿佛她從未曾失去過這樣的聲音,從未有任何一刻,不曾與珍愛她的草原相溶相依。


    兩個男人驚訝對視,心中有三分不可置信,更帶著七分的異樣激越。


    “你不中,再讓我來一次,我就不信了。”


    她自信說道。然後就隨著風,展開雙臂,自由飛翔。奔跑中的女孩兒,那嬌俏的身姿有如飛燕的剪影,快樂自由,無憂無慮。


    風箏如願地飛起來了,可是,女孩兒的方法不佳,風箏掙紮著飛了幾下,還是輕飄飄地掉落下來。


    沮喪地握著手中的風箏,不服氣的小姑娘終於留意到了兩個男人的悄然到來,希望頓時點亮了那雙原本就神采奕奕的大眼睛。


    她毫不猶豫地向著兩人跑過去,如同翩翩蝴蝶一般飛到他們的近前:“我放不高,笨死了,我要你們幫我。”


    兩眼筆直地瞪著她,一雙黑眸炯亮異常,釋韙心情雖激越,語氣卻如常,與平日裏麵對女孩時候的他毫無二致:“我們怎麽幫你?”


    小姑娘自信地笑,領導才能卓越,她對著岱欽說:“你,拿著線;”又看向釋韙:“你,跑快點,讓它飛起來。”


    釋韙一動未動,黑眸中卻帶著燒灼的熱度:“我,是誰?”


    女孩兒斜睨了他一眼,板著一張小臉兒,小手兒指指點點著他說道:“你發燒了,還是失憶了?你是誰需要我告訴你嗎?”


    “需要。”他幹巴巴地說道,聲音悶悶的,心情已經迫不及待。


    彎唇一笑,笑得如一朵盛開的桃花。女孩兒悄然靠近他,將小臉兒貼在他的耳邊,以隻能他一人才聽得到的聲量,清亮亮地說道:“禦前第一侍衛,這麽''霸道''的身份,能隨便告訴別人的,小心又被抓走。”


    她調皮地說著。暖暖的春風,吹拂著她的衣衫;明媚的陽光,映著她嘴角甜甜的笑。那無敵的笑容,如同春陽一般,見者融化。


    “你記得?”他追問。


    “我什麽時候忘過?”女孩兒想當然地回問。


    自始至終在端詳著她的目光,始終極柔極亮。此刻,岱欽終於對釋韙說:“釋韙,跑!”


    釋韙點頭:“好!”


    風箏飛起來了,像樂樂期望的一樣,在天空自由的徜徉。她想要它飛多高,它就選擇飛多高。


    ——


    一夜好睡,步出房門的樂樂,伸伸懶腰,想要呼吸一口這天然大氧吧中的新鮮空氣,卻被漫天彌漫的焦糊之氣嗆得口不能言。


    左右四顧,她居住的這片民居內沒有任何異常情況。


    她又來到釋韙居住的房間,門一推就開,房內卻無人。


    心中不安的她,又趕到了哥的房門之外,同樣的,房內無人。


    巴圖的房間,很顯然,不僅無人,根本沒有人曾經休息過的跡象。


    懷額國的大使呢?他帶著一幹人等,應該是居住在落木侖山上,而那裏,正是黑煙彌漫的所在。


    不祥的預感讓她驟然喘不過氣來,那是自從離別木丹之後,近兩年的時間之中,她再未曾有過的窒息感覺。


    為什麽會有這樣濃烈的焦糊的味道?那絕不是一般的氣息,複雜得令人想要嗆咳與流淚。


    為什麽科爾沁人所在的區域之內,唯剩她一人?


    她這樣思考著,視野的開闊很快就讓她找到了答案。畢竟,慘烈的戰場之內,硝煙未燼。


    撒開腿,她開始向冒著黑煙的落木侖山上,盡情奔跑。她剛好居住在山腳下,而且昨日還拉著釋韙帶她探險,尋到了一條登山的捷徑。


    越向上跑,她的心越冷。直到來到山上一處平坦的空地,她終於被眼前的一切驚駭到口不能言。


    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人呢?哥呢?巴圖呢?其他的科爾沁的人呢?


    為何她安然無恙,卻在甜睡一夜之後,就驟然見到這樣的情景?


    眼前的情景,隻向她展示著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一場慘烈的戰鬥,持續了一夜才結束。


    而現在,所有的帶著絕望與憤怒的嘶吼,都早已過了尾聲。


    一夜好睡,她沒有聽到任何哀淒的慘叫聲、可怕的獰笑聲,然而眼前的戰場,卻根本就是地獄的入口。


    遍地都是人,死人,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首,還保留著生時的模樣。一地焦炭,正是他們被火灼燒後的模樣,觸目驚心,就連曾經的一片猩紅色,也被黑色掩埋。


    眼睛微眯,雙拳握得死緊,秀美的下頦,因為咬牙而緊繃著。


    她淡雅的臉龐早已如同雪一般蒼白,連嬌嫩的雙唇也不剩半點顏色。瘦弱的身體此時正在劇烈地顫抖著,因為眼前煉獄一般的景況。


    身處這片殘忍之地的盡頭,心口發窒,她雙腿一軟,眼前發黑,栽倒在地。


    緊握雙手,卻控製不住它們的顫抖。


    從來沒有經曆過,沒有經曆過任何的艱辛與磨難,麵對著眼前這一片前所未見的狼藉和淒慘,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心,無法克製地狂亂。她想喊,她要叫,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憤怒,她想發出最震撼的呼號。


    每一次戰鬥,都要有人失敗,而終究也會有人站在勝利的一方。


    但是現在,兩方人馬,她一個活人也不見。


    她的心中,那個戰無不勝的偉大男人呢?


    他應該彎弓搭箭,把凶狠的利刃沿著被硝煙染成半透明的空氣飛衝出去,在汙濁的半空中呼嘯著,發出撕裂般的呻吟,而被它擊中的人則發出最淒厲的慘叫。


    他此刻不是應該隨意的擦拭著手中沾滿鮮血的利刃,飄飄的黑發在混雜著血腥氣息的空氣中隨意地招搖、張揚,看著得勝的戰士們帶著勝利的餘興跳躍著、歡呼著,而他依舊淡漠,仿佛一尊冷峻的雕塑,仿佛敵人是那麽不值一提的懦弱。


    不應該這樣嗎?這個不才應該是最好的結局嗎?


    如今呢,他在哪裏?那個疼她寵她愛護她的男人呢,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她不信,她要去找他,她要去找他,她一定會找到他!


    “不!”


    釋韙的吼叫,那麽無力,抵不過她墜落的速度。事件的發生發展,不可謂不詭異,一大早,他就細心觀察著,在一片破敗的景象中查找著蛛絲馬跡。


    卻沒有想到,女孩兒比他預計的更早清醒,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已然踏出房門,而且還將自己置身險境。


    他不該忽略,她的身體,無法承受太重的打擊。


    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一切可能並不是她看到的樣子。


    沒有來得及呀,等到他留意到她的身影,跟著她的腳步趕過來,一切已是來不及。


    懸崖邊,她縱身跳下,帶著向前奔跑的姿態,果決、堅毅,沒有絲毫的遲疑。


    “樂樂!”


    他驚恐地發狂地喊著她的名字,眼睜睜地看到那抹纖弱的身影,轉瞬即消逝不見,令他目眥欲裂!


    沒有任何遲疑,他縱身一躍,在天空劃出一道最後的弧線,執著地追著那抹癲狂的身影而去。他不信天,不信別人,隻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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