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蔥蔥的森林裏,一隻一人多高的斑斕猛虎張著血盆大口正對著她嘶吼。她的身後,是一隻眼睛閃著綠色幽光的青狼,那青狼伸著舌頭,涎水隨之滴落在地,瞬間將經年堆積在土地上的腐朽落葉腐蝕地一幹二淨。


    左手邊不遠的一棵參天古樹上,則纏繞著一條一尺來寬且身長超過一丈的巨蟒,細細聽來,還能聽見蛇皮摩擦古樹的簌簌聲,直讓人心裏發麻。


    執劍的右手,虎口早已沁滿了血,那血痕早已幹涸發黑,而新的傷口又添血痕。身上的衣飾更是一片狼藉,散亂的發髻上斜插的那支發髻早已不見,原本是一對的珍珠耳環隻有一隻還掛在右耳上,左臂的長袖被撕成了片片布條。


    青狼的唾液具有腐蝕性,不小心沾上就會被腐蝕,不管是衣物還是血肉。她的右小腿骨已然受傷,森森白骨在血肉間若隱若現。失血過多使她接近昏厥,而疼痛和恐懼使她清醒。終於,她退無可退,隻能迎上去……


    猛虎張開大口,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她吞食咬碎;而身後突然風勢洶湧則是青狼在撲咬著帶來的颶風;那巨蟒則昂起身子似乎隨時等待著給出致命的一擊。


    一切就像慢動作一樣在眼前播放,她聞到了猛虎口中的腥臭,感受著那青狼猛撲帶來的颶風將她的發絲一根根削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閉上眼睛,似要認命。手上卻執著地舞出一個漂亮的劍花,隨著感覺往猛虎的雙眼刺去,並借力往右後方閃躲。


    以為對於青狼的攻勢避無可避的她,睜開雙眼卻瞧見了一位白衣修士在她麵前。


    環顧四周,猛虎、青狼、巨蟒無一不是一擊斃命。


    “哼,我的人,這群孽畜也敢襲擊?”白衣男子聲音清越動人如潺潺流水,卻無端讓人從心中生出敬畏與恐懼來。


    “梅少卿!”她忍不住叫出聲來,“你不是轉世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侍墨,你也轉世了。可是,怎麽還不來找我?”聲音空靈悠遠,卻越來越遠,越來越聽不見……


    她驀然驚醒,醒來已是滿身大汗。


    最近常常做這樣的夢。夢裏總是各種危機,而千鈞一發之際,他總能來救她。


    可是,轉世十六年了,她還沒能找到他。四年前,她從凡人界來到修仙界的千山宗開始修煉。兩年前,她才有了些許前世的記憶。


    天色還暗著。她心煩意亂地掀開被褥,跳下床鋪,摸著黑走到桌前,施展了一個火球術。


    桐油燈盞上立刻燃起了火苗。燈火晦暗不明。


    桌上散亂地擺放了一些買來的紙張和她最近新製的墨條。製墨剩下的煙灰用木匣子裝了放在一旁。還有兩個儲物袋,一大一小。


    她打開大的那個儲物袋,清點了一下自己的財產。二十幾塊下品靈石,一瓶回春丹,兩瓶益氣丹,一張土遁符,一把缺了一角的青銅劍。


    “啊啊啊!我怎麽這麽窮!”她認清了這個事實,蹭地一下又跳回床上,用被子捂緊了自己的腦袋。


    “連個飛行法器都沒有,我怎麽去找梅少卿的轉世嘛!”抱著被子,整個人幾乎扭成了麻花狀。“他不在千山宗。會在哪兒呢?千山宗可是他當初一手創立的呢!”


    秋水界隻是個地級界,靈氣稀薄的可憐。梅少卿隻是轉世在這裏,人說不定早就跑去別的靈界找他那些衷心的屬下了。


    “我隻是個不入流的侍墨童子。當初他下世的時候,就沒帶我。”她從被窩裏探出腦袋來,嘟囔著嘴,“我幹嘛要想不開下世來找他?純粹吃飽了撐的。天地浩劫,人家轉世是要做大事的!我參和個什麽勁兒嘛!”


    可是,沒有梅少卿在的仙人洞府,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麽……


    “不想了。哼!總之,現在好好修煉,提高修為。然後多掙靈石,買個飛行法器,就能出宗門去找梅少卿了。”


    念及此,她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翻身起來。外麵是一片漆黑。給自己掐了個除塵訣,又換上代表外門雜役弟子的衣裙後,就飛快地施展了一個神行訣,出了門。


    煉氣四層,施展神行訣,靈氣一會兒就會消耗完。修煉速度真的很慢哪!


    這一世,不知怎地,不僅資質由前世的雙靈根降為了四靈根,而且右半邊臉上還長了一大塊墨跡般的胎記。


    “莫非是我非要轉世到千山宗修煉的代價?”她捂著臉,歎了口氣。“嚴清默啊嚴清默,你這個樣子。就算真的找到了梅少卿,他還能再收下你當隨身的侍墨童子嗎?”


    想的太入神了,就沒有注意前方似乎有點障礙物。加上天還未亮,等她發現正前方似乎有什麽擋著的時候,已經收不住神行訣的快速前進的腳步,“咣當”一下就撞了上去。


    “哎喲,好痛!是誰撞了我?”一個因為極端生氣而變得分外尖細的女聲響起。竟然是撞到了一個小女修,聽著聲音看這身形似乎年紀和自己一般大。


    嚴清默心下稍定,她就怕衝撞了前輩。修仙的前輩們可不那麽講理,若是直接一個法訣下來,清默不死也殘了。


    結果仔細一看,乖乖,她竟然撞上了這個小祖宗!真是要命啊。今天出門不利啊,早知道出門前應該用卦草占個卜,求個吉時再出門啊!!


    現在後悔也沒用,嚴清默暗暗發苦。她也不想著要道歉求對方原諒了,這根本不可能。還是開溜為妙,趁著對方被撞之後似乎有點暈乎,趕緊跑路!


    結果沒等她施展其神行訣跑了多久,一個尖利的女聲從她身後傳來。“醜八怪,站住!”


    嚴清默趕緊來個匍匐在地,並做痛哭狀,“鈴蘭師姐,原來我撞著您啦。我還以為是撞了棵樹哪,所以就直接走啦。早知道我撞的是您,我怎麽敢撞了就走哪!師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師妹這一回吧。我回去一定給您立個長生祠,天天供著您,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可是,根本沒用。沈鈴蘭一腳直接飛踢在嚴清默的臉上,暗勁讓她不由自主地仰麵倒地,後腦勺“咚”地一聲著地,整個頭部立刻開始眩暈,眼前似著點點金光。


    又一腳直接踩住她的丹田處,腳尖扭轉,嚴清默覺得自己的丹田似有破損的跡象,本來就不多的靈氣開始從丹田中絲絲泄露出去。


    她下意識地去捂腹部,可是緊接著一皮鞭直接打在了她的雙手上,並順勢將她的衣裙“刺啦”一聲抽破。


    五髒六腑似被碾碎,嚴清默覺得自己的喉部湧來一陣腥甜。而後,她再也控製不住這腥甜,直接一口鮮血朝天吐去。沾染得自己臉上還有灰色的雜役服上,全是斑斑血跡。


    沈鈴蘭身上也被沾上了一點血跡。她今日穿了一身金絲白底的曳地望仙裙,裙上用金絲繡成翩躚起舞的百蝶,蝶翅上綴著細碎的月光石;肩上披著薄如蟬翼繡了素心梅的水綠色霞影紗,襯得沈鈴蘭更是清?抖?耍?緋鏊?餃兀?ねび窳1?p>可是現在紗裙上都沾了些許血跡。這份美麗立刻變得有些狼狽起來。


    沈鈴蘭也發現了這一點,怒火更勝,直接掄起鞭子對著嚴清默狠狠地抽打起來。“該死的醜八怪,讓你撞我,讓你毀了我的新衣!”


    丹田裏的靈氣泄露地更厲害了。五髒六腑似乎都開始支離破碎起來。鮮血從鞭傷中滲透出來,不一會,嚴清默就變成了一個血人,整個灰色的雜役服都被染成了暗紅色。


    “莫非我的丹田要毀了嗎?”嚴清默悲哀地想。開始時還能抽調出一點靈氣護體,而現在……她不住地咳嗽著,卻又拚命地將不斷上湧的血沫努力咽回腹中,以免惹起沈鈴蘭更大的怒火。


    “師姐,饒了……饒了……我……吧。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她斷斷續續地發出求饒的聲音,“師姐……你……大人……大量!”


    “醜八怪,你長得這麽醜,本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沈鈴蘭又是一鞭子直接打到她的右臉上。黑色的胎記配著右臉上幾道猙獰翻飛的傷口,顯得格外駭人。而完好的左臉則是白淨如瓷,更顯得傷口格外可怕,“我就討厭你這樣肮髒弱小的東西。還竟敢撞我,簡直是找死!”


    “看到你這麽醜,簡直汙了我的眼。”沈鈴蘭說著,又加大腳下的力量,讓嚴清默更加喘不過氣來。


    血跡模糊了嚴清默的右眼。她努力睜開完好的右眼,試圖看清周圍有沒有人在場,或許可以得到援救。


    可是,她的眼角瞥過,發現好幾個穿著灰色衣服的外門弟子和穿著白底藍邊的內門弟子迅速而輕聲地繞道而行。


    是了,沈鈴蘭是掌門之女。執法堂或許都不敢管這事,其他人怎敢過來?


    更何況,修仙之人,原本就薄情冷性……


    在昏厥之前,她想,夢境與現實果然是相反的。


    夢裏,她永遠得到梅少卿的回護。而現在,她又弱又窮,還挨打挨罵差點快要死掉――這就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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