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傾夜是你的暗主。”帶錦瑟遠離了傾夜等人,西風驀然開口。


    “是。在九歲的那年,我與她締結了第一暗士契約。”錦瑟道。


    西風喃喃自語:“她那麽早就開始馴養你了麽?”


    “喂,你給我注意點兒遣詞造句!”錦瑟道。


    西風沉冷的容色不改,淡淡道:“依據暗士法則,暗士必將服從暗主的一切指令。錦瑟,你會受製於她麽?”


    “如果她有意為之,我恐怕無力抗爭。”


    西風停下來,用質疑的眼光看錦瑟,道:“我認識的錦瑟是何等銳氣之人,幾時變得這樣消極了?你若果真無力抗爭,我可為你代勞。”


    錦瑟揚起眉梢,目露笑意:“你敢與她對決?”


    西風道:“打不打得過是一回事,敢不敢是另一回事。”


    錦瑟道:“西風,你可知道你的心髒是怎樣複原的?”


    西風道:“我不會因為她救了我,就縱容她招惹我的朋友。”雖然傾夜不曾提及“轉嫁”之事,但雪千尋已經告訴了她來龍去脈。西風對傾夜的感恩無以言表,隻是,不同的事,終究不能混為一談。雖然關於天賜公主的傳聞,她不敢盡信;可是現下親眼所見,卻不容置疑――傾夜身邊已經有三個人了。


    錦瑟道:“好妹妹,原來你不是為散心,是來進言的。”


    西風麵如冷冰,道:“你知不知道傾夜這個人很危險?”


    “她怎樣危險了?”錦瑟饒有興致地問。


    西風道:“你第一次見到她是什麽感受?”


    錦瑟略一思忖,嘴角噙笑,道:“她不像人。”


    西風道:“會以為她是神明麽?”


    “差不多。”


    西風道:“傾夜這個人,隻需見一麵,就永生難忘。她簡直就是造物主嘔心瀝血的傑作,你再也找不到這樣完美的先天。但,這種完美,也恰好是她作為一個獵手最淩厲的爪牙。”


    錦瑟笑道:“爪牙?那她是禽獸咯?”


    西風道:“她是天下最所向無敵的猛獸,幾乎無需真正出擊,獵物就已經在劫難逃。譬如剛才,你被她……壓在身下時,”說到這,西風的臉頰浮上紅暈,有些難為情,卻還是低低道,“傾夜的氣息超乎尋常的濃鬱,不知為何,我覺得那無與倫比的芬芳,似乎散發著某種可怕的……獸、性。若非眾目睽睽,她大概會吞了你。”


    聽到這,錦瑟妖嬈的麵容已是紅霞一片,又羞又惱,道:“冰雕風,別以為你板著臉,我就看不出來你在胡言亂語,說笑也要有個限度!”


    西風沉冷如常,把沒說完的話繼續吐出:“而最令我震驚的是:在傾夜妖異的馨香之下,她的獵物卻甘之如飴。我雖然很欣賞傾夜的眼光,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某人稀裏糊塗地被她吃幹抹淨。”所以她才像從鷹隼爪下奪走一隻小雞似的,急忙將錦瑟帶離獵手的視野。


    看著西風霜寒三尺的臉,錦瑟不怒反笑,咬牙切齒道:“西風,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西風卻雪上加霜:“馴獸師,我不希望你栽在傾夜這個猛獸的魔爪之下。別成為她的四分之一。”


    錦瑟愕然盯著西風不苟言笑的臉,隨即強自恢複了冷定,唇角微挑,雲淡風輕地道:“我不會搶占屬於別人的東西。”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內心深處剛剛愈合的創傷,仿佛再度裂開了一道縫隙,含笑的眼波隱隱浮現一絲淒然。


    我知道的。西風在心裏說,疼惜而酸楚。


    與錦瑟相識數年,西風最懂她不過,錦瑟是妖嬈桃花麵,玲瓏剔透心。即使肝腸寸寸斷,也會保持優雅的姿態示人,那雙永遠含笑的眼睛,倘若也會不小心流露出哀愁,那她的內裏,必定是不知創夷到了何等狼藉的地步。


    這樣一個人,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最後,西風似乎是攢了很大的氣力,才低低說出一句:“錦瑟,在我們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傾夜衰老呢。”


    西風的用心,錦瑟怎能不懂?


    “喂,你們兩個是散步還是賽跑?還能飛得再快點兒麽?”遠遠的,驀然聽見伊心慈抱怨的聲音。


    西風和錦瑟轉過頭,隻見雪千尋踩著踏波步法,飛掠而來,伊心慈隨即也到了近前。在她們後麵,則是玉樓、何其雅和小狼兒。


    “錦瑟,你剛才受傷了麽?”雪千尋關切地問。


    錦瑟笑著搖了搖頭。


    雪千尋道:“你的臉色不太好。”


    錦瑟淡淡道:“走太疾,有點累。無礙。”


    雪千尋道:“西風不該拉著你跑這麽快。”轉而又對西風道,“哥哥說,星海必定還有陰謀,小狼兒的馴獸正在找尋星海等人的行蹤。你把錦瑟帶到這麽遠,害我們好找。咱們回去找傾夜她們,畢竟是水月宮地盤,大家聚在一起更好些。”


    西風道:“好。”


    說著,幾個人便向原路返回。


    此刻還不到午時,日輪高懸。眾人正走著,忽然毫無征兆地有一股陰風席卷而來,在眾人身邊旋繞數匝,風並不淩厲,卻讓一股幽寒由每個人的心底生發出來,連不知冷暖的僵屍何其雅都打了個寒顫。


    西風忙牽住雪千尋的手。錦瑟習慣性地將較弱的伊心慈護在她和西風當中。玉樓與何其雅也顧不得男女之別,向她們靠攏。小狼兒則急於喚回他的天狼,與眾人拉開了距離。


    何其雅喝道:“小狼兒,你去哪?”話音未落,他隻見小狼兒頭頂的空間悄然裂開一道縫隙,就如同一塊風景畫的幕布被剪開了一道口子,那口子的內裏是深邃的漆黑,愈來愈大,勢欲將小狼兒吞噬。


    見此情形,何其雅張口結舌,卻驀然感覺自己頭頂上也有什麽陰鷙的東西無聲覆蓋下來。其他人也都發覺了各自頭頂的空間裂隙,想也不及想,不約而同地發足狂奔,企圖躲開那惡魔的巨嘴。然而,不論他們飛掠得何等急促,頭頂的漆黑總是如影隨形,一點一點,終於將每個人都吞沒。


    在他們的視野裏,白晝瞬間化為黑夜。不,這甚至不是黑夜,而是虛無暗境。


    “西風,不要消失!”眾人驀地聽見雪千尋驚恐的低呼,循聲望去,隻見西風的身體已然變成半透明,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雪千尋最怕失去西風,一見她有異樣,登時驚慌失措。然而,雪千尋卻不知道她也和西風一樣變成了半透明。更加令人震驚的是,在雪千尋頭頂上,還赫然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無柄的銀白光劍。雪千尋移動到哪,那光劍就跟隨到哪,觸目驚心。這時候,雪千尋麵前的西風也正錯愕地望著雪千尋上方,失去言語。那便是光劍禦龍符麽?竟然如此緊密地與雪千尋的生命連結在一起。


    “呀,西風背後的龍在動!”西風轉動身體的時候,伊心慈驚愕地呼出。


    隻見那條由龍吻化成的靈子金龍紋,脫離了西風的皮膚,透出衣衫之外,懸浮在她背後幾寸之處,流光溢彩,仿佛活了一般緩緩遊動。隻是,也像與西風緊密連結著,無論她移動到哪,它就跟到哪。


    緊接著,每個人都低頭看自己的身體,無一例外的變成了半透明狀,以手觸摸,恍如無物,毫無阻礙地將身體穿過。


    “這是哪裏,我們都怎麽了?”伊心慈怯聲道,環顧四周,隻見一片黑暗,唯有他們的身體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像是黑暗幕布上的虛弱投影。再看腳下,仿佛是水麵,腳踏過,會有漣漪散開。再抬頭看天,發現“天”並不遙遠,竟然也是波光粼粼,泛著微光,看起來就好像從水底看到的海麵。可是周圍又並不是水。


    這個空間詭異極了。


    “有星星。”雪千尋道,手指著遠處。她發現自己和西風變得一樣,不僅不懼怕,反而比最開始要鎮靜許多。出生入死,隻要是和她在一起,就足夠了。


    人們依雪千尋所指,看見一片光點匯成的河流。那條星河並不在頭頂,而是在半空,緩緩遊動,愈來愈近。


    “不,那不是星星。”玉樓喃喃,片刻,待那些微光臨近,他驚奇地低呼:“是魚。”


    無數條半透明的、形形□的海魚,閃著微弱的光芒,在漆黑的半空中遊弋。它們漸漸遊到他們的頭頂,有的甚至遊到他們身邊,或者穿透他們的身體,有的與他們平行,有的上下交錯,如同遨遊在海洋中,安逸從容。眾人的視線追逐著魚群,發現與他們在同一平麵的魚隻能越遊越遠,而向上或向下遊動的魚則會突然消失,就仿佛最終遊出了這個橫向無限延伸的暗黑空間帶一般。


    一波魚群遊過之後,忽聞鳥鳴幽幽,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幾十隻半透明的鳥兒在周圍飛翔,與零星幾條魚兒在同一空間交匯。


    小狼兒突地驚喜道:“天狼!”


    隻見一群天狼忽扇著巨翅從遙遠的下方飛將上來,而天狼卻對小狼兒卻視而不見,穿透他的身體,直衝而上,驀然消失在上方的波光裏。小狼兒悵然地望著它們消失的方向,半晌無語。


    再後來又出現了銀狐小雪和太陰娃娃,也都是對自己的禦主不聞不見,一會兒從這片空間消失,一會兒又從其他地方出現。


    西風道:“看來,向上或向下,都能離開這個空間。”


    錦瑟攤了攤手,道:“可惜我們不能像那些動物一樣脫離腳下的平麵。”


    那些動物好像既不受地麵的引力,也不被地麵阻隔,上下自如。


    “我不是在做夢吧,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玉樓喃喃。


    “這裏是現世與冥界之間的空間裂隙。”就聽何其雅緩緩道。此處,他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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