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北冥織娘?”在聽到錦瑟道破那個凶手的名字時,玲瓏刻意壓低的聲音裏仍然難掩震驚。震驚之餘,玲瓏思索了片刻,終於頻頻點首,表示深以為然。緊接著,又想到另一疑問:“方才我聽到北王他們說,北冥織娘必定都是經過夢晶主人允許,才會出賣夢晶。可我仍是好奇,為什麽有人願意讓自己的記憶結晶落於他人之手?那可是自己的一部分人生,蘊藏了最不為人知的私密啊。”


    一句話問得眾人心緒翻湧,卻都無言。


    玲瓏追問:“我聽到了,你們說夢晶的主人是小影子。她又是誰?”


    傾夜道:“她來自內陸,原是我這邊的人。”她在說“我”的時候略微一頓,終於在後麵加了“這邊”兩個字。


    玲瓏並未留意傾夜那極短的遲疑,隻是更加好奇,追出一連串的疑問:“她是背叛了你們,還是受製於東王?你們幾個看起來倒是深情厚誼、堅不可摧,為何讓那個小影子落了單?被人剪切了七八十年記憶的她,聽說還是奇門遁甲的絕頂高手,怎就落得如此淒涼下場?”


    未等傾夜答話,西風先道:“玲瓏姑娘,你與我們結識時間尚短,我們的一些事,雖不是什麽陰謀詭計需要遮掩,卻隻是暫時不便相告。倘若緣深,交情漸篤,或有一日終會向你和盤托出。眼下,還請姑娘多多體諒。”


    玲瓏立刻知趣,道:“怪玲瓏一時好奇心重,唐突了。謝你直言率語,我當真不曾錯看人,你們是坦誠爽快之人。”


    西風道:“料你乃真性情,不會著惱懷恨,才敢如此直白謝絕。”


    玲瓏落落一笑,道:“好了,再說便要彼此恭維得沒完沒了了。小影子的事,隻要你們不提,我絕不再問。”


    西風目光微爍,似有一抹赧色浮現,向玲瓏微微笑了一下,道:“可是,西風卻要得寸進尺。有件事,需要姑娘幫忙呢。”


    玲瓏眼睛一亮,喜道:“好啊。我認為這是我們能夠成為朋友的一個良好開端。說,幫什麽忙?”


    西風道:“你隱形的時候,衣著武器也都跟著消失不見。你不止能讓自己的身體隱形,是麽?”


    玲瓏道:“使隨身物件隱形,並不很難,多耗些靈力罷了。”


    西風道:“那麽,你能讓活人也隱形麽?”


    玲瓏似乎正等著她這句話,十分得意,道:“使活人隱形,這可是我們虛影龍族的高階龍技,你運氣好,碰上了我。卻不是哪個虛影龍都有這個本事哦。”


    西風麵露喜色,道:“請幫我隱形。”


    玲瓏道:“你要做什麽?”


    “去劍神的居所。方才我便要去,他們卻都說我會被北冥織娘殺掉。”


    玲瓏望著西風,搖頭輕笑:“果然還是個孩子。不過,你的同伴不許你去,才是明智。”


    西風道:“我若隱形,北冥織娘便發現不得我。”


    玲瓏道:“還道你是縝密人,此刻怎的疏忽了?你也說過,在結界之外,太依賴眼前所見,會成為真正的瞎子。絕頂高手往來,常常不是用眼去看。”


    西風道:“我輕步緩行,斂藏靈力,難道還不夠?”


    玲瓏道:“或許你並不自知,身為龍族霸王,靈力場會比旁人強盛許多。而我發現,你的靈力甚至比別的霸王更強。可你畢竟年少,功力還不足以將自身氣場完全斂藏。你若是在內陸,隻要稍加韜晦,自是鮮少有人感知得到你的氣息。而在結界之外,卻大不同了。你若真想防北冥織娘,隻靠隱形當真是遠遠不夠。”


    西風眉頭蹙起,略顯喪氣,又問道:“北冥織娘的武功,比劍神如何?”


    玲瓏道:“三十年前,我曾有幸一睹劍神的劍法,果然不愧‘神’之稱號。我敢保證,北冥織娘若是與三十年前的劍神對決,勢必難有勝算。然而,十幾年前有人與劍神切磋,卻傳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劍神的劍法,居然大大退步了。後來劍神便銷聲匿跡。這次劍神再度出世,不僅你們內陸人驚奇,我們也是難以置信。隻不知他今日的劍術,究竟是什麽水準。”


    西風的憂色,再難遮掩。


    玉樓也忍不住道:“您的意思,假如劍神的劍法退步了,便未必能勝北冥織娘?”


    玲瓏不明白西風和玉樓為何如此緊張,道:“或許十幾年前的那一次,恰逢劍神狀態不好。玉良是成名一百多年的劍神,無緣無故,武功怎麽可能退步呢?再者,隻要劍神不睡,北冥織娘也沒那麽容易殺得他。”


    錦瑟道:“玲瓏船長,錦瑟不才,想和你一道去劍神那裏走一趟。我沒有靈力,隻需凝神斂息,便可成為真正的透明人。”


    玲瓏道:“你是凡人?”


    錦瑟隻道:“我不是純血龍族。”卻不確切地說自己是半血。


    玲瓏便去拾錦瑟的手腕。傾夜抬臂阻擋。


    玲瓏大為不滿:“你怎的這般怕我碰她?大家都是女子,又沒有授受不親的禁忌。我瞧瞧她的元波形態而已,還能吃了她?”說著,更是堅定地去捉錦瑟的手腕,錦瑟又不閃躲,任她抓過自己的手去捏來掐去。


    傾夜戒備地盯著玲瓏的一舉一動,隻見她在錦瑟脈門上探了一會兒,道:“你果真沒有靈力。真氣也不是很強。”


    錦瑟笑道:“錦瑟無甚長處,唯獨對自己的輕功頗有自信。”


    玲瓏道:“有人擅於盛氣強攻,而你勝在精準靈巧。都有本事降伏邪獸,你還何必自謙?你若決意要去,我願攜你一程。”


    錦瑟道:“好。北冥織娘若是暗害劍神,錦瑟雖無力阻攔,可是向劍神發出一個預警,或是給北冥織娘添些阻礙,倒還辦得到。”


    西風明白錦瑟的心意,十分感激,卻未將“謝”字掛出口。隻是仍然有些擔憂,恐她遭遇什麽意料之外的事件。


    而傾夜則非常堅定地道:“我同去。”


    錦瑟當即拒絕:“你體帶馨香,去了豈不添亂?”


    傾夜道:“我隔遠些便是。再者,就憑北冥織娘,我必能先察出她的動靜。”


    錦瑟道:“如果東王發現你不在王宮裏,必定起疑。”


    傾夜淡淡道:“她管我作甚?”


    錦瑟道:“她對你的在意,你可敢說毫無覺察?你這位神秘的故人,連自己的寶床都讓給你睡,或許今夜便會在那等著你。”


    傾夜道:“我伴你同行,早去早歸。至於什麽寶床,你若喜歡,讓與你睡又何妨?”


    玲瓏笑嘻嘻接道:“你的床給她睡了,你卻睡哪?”


    傾夜神色裏有種大義凜然:“我不睡床。”


    錦瑟溫聲勸道:“少我一個都怕被人察覺。你最受矚目,還是乖乖回去罷。我也不會久留,隻暗中給劍神遞個消息,好教他防備。少頃便回。”


    傾夜望著錦瑟,似乎忖了一下,靜靜道:“好。”


    見傾夜這麽快妥協,錦瑟倒有些意外了。


    玲瓏笑道:“事先聲明,幫她隱形,我得牢牢抱著她才行,你可別急。”


    傾夜神色變了變,知道玲瓏是在戲弄自己,最後隻是淡淡道:“速去速回。”


    玲瓏道了聲:“再會。”忽然張開雙臂去擁抱錦瑟,在接觸的刹那,兩人一齊消失得無影無蹤。


    傾夜便忽然抬手去捉,果然抓到了玲瓏的一隻胳膊,驚得她低呼抱怨:“都叫你別急了。”


    傾夜卻不放手。忽然,她隻覺臉頰微涼,有一隻柔軟滑膩的手輕輕捏了捏她,錦瑟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隻是牽手,沒用抱的。你回去等我。”


    傾夜終於不情不願地放手,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虛空裏一個方向。雖然看不見她們,卻一直目送到再也感知不到兩人的動靜,她才轉身。


    錦瑟和玲瓏到了劍神玉良的居所,果如預料,看見玉良正盯著桌上的三樣賭注陷入思索。雖然口裏表示不願接管這樁凶殺案,但此事畢竟太過蹊蹺,玉良不可能毫不在意。


    錦瑟和玲瓏在窗外凝神靜氣地站了一會兒,沒察出任何異樣。而錦瑟操控的小馴獸也散布到了方圓幾十丈的範圍,同樣沒發現任何可疑動靜。


    玲瓏要把兩個人都維持隱形,漸感疲累,加之枯燥乏味,她便有些忍耐不住,呼吸裏不禁帶有幾分焦躁的氣息。不料,她剛一深吸氣,便聽玉良頭也不抬地道:“窗外二位貴客,何不到屋裏一坐?”


    玲瓏知道是因自己沒有耐性,導致行跡敗露,十分懊惱,但也不再隱蔽,現了身形,笑道:“被你發現啦,嘻。”


    玉良這才抬眼看她們,目光中有些詫色,道:“怎麽是你們?”


    玲瓏忙道:“不是我們!”


    “唔?”玉良納罕。


    玲瓏忙又解釋道:“我是說,壞人不是我們。”


    “唔。”玉良又把眼光移回桌案,道,“那你們來此做甚?”


    錦瑟向玉良施了一禮,道:“打擾前輩了。晚輩錦瑟,想看看凶手的模樣。”


    玉良道:“莫非你已猜到凶手?”


    錦瑟道:“不敢十分篤定,但也有□分的把握。推測凶手是為桌上的一樣賭注而殺的瘟神,既然賭注現由劍神代為保管,想必凶手會在今夜到此竊寶。”


    “原來你們也想到了這一層。”玉良說著,打開房門,將錦瑟和玲瓏請進屋子,又道,“不過,你們來得太早。在下倒是覺得,凶手會在將近辰時才發動。那時一夜的時限將盡,照理,在下會在那一刻最放鬆警惕。”


    錦瑟道:“原來前輩早有防備,看來是西風和晚輩多慮了。”


    聽到西風二字,玉良動容,道:“是她叫你來提醒我麽?”


    錦瑟道:“她執意自己來,因她靈力場太盛,玲瓏恐她先被凶手發覺,才不讓她來。”


    玉良神色複雜,慨然輕歎:“卻沒想到她是霸王。”說這話時,他並無自豪之色,反而多有幾分憂慮,明明還是十分年輕的容貌,卻透著滄桑的老氣。


    “是霸王不好麽?”錦瑟不由問。


    玉良道:“許是冥冥之中天道自有約束,史上從未同期出現過十位以上的霸王。而今忽然發生了例外,最年輕的她,顯然是多出來的那一位霸王。她是超常規的。”說這些時,玉良神色間的憂鬱更深,最後化為無奈的悲哀。


    錦瑟察出玉良的異狀,心中一片疑惑,隻因玲瓏在場,不便細問。


    玲瓏道:“西風的靈子光劍才叫超常規,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她一個落龍族,怎會有那麽強的靈力?”


    玉良並未答,卻問:“玲瓏船長怎麽會和她們有了聯絡?”


    玲瓏道:“你還不準我結交新朋友麽?”


    玉良看了一眼錦瑟,道:“不知錦瑟與西風相識有多久?”


    錦瑟道:“四五年。”


    “是好朋友啊。”


    錦瑟點了點頭。


    玉良微微一笑,看著錦瑟的目光,有了幾分慈色。


    錦瑟單刀直入:“前輩,西風和玉樓已經知道了。”


    “知、知道什麽?”


    錦瑟淡淡一笑:“想必前輩與花傾夜,並不陌生。”


    “唔,原來殿下已經告訴了你們。”玉良喃喃道。下意識地,他還是習慣於許久以前對傾夜的稱呼。


    錦瑟想著話已帶到,便不耽擱,起身道:“晚輩不便久留,這就告辭。請前輩今夜多加防備,不要睡覺。”說完,眼光掃了一下水晶盒裏的夢晶。


    玉良會意,道:“多謝提醒。”也不挽留,起身送客,“請轉告殿下,改日我去拜會。有件困擾在下十幾年的事,如今終於明白。”


    出了玉良的房門,玲瓏和錦瑟再次化為無形。此刻已是深夜,而琉璃城卻因有特異明珠的照明,使之總處在一片黎明般的柔光裏。


    “好黑。黑得什麽都看不清。”錦瑟望著那一片光明,輕輕歎息。


    人丁稀少的古城琉璃,仿佛凝固在那永遠不變的晨光裏,沒有風、沒有聲,甚至讓人忽略時間的流逝。在這一派安詳寂靜中,玲瓏也不由喃喃自語:“好響。暴風驟雨,就快來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爆肝碼字到深夜,可是自己回頭讀了兩遍,隻能含淚刪掉三分之二。


    最後寫出來的是這個樣子。


    讓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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