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這同時,圍牆之外傳來走路的聲音,不是巡邏侍衛,而是畫汝帶著大長老到了。


    聞人逐看著懷裏女子有點蒼白的臉色,蹙眉一刻後毅然飄然翻牆而出,消無聲息。


    當畫汝帶著大長老來到芒棘用餐的偏殿時,裏麵空無一人。


    “宮主呢?”大長老求見芒棘多次,都別以各種理由拒絕,今天也不知道宮主吃錯什麽藥……啊呸,也不知道宮主怎麽心情好,終於願意見他了,他興奮前往,怎麽宮主又不在。


    畫汝的聲音是淡定的,“宮主定然有其他要事,還請大長老在此等候。”


    大長老這個時候一定不知道,今日他不但還是見不到宮主,就連未用的晚膳也用不了了。


    ……


    聞人逐對神暝宮了如指掌,來到一個無人處,才把芒棘放下。芒棘一直做著深呼吸,聞人逐隻是一直靜靜的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半餉,芒棘終於平靜下來,糾結著開了口,“聞人逐,告訴我,原來的聞人芒棘會武功嗎?”


    早聽說聞人芒棘本人性格孤僻,被帶到神暝宮後除了備受前宮主的溺愛外,就一直生活在後殿之中,幾乎與別人很少接觸,幾乎找不到一個能說出聞人芒棘喜好憎惡的人。


    就算聞人芒棘再怎麽不受其兄弟姐妹的待見,畢竟也是一起長大的,聞人逐應該會知道的比別人多一點,以前從未問過,但現在已不能不問。


    “我該如何對你說。”聞人逐沒有問芒棘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隻是猶豫的開口,語氣不是很肯定,“聞人芒棘從未在人前展露過她的武功,對外一直宣稱她並不會。隻是自從她被帶回神暝宮,都是爹親自教授,這些我幼時也曾偷偷看到過。但從未見過她真正出手,所以並不能肯定。”


    連聞人芒棘會不會武功也是秘密?這個世界的無頭案能不能再多了一點勒?


    聞人逐又道:“不過有一件事,枠影和媚芙對於這件事也許能多告訴你一點。小時候他們倆都說過自己被芒棘欺負,當時爹隻以為又是他們故意告芒棘的惡狀,所以未加理睬。隻是我發現那次之後,一直跟著大哥背後欺負芒棘的這兩人的確收斂了很多。”


    芒棘越發的驚慌,她的手撫在心口,“聞人逐,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隻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傾訴秘密的也許隻有你……”


    聞人逐走進芒棘,把她輕輕的摟在懷裏,柔聲道:“芒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要怕。”


    芒棘沒有掙紮,隻是在聞人逐的懷中閉著眼睛道:“這次我回到神暝宮之後,漸漸覺得有些奇怪。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是我在房中喝水時,我走神差點把茶杯摔倒地上,可我的身體卻自己做出了反應,在被子落地之前接住了那個杯子,這樣的反應絕不是我應該有的,當時也沒多在意。


    後來又有很多類似的事情,事發那一刻,我都沒有留意,可現在連在一起想……今日,我隻想隨便跑開,卻輕易的躍上了圍牆……我……聞人逐,我不是真正的聞人芒棘,但又是她,你能不能懂?”


    有點語無倫次的芒棘邊說著,便似乎恍然得想到了什麽——你的魂魄與你的身體沒有達到最好的契合,而你的心卻希望兩者能融合,也許你該順心而為。


    既然這些都不是她本身所具備的反應,那麽這些反應就來自聞人芒棘的身體,自己的靈魂開始真正的與聞人芒棘的身體契合了?


    該用什麽來確定?


    “肉體上所受的外界幹擾對實際的你影響並不大,最直觀的表現便是你明明有十分的傷,可你卻隻能感受到兩分的痛,甚至不痛。”


    守瞳的話在芒棘的心中縈繞。


    對了,疼痛!


    芒棘輕輕推開聞人逐的手臂,從頭發上拔下一直發簪。


    聞人逐不知芒棘這樣突然的動作是要幹什麽,想出手阻止。芒棘看了他一眼,道:“聞人逐,我隻是想確定一件事。”


    聞人逐這才停止動作,可眼神中還是警惕的看著芒棘,以防她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今日的芒棘,情緒似乎有些失控。


    芒棘拿著發簪,在自己左手中指一刺,她記得自己在現代時曾有一次檢查身體需要采指血,沒想到隻是在指頭上這樣一刺,竟然疼的離譜,從此她都怕上了采指血。


    所以此刻,她要用這個方式來確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能感受到疼痛,鮮紅的血慢慢映出……


    似乎有一點疼,但又好像沒那麽疼。拚命的想自己應該疼才能勉強感覺到一點痛感。


    難道自己的推理是錯誤的?


    不死心的芒棘下手更重了幾分,原本隻是緩慢滴落的鮮血,漸漸下落的更為頻繁,猶如斷了線的紅色珍珠。


    聞人逐微微皺起眉頭,不知芒棘到底要幹什麽的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芒棘。開始見芒棘隻是刺自己的手指,他未作聲響,可此刻見芒棘的發簪已經深深插入自己的手掌之中。


    他忍不住開口,“芒棘,夠了。”


    可芒棘卻像著了魔一般,隻是把發簪用力的插入自己的手掌,再這樣下次隻怕要傷到靜脈。


    聞人逐伸手輕輕一點,芒棘身子一軟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和以往的措手不及不同,這一次芒棘清楚的看到聞人逐對她出手的過程,她倒下的前一刻臉上還露出一抹怪異的微笑,她想的是,自己對點穴免疫。


    結果,這一次她沒能清醒過來……


    ……


    夜深人靜,一縷春季的夜微風從窗口吹進芒棘的寢室,拂動了芒棘床塌邊的輕紗帷幔。


    芒棘猛然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打量四周,這是她的寢殿她的床,她認得。


    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不知道。


    記憶停留在被聞人逐點睡穴的那一刻。


    點穴——對自己產生了作用。


    層層紗帳幕簾之外,聞人逐的氣息,床榻上的芒棘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曾經的自己絕沒有那麽敏銳。


    現在還能清楚的感覺到有股氣流在自己的體內流轉,走向隨心所欲,力量如同源泉一般不斷湧出。


    芒棘伸手想去掀開床幔,手還未接近床幔就帶動一陣強而有力的風,床幔被這道勁風吹起。


    芒棘的瞳孔一緊,這是——內功。


    這些反常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靈魂與聞人芒棘的身體在真正的融合?現在隻要確定聞人芒棘是一個善於習武的人,一切就能定奪。


    看來是要去找枠影媚芙好好聊一聊了,或許還能找一下許久未見的聞人浩苊。


    穿上衣服,芒棘下了床榻,掀開重重紗帳,就見聞人逐果然端坐在桌邊,雙目微閉,門外如銀月光透過門上明紙射在他的臉上,瑩潤凝脂,看得芒棘一愣間,他已緩緩睜開眼睛。“醒了?”


    “是。”芒棘覺得他問的是廢話,自己回答的也是廢話,於是馬上轉了正事,“我要見見枠影和媚芙。”


    “屬下去請四公子和五小姐。”芒棘的話一出,畫汝仿若從天而降,聲音在門外響起。


    推開大門,畫汝衣帶整齊的出現在門外,等著芒棘一點頭就會轉身離開。芒棘笑了笑,“不用,畫汝,跟著我就好。”


    說著她飛身一躍,以極快級迅捷的身姿離開了她的寢殿,畫汝一怔,她從來覺得宮主隻會慢悠悠的悠閑行走,現在這突然是怎麽了?宮主的輕功竟如此了得?


    愣了好半會兒畫汝才想起宮主說過讓她跟著……得快跟上才是。


    神暝宮很大,這點芒棘一直很清楚,所以她的活動範圍從來不會太大,來回走實在有點累。


    可如今有了這一身突如其來的輕功,才知道閑逛並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平時要走上半小時的路程,現在輕飄飄的在各個屋頂間蜻蜓點水走直線,五分鍾就到了。


    芒棘停下時,已經站在了聞人枠影的所住的庭院之外。夜晚突然的到訪,還是先找男的比較方便,古代女人太講究,她可不想坐在媚芙那香氣四溢的正廳裏喝味道不咋地的茶水。


    片刻之後,她就坐在了枠影的正廳裏,結果除了沒有媚芙的那股香味之外,還是喝著味道不咋地的茶水。畫汝去媚芙的住處通知她火速來枠影這兒。


    聞人枠影比聞人芒棘大了三歲,自從那次企圖殺芒棘失敗還被花瓶砸了腦袋又被關了一陣子後,本來跋扈的聞人四公子乖巧了一陣子,後來發現當上宮主的妹妹其實很繁忙,沒空來找他報仇,於是又恢複了幾分跋扈,繼續過著一般富家公子的浪蕩生活。


    今日芒棘的到來,讓他猝不及防,匆匆披上衣袍就趕了出來,這位妹妹不是能得罪的主兒。


    匆匆而來的聞人枠影看到悠閑喝茶的芒棘,越發覺得這妹妹氣場迫人,他趕緊結巴著行禮,“妹……宮,宮,宮主。深,深夜駕臨,所,所為,為何事。”


    芒棘看了聞人枠影一眼,格外引人注目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四個侍衛兩個婢女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好家夥,比她這個宮主排場還大。


    心裏明白幾分這位哥哥對自己有些懼怕,這些怕是帶著壯膽的,可這樣七個人往她麵前一站,她瞬間覺得不算很大的正廳有股壓迫感,再說今天她要問聞人枠影的事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你們都下去,我要和四哥單獨聊聊。”


    芒棘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溫軟親和,不想聞人枠影卻麵部一僵,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芒棘好笑得看著這位四哥,良久,聞人枠影才很不情願的對四個侍衛兩個婢女道:“退下吧。”


    那六個倒是對聞人枠影忠心不二,芒棘話一出,他們第一反應都是看著聞人枠影,直到他開口,他們才舒了口氣般的離開。


    正廳隻留下芒棘與枠影兩人,芒棘看枠影還是像跟電線杆似的與她保持刻意的距離杵在那裏,一笑,“四哥,過來坐。”


    聞人枠影還是如臨大敵一般,呆愣在原地,正巧在這時,一股可以熏死蚊子的想起飄了進來,芒棘知道聞人媚芙到了。


    聞人媚芙進來時顯得比聞人枠影自然很多,這次芒棘回到神暝宮,她倆之間也有過不少交集,比如午後一起喂喂芒棘讓人尋回來的錦鯉魚,她已經與雲蒼派掌門的二公子定下親事,這次武林大會之後便會成親,而如今神暝宮是芒棘做主,為了自己能體麵的出嫁,自然不能和當家之人鬧得不愉快。


    “四哥,五姐,都坐吧。”芒棘再次開口。


    聞人媚芙身姿嫋嫋的走進,坐了下來,聞人枠影在看到聞人媚芙神態還算輕鬆之後,他終於戰戰兢兢的坐下,但還是離芒棘的位置拉開了兩個距離。


    芒棘笑了笑,心想枠影是不是更希望能夠坐到正廳外麵去。“四哥,五姐,我們之間一直有一些誤會和心結,武林大會將至,我尋思著帶著這樣的誤會和心結很是麻煩,到時候我讓不讓二位出現在武林大會也是麻煩的抉擇。”


    聞人枠影和聞人媚芙臉色都一僵。


    他們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武林大會並不春節聯歡晚會年年都辦,除非有什麽大事,而今年春天之所以會辦武林大會是因為兩件事,一件事是神暝宮換了宮主,其至尊地位是否如昔需要考究。另一件事則是朝廷有意收納武林勢力,他們需要一個風向標。


    武林大會對於聞人枠影是有意義的,聞人的姓氏注定了他此生光環,但既然有武林大會他就需要更大一點的光環,比如在武林大會的比武環節上場露一小手。


    聞人枠影雖然跋扈頑劣,但生在神暝宮,自然武藝也並不算差,若能在武林大會上一鳴驚人,他已到了婚娶年齡,自己的妻子會比想象中的更好,而他自己也能以聞人枠影的名字名垂青史,而不是僅僅壓在神暝宮的大光環之下。


    隻是以上的一切都需要芒棘給他機會。


    而對於聞人媚芙,她雖與雲蒼派二公子定下婚約,可若是武林大會她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未來的夫家會怎麽想?若他們知道自己與神暝宮主的關係緊張,以後的終身幸福就會莫名斷送,自己這段時間對芒棘的敬畏以及壓製著恐懼的親近變得毫無意義。


    芒棘看著兩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覺得自己需要的效果已經達到。她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隻想知道那一次你們為何這樣對我出手?四哥五妹的身手並不差,完全可以輕鬆將我拿下。”


    聞人枠影、聞人媚芙的臉色更差了一點,良久之後聞人枠影才弱弱說道:“從小我們武藝就不敵你……你還曾警告過我們,若再趕打著切磋武藝的幌子欺負你,絕不對我們手下留情……”


    “妹妹……”聞人媚芙趕緊笑著補充,“那時我們不懂事,大哥讓我們想法子除去你,我們也就聽了。我們琢磨著告訴大哥,我們兩人聯手也打不過你,就連大哥對付你也夠嗆……最後大哥才出了這個法子,我們隻是負責在門外注意著你的情況……而已。”


    原來是這樣?芒棘眼光流轉,原來聞人芒棘是個這麽厲害的角色,難怪當初在盛京時,聞人浩苊派人對她動手,她一直覺得對付一個不會武的小女孩,那陣仗是不是過大了一點,原來聞人芒棘從來都會武功。


    “隻是……”聞人媚芙又猶豫著要開口,但看到芒棘在沉思模樣,便欲言又止。


    芒棘眼光掃向她,“隻是什麽?”


    “隻是,爹從來不許我們對外說你會武的事,他說過,我們誰亂說話就打斷我們的腿,曾經大哥就差點被廢去一身武功,所以這件事就連大哥也不敢對外說去……”聞人媚芙生怕自己不能參加武林大會,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模樣,“我們當時隻知道你的武功很不穩定,好像時好時壞的,怕是走火入魔了,所以爹才不讓我們說,生怕萬一有人要你露一手,你控製不好反而傷了自己。”


    知道這些也就夠了,至於聞人浩苊也不是聞人芒棘的對手嗎?自己從來隻看到過聞人浩苊的狼狽模樣,對於他無功不差也隻是聽說,看來今晚還能去見見大哥……


    真不想見他,因為他那張酷似林峰的臉,現在自己已不敢去想林峰,總覺得自己像是……已經在漸漸的背叛他。


    “武林大會,五姐訂婚的夫家也會前來,做妹妹的自然不會破壞姐姐的良緣。而四哥,武林大會姿勢四哥一展頭角的好機會,四哥近日就少出去玩,記得好好練武。”


    芒棘的話是應了兩人想參加武林大會的念頭,兩人心中歡呼,麵上對芒棘更是恭敬。


    “謝謝妹妹。”


    “多謝宮主。”


    芒棘點點頭,就起身離開,最後隻簡單道了句,“晚了,四哥、五姐早點歇息。”


    哪曉得,這兩個本來已經睡得挺舒坦卻被芒棘心血來潮叫起的倒黴孩子,被她這麽一上一下的話題,早就消散了所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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