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空洞的眼眸轉向她,無光的黑瞳猶如吸光的黑洞,令女侍從法師有些悚然,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女侍從法師覺得林安不笑的模樣似乎和原先有些不同,但具體不同在哪裏,她又說不上來,隻從心裏有些發怵。


    食物的香氣喚起了身體的本能,林安終於回神,指尖輕敲桌麵。


    “放下。”


    女侍從法師像是被控製的魔偶,順從地依話照做。放下食物後,女法師退到門邊,沒有立即離開,踟躕了一會兒。


    林安恍如不覺,閉眼坐在那裏,任食物的香氣彌漫室內,又漸變冷卻。


    寂靜像無聲的壓力壓在人的心上,女侍從法師的心一點點下沉。


    良久,久坐不動的林安才有了動作,叉子卷起變冷的拌麵,機械地吃完,放下叉子,似乎才察覺還有一個人在,停止了動作,轉向女侍從法師,有些幹澀的聲音慢慢道:


    “什麽事。”


    林安的漠然無視給人無聲而沉重的壓力,女侍從法師早就後悔因一時嫉妒而留在這裏,久站僵硬的身體真實地反應出她內心的不安,她現在是真的發現了,她服侍的這位女法師和從前的任何一個都不同――站在她麵前,就像站在大法師麵前一樣,空氣都凝固得讓人窒息。


    這時見林安吃完東西後,說話間眼中似乎多了些活人的神采,女侍從法師才放下心來,支吾了一下,在那對黑洞般的眼眸下終於不敢說謊:


    “愛麗絲,就是服侍您的同伴的那個女人,她進了隔壁閱讀室。已經大半天沒有出來……您的同伴也沒有出來,連午餐都沒有叫進去。”


    這和女侍從法師願意留下為林安抄錄有很大不同,安德烈是男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意味著什麽,暗示已經太明顯。


    事實上,這種狀況在過去並不鮮見,不然,圖書館為什麽要特意挑選培養女法師來服侍這些法師呢?而終身不可再嫁的女侍從法師們,也很樂意通過露水姻緣,從這些法師身上得些金錢或好處。


    女侍從法師已經後悔自己為了貪林安打賞給另一個同伴的紅寶石。而妄想用這種方式挑起眼前這位女法師的怒火。


    她現在隻希望林安的怒火不要太大,至少不要殃及她這隻池魚。


    但私心裏。女侍從法師又似乎覺得,自己心裏隱隱有些期冀,希望這位給她恐怖感覺的女法師會暴怒,像普通的遭遇背叛的女人一樣嫉妒怨恨,撕去她漠視自己時那種令人敬畏的表象。讓她跌落神壇,以證明高高在上、完美得令人嫉妒的她也和普通女人沒什麽不同。她的威儀如同薄紙上的影子一樣虛假脆弱。


    時間緩緩流過,女侍從法師覺得自己已經僵硬得變成了雕像,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心裏隱藏得極深的惡意已經被眼前的女法師察覺了。


    林安的坐姿像凝固的雕塑。她不知什麽時候又閉上了眼睛,女侍從法師所說的內容她已經聽到,卻完全沒有反映到腦子裏。


    久久,轉換完法術書的內容。她動了動,然後驀地發現女侍從法師仍在室內,轉過頭有些不耐,“你怎麽還在這裏?出去。”


    女侍從法師已經什麽想法都沒有了,如蒙大赦。腳步像貓一樣輕巧,無聲地合上門。


    林安持筆。腦子自然回溯之前的記憶,恍惚反應過來女侍從法師說過的話,沾了墨水的筆尖頓了頓,又堅定地落了下去。


    腦海中。


    “……站在分界線上,你的大師級精神力總算有點好處了……那個女人被嚇得厲害……”


    低沉的男聲笑語,聲音沉沉愉悅……仿佛得到了什麽好處。


    ……


    那一次後,女侍從法師再不敢有任何想法。


    敲門,送食,離開。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五天,每天一次,每次隨之而來的就是足夠讓一個成年男性一天三餐飽腹的食物量。


    女侍從法師的並不空閑,因為她服侍的那位法師中途陸續召喚過她五次,每一次她都得到一張新的金票,麵額越來越大,然後女侍從法師將林安所指定的法術送進閱讀室――法術的等級,覆蓋了一到三級的幾乎所有法術,到了後來,那位古怪恐怖的女法師甚至指定了一些零級法術。


    這種饑不擇食的吃相,甚至驚動了圖書館的幾位白袍法師,連城主府都派了人來詢問情況,伯倫少爺甚至於深夜悄然在圖書館露了一次麵。


    但圖書館的管理是如此森嚴,上下層的消息並不相通,這一切都掩飾在狀似平常的表象下,連館中的絕大部分侍從法師都毫不知情,隻是偶爾有法師會為越來越難申請的閱讀室發發牢騷。


    而服侍林安的女法師早就被下了禁口令。


    雪莉爾和安德烈在離開閱讀室後就得知了消息,在詢問女侍從法師得知林安在閱讀室中一切正常後,雪莉爾守在了林安的閱讀室外,而安德烈沉默了一會兒,又一頭紮進了閱讀室。


    某些一直關注他們的暗湧隱隱有些異動。


    這一切,早就廢寢忘食忘記一切的林安毫不知情,她正沉浸在反複地刻錄法術,以及一次又一次站在某條未名而真實存在的分界線的體驗之中。


    這種體驗如同某種積蓄,讓林安感覺自己隱隱觸動了某扇大門――盡管在克洛諾斯口中,這種所謂的預感不過是得以接近法則而產生的一種錯覺,實際上,她離觸動那扇大門還極其遙遠,猶如隔著浩瀚星河。


    但林安相信自己的感覺,她相信這會是一次極其重要的升華,重要程度可以與她通過底比斯冥想法則第一次成功冥想相提並論。


    有好幾次,林安站在那條分界線上,幾乎忍不住要邁出那一步。


    但她終究忍住了,哪怕她早已將好幾個一級法術爛熟於心。


    林安的顧慮,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魔力積蓄還沒有達到極限,還在空間中的那個信物。


    “你太貪心的,”克洛諾斯說,“如果你能將那座天空之城開拓30%以上,從裏麵得到的收獲,足以讓你建造一座最豪華的法師塔,你能晉級大法師的可能性並不小。”


    “沒有一個法師不貪心,不貪心的人不可能成為大法師。”


    林安回道,“那個信物關乎晉級大法師的可能性,而且看情形,我的競爭者隻會在正式法師階位以下――憑我現在的實力和你的幫助,最後得勝的可能性很大……而一旦成功,通往這個世界上層的大門將真正向我打開,連法師塔和梅林皇室,也不會輕易忽視和處置一個未來的大法師――我現在的處境,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未來的路,也將會更加順暢寬闊,得到更大的自由――”


    “人的一生,無非在追求更大的自由,而現在這個世界,壓抑得令我窒息……既然能有更快的捷徑,而我又有很大希望成功,為什麽不去爭取!”


    “在我看來,從來沒有什麽十拿九穩的未來,預言係的那群家夥全是一群胡說八道的神棍……”克洛諾斯道,“你無法理解我的話,是因為遠沒有站到我的高度,看不到世界運行的規則核心。”


    “盡人事,聽天命,至少在這一刻,我還有選擇的自由……況且,我和你走的本不是同一條路。”


    林安回了一句,卻愣住,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說後麵那句話,剛才隱約間似乎某種契機一閃而逝,回過神去捕捉,卻再也找不到了。


    克洛諾斯沒有說話,似乎也被林安的驚人之語鎮了一下。


    回想捕捉不到那個重要契機的林安,心裏悵然若失,有些失去了繼續之前談話的興致,淡淡問克洛諾斯:“你讓我刻錄了那麽多法術,動靜恐怕已經被人注意到了,注意我的人恐怕會更加關注。付出這樣的代價,你總該把原因告訴我一聲吧。”


    “那些法術書我已經還原出來,你也在空間了看過一部分了,有什麽發現嗎。”


    “某些運行規則的描述,好像……和空間裏的有點差異。”林安遲疑了一下,回答出自己察覺已久的疑點,心裏隱隱有些懷疑到了什麽。


    “你覺得,這些運行規則的差異,代表著什麽。”


    克洛諾斯毫不諱避的態度,讓林安心裏隱隱有些發緊。她想到了之前拿同一個法術兩種版本的進行具體對比,並且建立起具體對比模型所得出的結果。


    她久久沒有出聲,克洛諾斯也不理,而是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空間裏所儲存的法術書,是魔災前這個位麵法師所通用的法術書――也就是,這個新時代從遺跡裏繼承的法術的最初的模樣。”


    林安心裏一震――現在的法術,是由空間中的版本發展而來?


    那麽為什麽,現在流通的法術,會和魔災前的法術發生這樣差異性的變化?而且通過對比模型,現在的版本明顯是正在向更優化的方向發展。


    這難道是在說,這個時代發展起來的,殘缺不全的魔法文明,竟然比上古魔法王朝時期的魔法文明,更先進、更輝煌?


    不,林安覺得事實並非如此。而她有種直覺,克洛諾斯和自己這些發現,似乎將一切解釋,指向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方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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