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書亞和黑衣人像觸電一樣往那隻伸出的手看去。


    林安垂眼,心裏淡淡地想:薩林果然是一條深悉人心的毒蛇,隱忍、冷靜,知道什麽時候出場,才會造成最大的威懾力和改變局麵。


    她有植物感知,當然一直清楚薩林在藤屋裏的動作,薩林卻並不知道她的想法和動機,在事前完全沒交流的情況下,竟然能配合得這麽好。


    ――薩林出現對局麵的扭轉,以及在約書亞和黑衣人兩者心中造成的動搖,從他們表情不能掩飾的情緒上,就完全可以看得出來。


    薩林帶著麵具的臉,從藤簾後露出來。


    銀白的金屬麵具邊緣散發著冷光,兩眼部位目光深幽,向他們看來。


    約書亞和他的追隨者的反應是,一個立刻後退,遠離林安和藤屋的方向,一個強撐著站起來,飛快地攔截在前麵。


    那個黑衣人左臂不能動,右手倒持短匕,動作是充滿攻擊性的防備。


    黑衣人下意識的動作,很好說明了實力天平的變化:薩林的恢複,讓形勢一下倒轉過來了。


    約書亞退出一段安全距離,定定神,就見林安正看著他,嘴邊隱約有笑紋,“在下如果有其他打算,就不會等到現在,我的同伴更不會在這時出現了。”


    她暗嘲他反應過激,不經大腦。


    “謹慎,是法師任何時候都該具備的品質。”


    約書亞回了一句,心裏也暗暗羞惱,薩林就算完全恢複。也不一定能威脅到他,隻能說薩林的出現推翻了之前的猜想。失去對局麵的正確掌握,才是他心理不穩,輕易受激的原因。


    在和林安他們發生衝突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完全落入下風。


    何況新出來的家夥是這個女法師的同伴,能和這個女法師同行,並且受到她重視的人,又怎麽會是普通人?


    雙方都很清楚,林安有了助力出現,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某種程度上。約書亞也謹慎得有理由。


    “但閣下的謹慎,卻隻能暴露出。之前的和解與誓言,都並不帶有什麽誠意,”林安失望地搖搖頭,“而我卻已經付出了足夠誠意,可惜閣下並不相信。”


    約書亞皺皺眉,默認了林安對他的指控,並沒有說什麽。


    形勢變化的主動權,已經被對方掌握。林安的舉動充滿迷惑性。他已經完全弄不清對方的目的,也是第一次覺得一個同輩身上充滿迷霧,讓人全然看不清。心生忌憚。


    本能告訴他,不去應答林安的任何話語,才是最安全的。


    法師的語言往往充滿迷惑性和諸多深意,當掌握不了對方目的時,他很難判斷對方語言中是一個死亡陷阱,還是一個甜蜜的餡餅。


    隻有事實能說明。


    林安像是猜得到約書亞的想法,笑笑不再說話,輕揮法杖,念了句索比克語,藤屋糾纏的藤蔓很快分散縮短,收進草叢中。


    薩林從草叢中撿起藤屋種子,走到她身邊,把種子交到她手裏,然後就和她站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安感覺種子在她手心跳了跳。


    “盡量不要在教廷的人麵前露出真容,你剛才的那種……好像有點問題,不過,也可能是我多想。”精神中,克洛諾斯毫無預兆地說了一句。


    林安動作頓了一下,沒有被任何人發覺,把種子放進銀幣空間的同時,在精神中應了一聲。


    虱子多了不癢。


    見多了各種風浪,知道了不少內幕,背負著大大小小不能告人的秘密,林安的心智已經久經磨礪,克洛諾斯的話雖然突然,但也已經沒法讓她失態。


    畢竟在這裏,教廷的力量稀薄,對她還造不成很大危害,而隻要不露真容和身份,即使出到外麵,教廷也不一定真能追查得到什麽。


    教廷可不比千年之前,手沒有長到能在梅林和北線隨心所欲的地步。


    不過,林安到底分了些心,想到這次輪回有關克洛諾斯的事情,她也不大有心情玩手段,借約書亞之力在背後推動鋪墊些什麽。


    況且,她已經做到了這一步,約書亞有七成可能,會照她的設想去做的。


    簡單對約書亞兩人點點頭,她扭頭對薩林道:“走吧。”


    薩林藏在金屬麵具後的眉挑了一下,不過在約書亞兩人麵前,他沒有表現出什麽,毫無異議地遵從了林安的決定。


    約書亞和他的追隨者,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兩人離開他們的視線。


    等走出一段距離,林安看看天空,對薩林道:“沒跟著。”


    “是鳥?”


    薩林見到林安的舉動,就知道他們之前是被人用什麽方法一直窺視的了――他昏迷之前,約書亞並沒有露麵,那隻帕特摩當然也沒有。


    林安點點頭,簡單說了他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當然,略過了那種她也弄不清楚的感覺。


    “我該謝謝你。”


    薩林醒來的時候,傷勢已經被自然之力治愈得差不多了,雖然體內淤血會有些影響,讓他胸腹處隱隱悶痛發窒,但比起他昏迷前所感覺到的傷勢,要輕得多。


    不用說,當然是林安對他做了什麽。


    不過畢竟是毫無防禦和感知能力的完全任人宰割,盡管薩林知道林安就算有動機,也沒什麽時間趁這機會在他身上做什麽,不過多疑已經深入骨髓,成為他的本能。


    所以,這句話,是感謝,也是試探。


    “不用,是你先救了我,我隻是還了回去而已。”


    林安的回答和神態,讓薩林放心了大半:


    在他心目中,對林安這種純粹法師的形象。還是比較深刻的,他覺得。林安就算真的對他做什麽,多半也不會用法師的公平準則做掩飾。


    而林安是用什麽辦法讓他這麽快恢複,既然林安不解釋,他問也是沒有用的。


    關注完和他密切相關的問題,薩林調開話題,毫無異狀,仿佛剛才的話語中沒有任何心機。


    “我們就這麽走了?那個隱世傳承的弟子,會照你的計劃去辦?”


    “他很快就能證實我畫的那幅地圖的真假,到時。隻要他不傻,多半會照我想的那樣去做。收攏其他參與者為自己增加助力。對他有利無害不是嗎?”


    林安笑笑地說。


    ――這麽說,她所說的那幅地圖,是真的!


    薩林一震,心裏閃過諸多念頭。


    這個問題涉及到很多方麵,不得不說,令他天生蘊含野心的心裏,蠢蠢欲動。


    人脈、助力、決定局勢……一條通往終點的路途,似乎漸漸在他眼前隱現。仿佛本能一般。他血液激湧。


    “假如不是那個法師擁有相應的身份和實力,我也不會讓他看到那幅地圖……想要短時間內建立起威信,出身是必須具備的敲門磚。”


    林安的一句話輕易讓他心火熄滅――不。不能說是熄滅,而是重新掩埋到深處,不知什麽時候會噴發出灼熱的岩漿。


    薩林明白林安的敲打。


    實際上,他也清楚,即便沒有身份上的掣肘,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和實力,也並沒有什麽把握做得到林安想要那個法師去做的。


    不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讓他去……”薩林欲言又止。


    這不但是他心裏的疑惑,恐怕也會是約書亞的:


    法師都不相信天上掉餡餅,他們更像是唯物辯證主義者,相信即便餡餅真的無毒和很美味,也必然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去得到。


    “因為這是他能辦到,而我去做會耗費很大代價才能做到的――不得不說,男性天生在這方麵,總是會比女性有優勢,哪怕是在實力相同的情況下――當然,這隻是次要的,主要原因是,還有更有價值的東西,驅使我放棄自己來做這件事……”


    林安語氣平平,然後轉頭,對薩林一笑,眼光充滿深意和誘惑,


    “不過,在你了解內情情況之前,我想,我們有必要先訂一個契約。”


    ***


    五天後。


    一條細長的水溶隧道掩藏在半山的石壁下,往內猶如蝮蛇的毒腺,細長而深,到底部才形成一個猶如囊袋狀的闊洞,洞中惡臭非常。


    林安灰頭土臉地在細長得幾乎僅容一人爬行的洞中想洞口爬行,沒有往外探看,因為她清楚居住在洞中的金絲雪蝠群,在這個時間應該不會這麽快返回來。


    “咳!”


    洞口浮動的影子把她嚇了一跳,然後就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輕笑著,然後洞口的光又被掩住,仿佛那人在洞口前彎下身――


    “我第一次看到你這種形象。”薩林的話是陳述句,但難掩笑意,一身明亮瀟灑,神采奕奕,仿佛心情很好。


    “如果不是你遲到了,這掏糞的活兒,本該是由閣下來做的!”


    出於女性本能,林安微微惱怒,隨即又問,


    “怎麽回事,不是約好在附近見的嗎,怎麽你遲了半天?遇到麻煩了?”


    “被一個小賊盯上,想要和我搶寶,被我解決了,”薩林輕描淡述,然後話題一帶而過,問林安,“你找到好東西了,看上去興致很高!”


    他灼灼地盯著林安髒兮兮的臉。


    林安笑了起來,雙眉彎成月弧,輕笑著,以誘惑地語氣問:


    “你猜猜看,千年夜明砂底下藏著的,是什麽……”


    話沒說完,吸氣聲傳來。


    薩林以一種飄渺地語氣道:“……難道,還有萬年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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