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雪千尋的威懾


    最高的那棵樹上,靜靜佇立一個女子,月光給她鑲上水銀色的輪廓,使那聘婷的身姿越發顯得輕靈飄逸。百餘丈外的三名不速之客一眼便發現了她,卻都是不由看得呆了。


    “嘖,世外仙姝落凡塵。”其中一個男子忍不住感慨道,風流俊朗的眼中滿含欣賞之意,一瞬不瞬地望著那個清麗絕俗的身影,舍不得移開。


    “還不知臉蛋怎麽樣呢。燕十七,你先省省那份花癡罷。”這次說話的是個女子,對男子的那句溢美之詞表示嗤之以鼻。


    燕十七轉過臉來,頗有意味地打量眼前的女子一陣,漫聲道:“千秋姑娘,請恕燕某直言,不論臉蛋怎樣,那位姑娘的儀姿便勝過了你百倍。這點你不服不行。”說完,再次把目光定在遠處那個美麗的身影之上,自語道:“我猜她麵容也必定堪稱國色。”


    千秋冷哼一聲,道:“千某不是靠姿容混的海道兒。那個女人美貌與否,我才不在乎,更談不上服與不服。”


    燕十七好心地寬慰她道:“千秋姑娘的臉蛋勉勉強強也算秀麗了。隻是言談舉止太粗魯了些。你瞧那位姑娘,婀娜柔美、嫻靜優雅,必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子,真真惹人憐愛啊。”


    千秋嗤笑道:“沒見過誰家的弱質女子愛爬樹的。”說完仔細瞧了瞧,卻不由道,“話說,這女人輕功當真不錯。立在那麽細的枝頭,竟然輕穩如葉。不知是哪一派的武功。”


    正說著,忽見一隻小小的白狐從那棵樹的茂密葉冠裏躍出,立在枝頭的女子忙伸手將那白狐接住,低下頭來似乎說了些什麽。緊接著,女子便縱身一躍,飛掠了下去。


    一人一狐俱是秀麗靈動,轉瞬之間,兩者便都消失了蹤影。唯有枝葉微微搖晃。卻更顯得方才那一幕如同一場夢幻泡影。


    “消失了……”燕十七失落地喃喃。


    “是踏波?!”一直沉默著的第三個人終於開了口,有著難以置信的語氣。


    “紅胡子,你當真確定那是踏波?”千秋驚異地問。


    花癡的燕十七也不由凜然,轉過頭來望著被稱為“紅胡子”的漢子,道:“踏波是星城氏不外傳的獨門輕功,難道那位姑娘是星城家的人?”


    “問我不如去問她本人。追!”紅胡子沒有廢話,運起輕功率先追去。


    雪千尋追不上西風,無奈之下隻好登高遠眺,以期望可以發現任何一個同伴的動靜。不一刻,忽見銀狐小雪竄了上來,雪千尋驚喜交織,知道它必是發現了什麽。果然,銀狐叼住雪千尋的袖口,焦急地拖拽。雪千尋會意,便忙躍到地麵,跟著銀狐疾奔。


    銀狐帶領的方向,是去往海邊。雪千尋思忖著:莫非是帶我去找哥哥與何其雅?


    便在這時,另一方向忽然傳來錦瑟禦靈笛的聲音——此刻正是錦瑟開始與夢遊中的傾夜過招。雪千尋急忙停住腳步。她想到錦瑟是獨自一人去追小影子,而玉樓、何其雅不僅是兩個人,而且他們兩個的武功又都勝於錦瑟。


    遲疑了一瞬,雪千尋立刻調轉方向,朝錦瑟那邊奔去。


    “小雪,過來!我們去找錦瑟!”雪千尋衝銀狐喚道。


    然而,銀狐非但不跟著雪千尋,反倒焦急地在原地跳躍打轉,發出吱吱的催促聲音。


    雪千尋忙問:“你到底要帶我去找誰?不是玉樓、何其雅麽?”


    銀狐叫得更急,撲到雪千尋身上,尋到她的手,並向那手心裏吐出一粒小小的藥丸。


    “是養心補氣丹?”雪千尋脫口道。


    這種丹藥本身既不珍稀也無太大奇特之處,是伊心慈自配的一款平常養身的藥丸,但這藥丸氣味獨特,很容易辨識。


    雪千尋一見此丹藥便明白了,銀狐是帶她去找失蹤已近兩個時辰的伊心慈。


    仍是擔憂地朝錦瑟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雪千尋終於還是決定跟隨銀狐去找伊心慈。


    飛掠沒多遠,一人一狐突被三個陌生人擋住了去路。一個中年漢子,白發。一個少年,黑發。一個青年女子,白發。這三人俱是內陸不曾見過的裝束。


    他們正是先前在遠處觀察雪千尋的紅胡子、燕十三和千秋。


    “真龍族。結界外的人。海盜。”雪千尋掃過那三人,在心裏得出結論。


    燕十七一見到雪千尋的麵容便怔住了,隨即強自冷定心神,向她露出一個瀟灑而英俊的微笑——至少他自己這樣認為,溫情款款地道:“這位姑娘,看來我實在沒有必要親口告訴你,你有多美;因為這樣的真理,你肯定早已從每一個見過你的人眼中得到……”


    “請問閣下是什麽人?”雪千尋截斷他的話,問道。


    雪千尋突然遇見這三個陌生人,心中大為震驚。尤其麵前這個少年,笑容怪異、言語囉嗦,讓雪千尋很是厭煩。可是,她單槍匹馬一個人,麵對這來曆不明、深淺莫測的三個人,貿然展示內心的惱火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雪千尋為免惹禍上身,隻好努力讓言語顯得和氣一些,甚至很費力地對三人擺出一個禮節性的笑容。


    “嗬,是個冰美人。才不是什麽嫻靜優雅的弱質女子。十七,這可不是你往常喜歡的類型哦。”千秋在一旁揶揄道。


    為使自己顯得溫和謙卑,雪千尋已經盡力了。可是在外人看來,就連那一抹“禮節性”的笑容,都顯得清冷孤傲。


    燕十七也發現,麵前的女子根本不是遠遠看上去的那麽文靜柔弱。這位佳人一旦開口說話,便會散發出一種“離我遠點”的氣息。


    對千秋的嘲諷,燕十七不以為意,轉而對雪千尋歉然一禮,笑道:“在下姓燕,海上人稱燕十七。”


    “你是海盜麽?”雪千尋問。


    “是。”燕十七承認,又道,“不過姑娘莫怕,在下一向……”


    “是你們劫走了小伊麽?”雪千尋趕時間,無暇聽燕十七囉嗦,再次截斷他的話。


    燕十七兩次被雪千尋打斷說話,稍顯尷尬,可是望著她那張清麗絕俗的容顏,便不忍遷怒,仍是笑吟吟道:“你說的小伊,我們從沒見過。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座島上,不止我們這一夥海盜。”說著向海邊望去,意味深長地道,“這座島上不止有數目可觀的財寶、陸生的食材以及珍貴的淡水,還有某種特別的寶物,惹得海盜競相來奪。”


    雪千尋明白了燕十七的意思,微一頷首,道:“打擾了。告辭。”她知道這三個海盜也是來者不善,隻是目下的情況,實在不便說破。


    “嗯,再會。”燕十七順著雪千尋的話,神魂顛倒地道。


    雪千尋繞過三人便走。三人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分明是他們刻意攔住的雪千尋去路,現在不僅沒問出人家的底細,反倒被她一句“打擾”給弄得迷糊了。


    “喂,等等!”紅胡子突然叫住雪千尋。他們可不是鬧市上隨便擦肩而過的路人。


    “還有什麽事?”雪千尋轉身,平靜地問。


    “你的輕功,可是踏波?”紅胡子說起話來,倒並不像他的外表那麽粗莽。


    雪千尋知道踏波是錦瑟家族的標誌,內陸人或許少有人知曉“星城”二字,結界之外卻是不同。任她再單純,也不會輕易向陌生人坦言這種事。


    雪千尋毫不猶豫地道:“一年前,機緣巧合,我遇見一位神秘的高人,這輕功便是那人所傳。我也不知它是否就是你所說的踏波。”


    “那可當真是機緣巧合。”紅胡子意味深長地道,接著問,“姑娘貴姓?”


    “薛。”雪千尋刻意含糊回答,出於本能的反應,她不想告訴這些陌生人自己的姓名。


    紅胡子仔細端詳著雪千尋,悄然運起一股劍氣,從側麵向雪千尋逼近。倘若雪千尋的武功有不弱的修為,自然能感知到這股隱秘的殺氣,並立刻做出抵擋。紅胡子想通過雪千尋的武功,來推測她的出身。然而,雪千尋依舊淡然平靜,對那股劍氣毫無知覺。


    “武功如此低微麽?”紅胡子心裏暗道,“至少說明沒有什麽臨敵經驗罷。怪哉,這樣的人怎麽會來到結界之外……”紅胡子收回了劍氣。


    “諸位,沒什麽事,我走了。”雪千尋不管出神的紅胡子,再次道別。


    三人本來還想製止雪千尋,恰在這時,某個方向忽然傳來一股強大的氣場。說不清那是什麽,但雪千尋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它的與眾不同,不禁停下腳步,也向那個方向望去。


    “是西風麽?”雪千尋心裏想。


    林間傳來沙沙的樹葉的響動,由遠及近,如同潮水一般。而在場四人都知道那絕不僅僅是一陣風所為。


    “是禦龍的威懾。”千秋辨認出來。


    “好厲害!”燕十七雙目圓睜,咂舌道。


    千秋道:“不知那個人能否順利取下這個活珠。要不要去幫忙呢?”


    燕十七道:“別說傻話了。那個人怎麽可能需要我們的幫助?北王見到她都是捉襟見肘,更別說一個結界之內的人。對她來說,最多不過多費些力氣罷了。”


    正說著,便又有一股威懾的氣場傳了過來,比方才那一波更為強悍。


    紅胡子手撚赤色須髯,道:“那個人的判斷沒錯。若非霸王龍,絕不會發出此等霸氣淩人的威懾。”


    千秋唏噓道:“曆史上從未同時有過十個以上的霸王龍。可是現在,算上新發現的這位,竟然已經有十一個了。這究竟是怎樣的時代啊?”


    “我記得那個人說,這位霸王還是個落龍族。”燕十七至今仍是難以置信。


    紅胡子道:“在此之前,身為落龍族的霸王,隻有三個而已。作為真龍降級後的種族,落龍的龍技很難強於同種的真龍。”


    “看來這位是個例外呢。”千秋興致盎然地道,“我要去瞧瞧這第四位落龍霸王!”說完便迫不及待地向那個方向奔去。


    顯而易見,西風的威懾完全吸引了三人的注意,竟把雪千尋忽略了。


    從他們的談話,雪千尋終於確定他們與那個神秘屍巫有關係,並且明白他們將對西風不利。三人對話的功夫,雪千尋便在一旁思忖對策。她當然恨不能立刻去到西風身邊,以助她一臂之力。然而從方才開始,銀狐便不住地拖拽雪千尋的裙角,發出催促的低鳴。


    雪千尋正在猶疑,見三人抬腳欲走,情急之下便突地嗬斥一聲:“站住!”


    三人回頭,卻見雪千尋表情嚴肅,目露冷光,整個人仿佛罩著一層冰霜,散著寒氣。


    燕十七卻不由看得呆了,深情地道:“薛姑娘,雖然在下不太明白你為什麽突然變得很凶。不過,我要說的是,你凶起來實在是更加美麗。”


    雪千尋專注地凶著他們,默不作聲。卻在心裏道:我和西風同是禦龍族。她能威懾,我為何不能呢?記得西風隻需冷冷瞪人一眼,那人便會嚇得暈倒。我如何才能將這三人嚇暈,好不教他們去給西風添亂?


    雪千尋越是著急,越是不得其法。隻覺靈力在體內經脈之中橫衝亂撞,而麵前三人卻安然無恙。


    紅胡子也是莫名其妙地望著雪千尋,最後,竟是驀地一笑,慈祥地道:“這小姑娘突然凶起來的樣子,倒蠻可愛的。”


    千秋卻不覺得雪千尋有多可愛,隻是被她瞪得心中火起,幾步跨到她麵前,突地擊出一掌,道:“你瞪什麽瞪?眼睛漂亮了不起?”


    千秋並未使出多大功力,可是雪千尋未做防備,噗通一聲,被那掌擊倒在地。可是,這時候,她正感覺體內靈力運化得稍微有了些章法,為了不前功盡棄,雪千尋咬著牙不做反擊,堅定地一動不動坐在地上,專心致誌地繼續凶那三個人。


    千秋莫名其妙地聳了聳肩,甚至有欺負弱者的愧疚,轉而對身旁兩人敦促道:“快去看禦龍霸王了!這個人很弱,不必管她。”說完,再不停留,兀自飛掠而去。


    紅胡子對雪千尋搖了搖頭,自語道:“丫頭雖然長得很美,可是好像腦筋不大靈光啊。”


    燕十七憐香惜玉加依依不舍地望了雪千尋一眼,柔聲道:“薛姑娘,後會有期。”


    雪千尋凝神運氣,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三個人,心裏想著:目標就是你們!就這樣如木雕泥塑般凶狠地盯著那三個人,直到他們消失不見。


    雪千尋的嘴唇被咬得滲出血來,凶巴巴的雙眼漸漸閃出了淚花。最後,雪千尋深呼一口氣,用力眨了眨眼,不肯讓眼淚流出來。


    “我果然很弱。”雪千尋頹然想著。全身終於放鬆下來。


    可是,就在這一瞬,忽然有一股殺氣從雪千尋周身爆發出來。那個無辜的小銀狐,正致力於拖拽雪千尋的裙角,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氣所震懾,“吱咪”一聲,便昏厥了過去。


    雪千尋猛地想起銀狐和伊心慈,急忙把銀狐捧在手心,驚慌失措地道:“小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想威懾你!對不起……快醒醒,我要跟你去找小伊姐姐啊。”


    剛巧手中還有那粒清心補氣丹,雪千尋忙把它塞入銀狐口中。不一會兒,銀狐幽幽轉醒,淚眼婆娑地望著雪千尋,滿是委屈。


    雪千尋這才放下心來,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抱起銀狐,決然去找伊心慈。


    雪千尋最心疼、最關切的,無疑是西風。可是,一直以來,因為種種原因,西風總是要去獨自麵對最嚴峻的挑戰。從前是雪千尋不知,如今,即使她明明知道西風要麵臨著什麽,卻依然不能選擇奔赴到她的身邊。


    雪千尋咬著牙,暗暗地想:“西風,你一定要撐住!我隨後便去找你!”


    正因為對雪千尋來說,西風是她的自己人,雪千尋才必須去救伊心慈。


    “這也一定是西風希望我做的。”雪千尋心裏道,身法如飛,一瞬不停地向著海邊飛掠。


    鬆林中。


    三個海盜圍住了伊心慈,在聽完她對“不要殺我”之理由的一番陳述之後,幾個人不由麵麵相覷。


    那個幹枯嗓音的男子道:“這個女人看起來溫順安靜,沒想到竟是這般伶牙俐齒。她說得不無道理,隻要她不回去通風報信,我們當真不必殺她。”


    而那個甕聲漢子卻煩躁起來,道:“我們四個走了這一遭,丟了虎頭的性命,唯獨捉到這麽一個小丫頭,帶她走了這麽遠眼看就要見到首領了,難道還把她放了不成?我不管,到底是殺了幹淨!有什麽好囉嗦?”說著拔刀便要殺伊心慈。


    恰在這時,幾個人忽覺遠處兩個不同的方向各有一股殺氣震蕩。舉刀的漢子立時頓住,警惕地向兩個方向來回看。


    其中一個方向傳來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突然聽到一個男子驚異而擔憂的聲音:“小伊!”此人正是玉樓。


    緊接著又一個男聲喝道:“別殺她!”是何其雅無疑。


    三人定睛一瞧,原來是僵屍和他那位好兄弟。而這兩人的背後,則是一眾海盜,顯然是追殺他們而來。


    甕聲漢子一見同伴來了,不由大喜,叫道:“你不讓我殺,我偏要殺!”說完,再度舉刀。


    便在這時,另一個方向猛地傳來一聲斷喝:“混蛋!住手!”


    那是一個少女聲音,雖然清越動聽,卻是帶著一股暴躁的怒意。


    甕聲漢子被罵“混蛋”,大為光火,正欲落刀,卻猛覺心神大震,一種莫名的驚駭之感自心底狂湧而出,竟讓他一時渾身僵硬,雙手麻木。


    另外兩人也有同感。三個人同時機械地向那少女轉去,卻不由嚇得呆住了。


    “是我眼花了麽?”其中一人喃喃。


    “明明是個人啊!”另一人愕然道,“可是怎麽覺得這個人本身就是一柄利劍……”


    “沒錯,就像一柄利劍。那個劍芒,太刺眼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每個龍族第一次覺醒龍技都能像西風那麽驚豔。


    雪同學的威懾雖然覺醒得略顯寒酸,但是總算是起了關鍵作用啦。


    還有,請大家不要隻想著小瑟瑟。也稍微關注一下西風和小雪。


    如果把風和雪單獨放在一個故事裏寫,應該也可以出彩的……吧?


    西風對外冷酷霸氣,卻隻對一個人溫柔忠犬。雪蘿莉是天然凶,卻隻對一個人乖巧癡情好色。


    作者君下定決心要把這一對好好寫,不要輸給瑟瑟和她媳婦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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