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聖殿對於整個光明教會而言,不吝於帝國的心髒,是教廷神權和政權合一的至高存在,位於教廷這個國中國的正中心,幾條通達寬敞的大道和周遭低矮的房屋把它襯得高聳入雲,就如同一隻振翅欲飛的潔白大鳥。它兩側的側翼弧度優雅輕靈,挑空的穹窿圓頂曼妙的伸展開來,用凡人無法想象的姿態連接著兩側的塔樓,正中的主塔更是集合了世間一切的財寶和巧匠,用精金、寶石和最繁複精美的紋飾妝點。這裏本該是讓奧倫大陸所有光明神信徒都如癡如狂的神聖建築,然而今天,鮮血和戰火改變了它的顏色。


    聖殿外部,戰火已經趨於白熱,騎士團的駐軍拉開了戰陣,與入侵的敵人在主幹道上展開激戰。魔法和聖光在戰場上呼嘯,奔馳的戰馬互相衝撞,在有限的空間內製造出更加可怕的混亂效果,血光、雷暴、寒冰傾斜而下,還有黑袍法師們最擅長的惑控係和咒法係法術製造出的奇景,恐怖的異界生物與影響心靈的法術震懾在戰場中揮灑。這些本該被光明神殿聖騎士們清剿一空的邪惡造物,如今卻在他們的家門口露出了鋒利的獠牙。麵對這樣猛烈的攻擊,銀星騎士團一時也被打亂了手腳,疲於應對,戰況開始膠著起來。


    聖殿內部,防守的聖殿騎士正在節節敗退,他們雖然擁有真神的庇護,也能悍不畏死戰至生命盡頭,但是麵對壓倒性的附魔箭雨和魔法攻擊,隻憑騎士並無法阻擋敵人的攻勢,聖殿內部那些本該協同作戰的法師和祭司團已經奔赴其他戰場,隻留下少量牧師坐鎮。幾位高階聖騎士發出了激勵同伴的戰吼,拚死壓製那些擾亂戰局的該死琴聲,箭雨嗖嗖撕扯著對方的陣營,連牧師的神療術都已經應接不暇。


    一切都向最瘋狂的境地滑落,但是在聖殿正中央,教廷至高統治者,真神在人間的唯一代言人,光明教會現任教皇,卻紋絲不動的端坐在自己潔白的王座上,眼簾低垂,沒有移動半分。這裏是光明教會的聖堂所在,曆任教皇都在此登基,主持著光明教會的一切事務,履行真神賜予他的職責和任務,並向神祇獻上來自整個世界的信仰之力。


    子民的生命、聖殿的安危、乃至光明神的尊嚴和權威……這些本該重要的東西似乎無法進入他的法眼,男人隻是微微側過了頭,在傾聽什麽東西。大殿裏空曠冷寂,與聖殿的奢華輝煌截然不同,幾乎沒有任何裝飾,隻有無處不在的聖光籠罩了一切,讓他如同大理石一般冷峻的麵孔也反射出了瑩白的光芒。


    這時,一個身披華麗白色長袍的神官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瘋狂跑了幾步,才想起應該遵從的禮儀,他慌亂的跪□,衝主座俯首道。“聖座!瀆神者們已經離聖堂不遠,大祭司閣下說那裏快撐不住了,請您……”


    那位一直麵無表情的教皇陛下伸出了一隻手,打斷了神官焦急的話語,他抬頭看向大殿另一個方向,那裏看起來空無一物,但是他的視線如此專注,似乎穿透了牆壁的阻隔,直視著某個地方。


    “他來了。”


    這不是一句話從嘴中吐出的話語,而是一個意識的波動,神官隻覺得腦袋裏嗡的一下發出了共鳴,似乎隻這一句話就要奪取自己的意誌,讓他神魂破碎。然而這個聲音並非是針對他的,那位神聖莊嚴,沒有絲毫人氣的教皇陛下已經從自己的禦座上消失,不見了身影。


    &&&


    突入來的十分迅猛,隻是一瞬,幾人就站在了一間奢靡如同皇宮一樣的大殿內,或高或低的大理石台圍繞在殿堂內圈,每個上麵都雕刻著風格不同的紋飾,和擺放在上麵的璀璨器物相映成彰。


    在他們站穩的同時,刺耳的警訊響起,大殿外衝進了十餘名身著白袍的神官和聖騎士,每一個都至少是高階以上,同時籠罩在大殿內的魔法防護也被激活,幾乎擦著吟遊詩人剛剛站穩的腳跟開啟。


    “留神!”黑袍法師發出了一聲沉穩的低喝,在他背後,精靈弓手已經拉來了弓弦,射出第一波箭雨,但是附魔飛箭顯然無法穿透魔法護罩,啪啪的打在淡藍色的光暈上,隻留下一片漣漪似的波紋,兩邊的法杖幾乎同時舉起,巴奈特開始吟唱,龐大的魔法波動從他身上逸散,艾柏克抱起了魯特琴,悅耳的戰歌從口中飄出,這是吟遊詩人特有的技能,可以提振盟友們的戰力,激發更多勇氣和力量。灰袍法師則揮動手中沉重的法杖,向籠罩在那些器物上的護罩擊去。


    身邊已是一片亂局,鴻明手握太阿仙劍,劍身激蕩出奪目銳光,他的脊背被身邊的盟友施法保護,麵對的則是正前方的一堵牆。矗立在那些被嚴密保護的法器之後,大殿正後方一麵雪白的牆壁上,懸掛著一麵黑色的大旗,上麵如同繁星一樣勾勒出萬抹銀光,北天正中十五顆星子流光溢彩,恰似兩弓相合,環抱成垣,一枚大如鴿卵的閃星端坐正中,不是紫微星,又是何物?


    “紫微垣宿璿瑰旗……”此時此刻,鴻明又怎辨不出此物來曆,然而即便是他也能看出那麵牆來的古怪,雖然看似懸掛在大殿之中,卻絲毫無法感應到旗幟上傳來的仙家氣息。灰袍法師的攻擊落在之前放置那些法器的護罩上,法陣根本毫發無損,隻覺一股無比強大的力場包裹了殿內的空間,讓人無處下手。


    但是鴻明又豈能如此放過,一道銳金劍芒已經以劈天蓋地之勢揮下,劍光閃過,但是那個帷幕卻動也不動,莫說反應,就連一絲閃光,一道漣漪都不曾出現。他和灰袍兩人的夾擊雖說不算無可比擬,但是兩位大法師以上級別的攻擊,怎麽可能連半點印記都沒留下?


    “見鬼了!這屏障似乎不隻是防護,裏麵還設有空間轉移的魔法,如果找不到陣眼,根本無法打開!”灰袍焦急的喊道,又一道瞬發魔法已經落下,轟隆隆砸在法陣上,還是沒有反應。鴻明也不禁皺緊了眉頭,他們身後,光明教會的攻擊越發猛烈,籠罩在身前的護罩已經有些鬆動。


    “四下都是法器,哪個才是真正的陣眼?”這大殿裏擺放的光明教會聖物未免也有些太多,根本分不出什麽才是關鍵所在。鴻明開始焦慮起來,手中掐訣不斷,木水土火四係攻擊接連打向不同的法器,但是每一個效果的一般無二。


    “上麵!”


    一個聲音突兀傳到了鴻明心底,不用看也知道說話者是誰,隻見薩恩手中揮舞手中斷續,在一道劍芒劈出後急退了兩步,站在了鴻明背後。


    “大殿裏魔法波動有古怪,看上麵!”


    帶著護目鏡,薩恩現在視覺還是純然的夜譜視覺,正常的光線已經湮滅,隻留下熱度和魔法的印記,在這個亂戰的大殿中,他的視線其實依舊不怎麽清晰,法師的法術波動太過猛烈,讓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混亂不堪,他隻能努力守在鴻明背後,幫他擋下一些攻擊。但是這個大殿中有一處相當的詭異,在戰局之外的背後,魔法波動呈現出了環流一樣的軌跡,悄無聲息,隻有夜譜視覺才能發現一絲端倪。所有護罩之力並非來自大理石台上的法器們,而是從天頂直落。


    聽到這句話,鴻明猛地抬頭,看向宮殿的天花板。這是一個真正的大殿,挑梁足有二十丈開外,梁柱林立在四角,整個屋頂呈現出優雅的弧度,上麵雕刻著各式各樣彩繪的圖樣,在正北方的那處天頂,繪製著一輪太陽。或者說是懸掛在十字標記上的日輪。


    “灰袍!上方!”


    鴻明也不遲疑,再次揮出了一劍,直直砍向那個圖案,這次跟之前情況有了不同,再也不是毫無動靜的湮滅,護罩與劍光折出了驚人的爆閃,刺耳的尖嘯響徹大殿。


    站在殿外的大祭司著急了,呼喝著聖騎士們加強攻擊,想要撕裂瀆神者的陣線,連灰袍也不得不轉過身去,加入黑袍法師的行業,開始抵禦外敵。隻留鴻明一人對付那個該死的護罩,此時事態緊急,也不做多想,他手中不停變換法決,和長劍遞次攻擊,尖嘯聲愈來愈大,幾乎震破眾人的耳膜。


    正在這時,殿中突然傳來一聲輕歎。這聲來的如此突兀,卻又無孔不入,哪怕尖嘯和魔法的爆音都無法遮蓋,直直傳入每個人耳中。薩恩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驚愕的看向殿中。隻見大殿正中央,在兩隊人馬之間,突兀的多了一個人影,在他的夜譜視覺下,根本看不清這人的長相,隻是覺得他的體溫和魔法逸散的形態都不像是真正的人類,而像一個由光團凝結的虛影,帶著護目鏡也根本無法直視。


    灰袍法師和黑袍法師則同時握緊了法陣,震驚的看向那個新出現的家夥,吟遊詩人也停下了吟唱,嘴唇哆嗦了起來,他當然能認出這人的長相,知道他就是此任的光明教皇,真神的代言人,可是作為同樣的真神代言人,詩人怎麽可能認不出這家夥的本質?這哪裏是人類!!就算他偽裝的再像,渾身散發出的氣息也迥異與凡人。


    真神化身!


    便如一顆巨石砸在了心間,這個情報的缺漏簡直就是加在天平上的巨石,現在他們的戰力對付幾個祭司都已經十分吃力,如果加再加一個真神……


    那個白袍男人似乎沒有留意麵前的所有敵人,隻是把視線凝結在了不斷用法術攻擊天頂陣眼的鴻明,由其是他手中的長劍,以及劍身上逸散出的銳金劍芒。


    “找到了。”


    一個聲音在所有人腦海中回蕩,光明神那側的一位大祭司突然發出一聲慘嚎,身體化作一蓬烈焰,順著熊熊燃燒的熾烈火團,一道璀璨的銀白色靈魂之火從他身上溢出,變做了最為奪目的光劍,出現在教皇手中。


    刷的一下,所有聖騎士都跪了下來,雙手交疊在胸前,開始吟唱獻給光明神的讚歌,在那嘹亮優美的歌聲中,教皇……或者說光明神的化身舉起了手中的火劍,輕輕一揮。


    “光。”


    那個聲音不大、不響、也不快,但是從他手中魂劍中逸散出的光華卻勢如奔雷,向鴻明直直劈去。巴奈特跨前了一步,高高舉起手中那根纖細的法杖,紅寶石發出了如同血海湧潮般的光芒。但是那道銀色的魂火沒有半絲停頓,啪的一下衝破了血色的護罩,穿透了黑袍老者的肩胛,繼續向後射去。


    灰袍大吃一驚,顧不得其他,一把推開了老友,另一個瞬發護罩遞次出現,然而這次粘稠的陷阱隻是阻了那光芒一瞬,灰袍哇的噴出了一大口鮮血,倒退了兩步,就眼睜睜看著護罩再次撕裂。


    那道無可匹敵的光芒就這樣來到了鴻明背後,似乎再進一寸就會切入他的後心,輕易奪走他的性命。然而此時,一道黑色的身影衝了上來,如同白練般的閃光擋在了那道魂劍前,發出嗡嗡嘶鳴,兩者一觸既碎,同時消失在空氣中。


    啪的一聲輕響,薩恩手中的匕首應聲而斷,連接上下兩部分的花紋從中碎開,跌成了兩段。薩恩隻是蹬蹬後退了兩步,手中卻依舊握著隻剩刀柄的斷刃,牢牢站在了鴻明身前。


    如今場內情勢鴻明哪能不知,在黑袍法師肩頭受傷時,他就已經使出了渾身氣力,直直攻向那個陣眼,待到魂劍消失,五道法術已經遞次使完,恰恰完成了一五行輪回,然而此時陣眼也隻是微微晃動,若想擊破,十數息必不可少,可是現在場中情況,哪裏還有十數息可用?


    然而這時,那如同寒冰一樣冷寂的身影已經再次舉起了手,這次不再是魂火化劍,而是從掌中閃出一道金色的虛影,再次輕輕揮出。


    “罰。”


    那虛影隻是揮出,就帶來了轟然雷鳴,轉瞬間脹大為數尺之巨的金色十字,鋪天蓋地向眾人襲來,所有精靈和戰士都已經開啟了身上全部的魔法防護,可是如同象踩群蟻一般被啪啪擊碎,黑袍和灰袍兩人也勉強舉起了法杖,正想拚死抵抗,誰知這時吟遊詩人一抖袍袖,一個翠綠的物體從他袖中飛出。


    那是一隻靈巧可愛的翠鳥,雙眼如同兩顆黑色的小豆,紅喙紅爪,看起來無比靈巧可愛,可是麵對那個巨大的金色十字又是如此的渺小可悲,詩人微微一笑,雙手掐出了一個複雜的魔法手勢,隨著一陣輕微的魔法波動,那隻鳥兒忽的一振翅,身形猛地擴大了百倍,變成一隻如同鳳凰般的龐然大物,鮮紅的鳥喙發出了一聲清越的啼鳴。


    “去吧,風翼。”


    長長的尾羽擦過了詩人的麵頰,那隻青鳥衝了上去,伸出利爪向泛著金光的十字架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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