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等人離開後,眾人稍感放鬆。


    伊心慈問道:“那十位高人,果真是莊王派來的麽?”


    屠魔人道:“這你該問錦瑟。”


    錦瑟道:“三位,請出來吧。”


    話音剛落,隻嗅得一陣淡淡的清香,一道粉影飛向錦瑟,兩隻雪白的小手從背後環住她的腰,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小錦瑟,好久不見啦,你又長高哩。”


    少女柔若無骨,從錦瑟背後轉到麵前,像小魚一樣柔軟,她忽閃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興高采烈地看著錦瑟。眾人見這位少女小巧玲瓏,最多十五六歲,烏黑的秀發梳成兩個垂髫貼在耳旁。那張麵孔,粉紅裏透著亮,像要滴出水來。


    “小影子,你一點也沒變呢。”錦瑟道。


    “嘻,最初我把你當小娃娃,後來把你當小妹妹,現在我都想叫你一聲姐姐了。”小影子天真地笑道,完全不理會旁人詫異的神情。


    錦瑟微微一笑,道:“好,以後我就把你當做小妹妹了。”


    “太好了,錦瑟姐姐!”小影子說著撲進錦瑟懷裏,撒嬌似的亂蹭。


    雪千尋默默看著她們,忽然發現被錦瑟看回來,趕忙移走目光。


    錦瑟給眾人介紹道:“這位是永遠十五歲的小影子。我們能順利進入此處皆拜她所賜。”


    “錦瑟姐姐,明天開始,我好好教你奇門遁甲之術,這回你可得好好學,這樣以後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能擺脫困境。”小影子熱情地道。


    接著,空中又落下兩個人影,都是妙齡少女,令眾人驚異的是,這兩位少女一個頭發純白,另一個在烏黑的秀發之中唯有鬢角處隱現一縷華發。


    “錦瑟,你的傷勢怎麽樣了?”那個白發少女柔聲道。她身形頎長,容貌清秀,雖不算特別漂亮,然而舉止端莊、形容嫻雅,自有一種迷人的氣質,她的聲音更是悅耳動聽,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嗓音了。


    錦瑟對眾人道:“這位是阿真姐姐。伊心慈,她也是一位醫師。”


    伊心慈不由向她多打量幾眼,兩人氣場倒是相合,彼此微笑示意。


    阿真為錦瑟切了切脈,道:“你曾被人用韌線穿過內關、雲門、太溪這三對穴位,邪力從此六穴侵入身體,你受傷不輕。然而,幸有這位伊姑娘妙手神醫,她用藥高明自不必說,更厲害的,是她精湛的歸元功力,她將自己的真氣輸給你,並精確地調整你紊亂的脈象,使你隻用一個晚上就恢複了七八成。伊姑娘,我若猜得不錯,你的授業恩師乃是楚懷川楚禦醫吧?”


    “正是他老人家。”伊心慈對阿真頓生敬意。


    阿真接著對錦瑟道:“你之後連戰數場,每一次都受重創。好在有伊姑娘,幫你修複了大半。不過,你最重的傷,還是源自太陰娃娃的寒毒。此次降伏太陰娃娃,你再次被毒侵染,若不及時救治,不僅限製你功力的進益,更會減損你的壽數。”


    錦瑟道:“人生多愁苦,短命又何妨?”


    阿真道:“妹妹切勿悲觀,這些年我潛心研究化解太陰娃娃寒毒之法,已悟出些許門道。天幸我們正好處在鎮壓結界之外,我的龍技已然覺醒,必能將你體內寒毒驅除殆盡。”


    聽聞此話,伊心慈和雪千尋大喜。而伊心慈對阿真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時候,那第三個少女吐珠一般地道:“你們在這囉囉嗦嗦聊個沒完,也不管這兒有多髒。”又轉過頭衝樓外樓和屠魔人道,“喂,你們兩個雙胞胎,就不能給我們找個好點的地方麽?”這位少女手持一柄花傘,不耐煩地在地上點。她在三人之中相貌最為出眾,然而神態傲慢,出言刁蠻。


    錦瑟道:“這位姐姐是魔術師巫美。方才那十位神秘高人,就是她變出來的戲法。”


    巫美道:“別叫我姐姐,我可不會把你們當妹妹。”


    錦瑟道:“不叫你姐姐,是否叫你阿姨,或者婆婆才更妥帖?幾年不見,你頭發都白了。”


    巫美生氣道:“哼!要不是那個人,才懶得救你。雙胞胎,快帶我們離開這!”


    屠魔人笑道:“此處的確不是久待之所,不如到舍下一敘。”


    屠魔人的居所是個相當不錯的地方。位於一片鬆林之中,兩層院落,三層高樓,青階紅瓦,白玉為牆,十分雍容清雅。推門而入,一股淡淡的鬆香飄來。


    廳堂裏家具並不多,但是樣樣精致,不論桌椅還是燈架香案,全都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儼然皇家器具一般奢華。隻是都未塗漆,那溫潤光滑的表麵想必是費了很多功夫才打磨而成。


    因為經曆了一翻不亞於地震的顛簸,所有東西都散亂在地。屠魔人拍了拍頭,道:“失禮了。”掠入屋中,以內力鼓動掌風,不一刻便將一切擺歸原位。


    雪千尋抱著西風,問道:“屠魔人,你這可有床?”


    屠魔人啊喲一聲,道:“我忘了我這兒沒有床。小樓!小樓?”


    樓外樓卻不見了。


    雪千尋將西風放在一張椅子上,西風的身體已經冰冷,呼吸微弱得若有若無,雪千尋將外衣脫下,給西風裹住。正在這時,樓外樓回來了,隻見他一手舉著兩張疊在一起的床,另一隻手擎著一個大櫃子,身輕如燕,健步如飛。


    樓外樓把床擺下,道:“仁兄你隻顧盛情邀客,怎麽忘了周到待客?在下的床,恐怕姑娘們嫌棄,剛剛特意去第五魅的居所借了兩張,想必她在天之靈也不會見怪。另外,我又找了些杯碗茶點,太過零碎,幹脆裝在這櫃子裏一並拿來。”


    櫃門打開,裏麵每一格都塞得滿滿的,有穀米、點心、茶葉、水果,甚至一隻野兔,另有草藥、衣物、杯碗若幹,以及一個大銅爐和一包鬆炭,可謂樣樣齊備。


    小影子跳起來,伸手便去拿那糕點:“我要吃點心!”


    阿真輕輕捉住小影子的手,拉到眼前瞧了瞧,然後道:“吃吧。”伊心慈知道她是在檢驗那點心是否有毒,可見此人雖然禮貌隨和,但並未真正信任別人。


    小影子剛吃了一口就皺起眉頭,向阿真做了個哭臉,道:“好難吃,這點心一定擱了好多天。”


    阿真輕聲道:“休得無理。”


    樓外樓將衣物都交給了錦瑟,讓她看看哪些用得著。錦瑟選了四套,跟雪千尋、伊心慈都換上,第四套擺在桌上,錦瑟道:“千尋,你去幫西風換衣服吧。”


    雪千尋看了看西風,竟然臉頰飛紅,道:“還是讓小伊姐姐給她換。”


    屠魔人生起了炭火。巫美燒上了一壺水,開始準備茶具。


    小影子跑過來問屠魔人:“我可以在你的房子裏玩嗎?”


    屠魔人道:“姑娘請便。”


    小影子一陣風地消失了,一小會兒又回來了,手裏拿著兩本書:“哎,雙胞胎,看不出你還是個讀書人呢,每一個房間都擺滿了書。我借兩本瞧瞧,可以嗎?”


    屠魔人道:“當然可以。”


    小影子又道:“我要住三樓南邊那個屋子,可以嗎?”


    屠魔人道:“姑娘不嫌棄就好。”


    小影子又道:“我隔壁的房間,也留著給我,可以嗎?”


    屠魔人道:“莫非姑娘夜裏夢遊,要兩間房才夠睡麽?”


    小影子笑嘻嘻道:“不是我住,我留給別人住呢。”


    屠魔人道:“當然可以。”


    銅爐裏的炭越燒越旺,劈劈啪啪地輕響。屋子漸漸有了溫暖的氣息。


    小影子嘰嘰喳喳,不是找人說話就是自言自語。


    雪千尋靜靜地坐在西風身邊,目不轉睛的看她,平靜得像個雕塑。


    水開了,巫美不知從哪取出一個精致的瓷瓶,倒出一碟茶葉開始沏茶。她手勢優雅嫻熟,如行雲流水,水汽騰繞,茶香幽幽。她專注茶道,冷豔高貴,不僅不與旁人交談,簡直就好像身邊根本沒有旁人。


    小影子蹦蹦跳跳來到巫美身邊,嬌聲道:“巫美姐姐,我口渴。”


    巫美淡淡道:“坐。”她空空素手遞過去,憑空就冒出一個翡翠盞在手心。她將翡翠盞放在小影子麵前,給她斟茶。小影子喝了,長長“嗯”了一聲,心滿意足,招手喚錦瑟一起喝。


    伊心慈和阿真不約而同地準備吃食,兩人自然而然地交談,關於烹飪、關於醫道,彼此親切而客氣。


    不一會兒,飯食準備妥當。


    樓外樓過來一瞧,道:“還是有女子在的好。多謝兩位姑娘。”


    屠魔人卻轉身離開,丟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眾人吃完飯的時候,剛巧屠魔人就回來了,這回他比樓外樓還誇張,兩隻手一共擎了六張床回來。


    屠魔人進門就道:“奇怪了,島上的人都不見了。剛剛我去阿姹阿紫阿嫣那裏借東西,竟然四處都找不見她們。別的宅所也是空空如也。在下隻好不問自取,把她們的床拿來了。這回,各位貴客就不用在地上睡覺了。”


    小影子跳過來,數了數,道:“不對不對,床不夠啊。”


    屠魔人道:“在下不用。”


    “那也不夠,還有一個人沒來呢。”


    屠魔人道:“還有誰?”


    小影子忖了忖,忽然偷偷一笑,道:“也好也好,就讓那個人到我屋子裏睡好了。”


    巫美冷冷道:“小影子,你是想把家安在這兒了吧?我可不要在這裏睡覺!”


    小影子道:“就算海霸現在馬上返回,也需要幾天才能抵達大陸。何況,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返回。你不住這兒,還想住樹上嗎?”


    巫美想到住在樹上實在不好受,不耐煩道:“哼,真麻煩。”


    小影子又到屠魔人跟前,脆生生地問:“雙胞胎,我給你留了大塊好肉哦。”


    屠魔人道:“多謝。我不餓。”


    小影子仔細瞧了瞧他,道:“你是僵屍嗎?”


    屠魔人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呆了一呆,道:“不,我不是。”他的表情有些許的慌亂,似乎特別的抗拒“僵屍”這兩個字。


    小影子不知輕重地接著問道:“那你怎麽沒有呼吸呢?”


    巫美道:“僵屍是冷的,他是溫的,這你都沒發現。”


    小影子伸出小手向屠魔人臉上一摸。她的動作看起來隨意,屠魔人想躲,竟然沒有躲得過,被小影子實實在在的摸了一把。


    “果然是溫的呢,太好了,你不是僵屍。僵屍過不了幾年就要產生屍毒,我可不希望交個有毒的朋友。不過,你幹嘛易容成別人?我真失望你們不是雙胞胎,我要是有一對一模一樣的朋友該多好玩。”


    屠魔人幹笑兩聲,連忙躲開。這個小影子目光敏銳,又口無遮攔,屠魔人著實怕了。無奈小影子如影相隨,連連追問:“難道你其實是個醜八怪嗎?哎呀,好想看看你真正的樣子啊!”


    巫美冷冷道:“你躲也沒用。你是什麽來曆,到底有何企圖,我們早晚查得出來。”


    屠魔人淡淡道:“在下暫時隻是不便公開身份。”說到這,他望了一眼西風,眼中浮現一絲苦澀,接著道:“你們若想調查在下的底細,請自便。在下的來曆,你們知道不知道,無所謂。”


    巫美看也不看他,悠悠道:“你究竟是誰,我也無所謂。隻要不是星海派來的臥底就好。畢竟你跟隨星海這麽多年,怎麽突然就倒戈了?莫名其妙!”


    屠魔人笑道:“若說誰更像是星海的臥底,沒有比白發者的嫌疑更大了。”


    巫美不屑道:“你愛怎麽懷疑,隨意!”


    這時候伊心慈走上前來,道:“星海曾經說過,龍吻創立逍遙神教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庇護白發者,因為這些白發者在世上都是已經死去的人。但是,我偶然間見過莊王身邊也有一個白發者,名叫滄浪笑。可見並非所有的白發者都屬星海一黨。此番若非三位姑娘相助,我們恐怕早已殞命,感恩還來不及,怎麽敢懷疑三位是星海的臥底?隻是,我有甚多疑問,不知敢不敢講?”


    巫美傲然道:“你們幾個不必領情。我們是受人重托,來救錦瑟,你們不過是順便得救罷了。你想問我們的事,我倒不是怕告訴你,但要等我高興說的時候再說。此外,我們不過是暫時皆為同盟,先別急著建立友誼,以後若有針鋒相對那一日,我可不會手下留情。”說這話時,她特意看了一眼阿真。


    阿真微微一笑,對伊心慈道:“伊姑娘別見怪,巫美這個小妮子就是嘴上不饒人。我早看出,你滿腹疑問,方才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沒問出口。現在,請不必客氣,有何疑問盡管問我,能告訴你的,我必知無不言。”


    伊心慈感激地對阿真一笑,道:“請問,為何說白發者是已經死去的人?你們……”她想說,你們明明活生生的。


    阿真道:“伊姑娘飽讀醫書,可曾讀到過‘長生者’三個字?”


    伊心慈道:“姐姐一提我倒是想起來,確曾多次見過這個詞。生死枯榮,天道如斯,然而自古以來人人皆愛生而惡死。曆代醫家,就常有熱衷於探索延年增壽秘方之人。不止一位醫家描述長生者的傳說,言天下必有駐顏秘藥,能令人青春永在,長生不老。同時,又有更多醫家反駁,說那不過是癡人說夢,臆造的神話罷了。”


    阿真道:“長生傳說倒不全是神話。隻不過沒有什麽長生不老,所謂長生,也有壽數所限。凡人壽百而終,我們則有千年命數。”


    說到這,伊心慈暗暗震驚,另外還有幾分豔羨。別說擁有千年的壽命,凡夫俗子能活滿百歲已是難求。


    伊心慈道:“長生者皆為白發麽?”


    阿真道:“長生者在少年時代之前與常人無異,十七八歲之後便空長歲數而容顏不老,至百歲,頭發才開始變白,容顏也繼續開始變化,但衰老的速度相對很慢。你若看到一個長生者擁有三十多歲的樣貌,那他可能已經三百多歲;而一個看起來八九十歲的老者,他的餘壽很可能還剩七八十年呢。對了,要說明的是,長生者的孕期也比常人要多,有十二年之久。”


    伊心慈已經難掩羨慕的神色,道:“長生者簡直就像神仙一樣!這樣的生命又美好又快活,星海怎麽說你們是活死人呢?”


    阿真道:“恕我直言,伊姑娘是否對長生者所擁有的這一切羨慕不已?”


    伊心慈有些不好意思,道:“實不相瞞,我都希望自己是個長生者。”


    阿真道:“伊姑娘天性善良,心生羨慕卻絕無惡意;然而天下人各不相同,就難免有那心生雜念之人。古時候,長生者的存在其實是公開的。起初,長生者還能與凡人和諧相處,久而久之,便引起了凡人的羨慕、嫉妒甚至是恐懼。長生者除了壽命比凡人長久,力量上其實並無特異之處,武功也不見得都比凡人高強,而長生者又是少數種族,因此常常遭到凡人的攻擊和詆毀。後來,不知從哪出現一種荒唐的言論,說用長生者的血肉可以煉成駐顏秘藥,使服食者獲得長生的特質。這種論調瘋狂膨脹和散播,此後數百年,長生者遭到凡人無休止的捕殺,就連皇家最嚴厲的懲罰也不能阻止這瘋狂之火的蔓延。後來,長生者不敢自爆身份,或者舉家隱居山林,與世隔絕;或者染發易容,大隱於市——即便如此,八九十年後仍要假裝死亡,離開故居,到另一處,以另一種身份再偷生數十年。與此同時,皇家下令銷毀民間一切有關長生者的檔案,將有關長生者的秘密埋葬。經過數千年的洗滌,世人忘卻了長生者存在的曆史,即使偶然見到這樣的記述,也會以為那不過是意淫的傳說罷了。”


    伊心慈長歎一口氣,終於理解了長生者的苦衷。一個人若是得到了上天太多的眷顧,就必會引來旁人的妒忌。想了想,她又問:“看來在大夜王朝,皇族是竭力保護長生者的。”


    阿真微微一笑:“這不奇怪,大夜皇族本身就是長生者。這個秘密經過千年的洗滌,也被世人淡忘了,隻不過在長生者之間心照不宣。”


    伊心慈震驚不已,道:“那每一個大夜皇帝都去哪了,他們不是都百歲之前駕崩了麽?”


    阿真道:“皇族要按照凡人的壽數來預定死期,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否則百姓豈不以為他們的皇帝是妖怪麽?”


    伊心慈道:“那麽……大夜滅亡的時候……”


    阿真看著她,想到她效忠於何其殊,遂意味深長地輕輕一笑,道:“雖然皇族極力隱瞞自己是長生者的秘密,但身為皇族畢竟太過引人注目,尤其那十二年的孕期極難偽裝。因此遠在數百年前,皇族長壽這個秘密就已不脛而走,皇族竭盡所能地將泄密者斬殺,甚至殃及無數無辜之人。伊姑娘,你倒不必為華鼎帝王憂慮,他們正是最早知道大夜皇族秘密的人之一。因此對隱居皇族的搜索和抹殺也是相當的不遺餘力。”


    伊心慈知她猜中自己心思,有些尷尬。不過心中還有很多疑問,不吐不快,便道:“長生者和凡人貌似積怨甚巨,然而,就沒有個別的人相愛結婚麽?長生者和凡人生下的後代,會是什麽?”也許是處於醫師的思維習慣,她自然而然地就想到這一點。


    阿真道:“你想的沒錯,愛情本無界限。幾千年下來,秘密通婚的異族者也委實不少。不過,長生者和凡人生下的後代,都不再擁有長生的特質,這些人被稱為半血之子。非但如此,連某些長生者夫婦生下的子女,也會喪失長生的天資。原來,就算是在長生者當中,也有種族之分。異種長生者生下的混血兒會變得和凡人一樣,這仿佛是一個禁斷的詛咒——長生者都說,神厭惡混血!不過,也有少數不願再偷偷摸摸地活著的長生者,他們故意生下混血的後代,想讓他們成為凡人。”


    伊心慈道:“那怎樣辨別長生者之間的種類呢?”


    阿真道:“最保險的方式,是家族內非直係親屬之間通婚。另外,每個長生者家族都有一個秘密檔案,記錄著與自家同源的氏族,同源氏族相結合,也能繁育純血之子。除此之外,異種長生者並無顯著差別。不過……”阿真略一沉吟,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在結界之外,就不同了。”


    伊心慈道:“結界之外,就是小終結海的範圍之外麽?”


    “不錯。”阿真道,“二百多年前,也就是大夜六千零四十五年,長生者航海家滄浪懷歸帶領家族最優秀的航海士,突破了極限,衝出小終結海。遊曆新世界的日子裏,滄浪氏意外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他們將這個秘密奏給皇室,不想卻得到帝王‘禁止航海’的嚴令。滄浪氏不甘,甚至偷偷帶上其他氏族的長生者以及若幹凡人前往新世界。然後,他們終於知道了異源長生族異在何處。那就是——所謂龍技的差異!”


    伊心慈激動地道:“是否就是星海提到的‘龍技’?”


    阿真道:“最初滄浪懷歸也不知道那就是‘龍技’,直到後來滄浪家有人潛入皇家的天藻閣,盜取了一部有關長生者的遠古文獻。原來,長生者的真正名稱是——真龍族。而真龍族除了長生之外,更擁有凡人無法企及的超能力,稱為‘龍技’。不同源頭的真龍,龍技也各不相同。如你們所見,滄浪紅的龍技為‘控魂’,甘肆的龍技為‘共生’。”


    伊心慈迫切地問道:“為什麽一定要到小終結海之外,龍技才能顯現?”


    阿真道:“那是因為小終結海範圍之內的整個大陸,都籠罩在鎮壓結界之下。鎮壓結界是鎮壓真龍族的結界。”


    伊心慈轉頭望了望西風,終於問道:“星海提到了西風的龍技,她也是真龍族麽?”


    阿真略一遲疑,道:“想必你們已經知道,西風其實為夙沙一族的血脈。夙沙與滄浪曾是大夜王朝一武一文兩大支柱,滄浪既為真龍,夙沙也必不是凡人。隻不過,夙沙的真龍先祖不知因何緣故跌落降級,成為喪失了長生而保留了龍技的‘落龍族’。”


    伊心慈隨即問道:“這些秘密,莊王可知?”


    阿真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這取決於伊姑娘了。”


    伊心慈道:“那你為何輕易告訴我?”


    阿真道:“因為沒有必要向你隱瞞。或者說,我們並不在乎你們是否知道。”


    阿真的笑容溫文爾雅,她平易近人、禮數周全,她用悅耳的聲音娓娓道來,而她的話語,卻有一種高不可攀的淡漠和疏離。


    伊心慈索性將心中疑惑一問到底,平靜道:“混血龍族雖然喪失了長生的體質,但是在結界之外,是否兼有父母雙方的龍技。”


    阿真輕輕搖了搖頭,道:“純血的真龍族和落龍族必定繼承龍技,甚至半血龍族也有可能潛藏著龍技。唯獨混血龍族不同。混血之子是遭神嫌惡的。”


    伊心慈道:“看來大夜的滅亡,與結界的發現不無關聯。因為按照史書記載,第一個謀反的力量,就是滄浪氏。”


    阿真道:“後來滄浪氏將盜取的那部遠古文獻公布於真龍族之中。受到滄浪氏蠱惑的真龍族越來越多,反叛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大。他們甚至產生了一個瘋狂的設想:假如,那個鎮壓結界可以解除……”


    聽到這,伊心慈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喃喃道:“即使數量稀少,真龍也將不再懼怕凡人!結界的解除,將迎來真龍的逆襲!”


    “真龍族想坦坦蕩蕩的活在陽光之下,想了幾千年;真龍族躲避凡人的迫害,也躲避了幾千年。不過,”阿真頓了頓,頗為感慨,“諷刺的是,叛亂雖然始於真龍族,最終吞並群雄、推翻大夜的卻是凡人何氏。”阿真直視伊心慈,秀麗的眼睛卻發出銳利的光。


    伊心慈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能否告訴我,你們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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