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號上。.tw[]


    冥兒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中不及寸長的墨色小瓶,一會兒在桌上打旋,一會兒高高拋起。雪千尋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冥兒正在玩的東西,趕忙過來一把將它從半空接住。


    “這不是在冥界發現的魂魄碎片麽?冥兒,怎麽不給何其雅保管了?”雪千尋問。


    冥兒仰起頭來看著雪千尋:“他說不他不方便再拿著了。”


    錦瑟聞言霍然站起:“何其雅要走。”


    玉樓一驚:“你怎麽知道?”


    恰在這時,伊心慈返回,聽到他們最後的對話,黯聲道:“沒錯,他不會回來了。”


    雪千尋為伊心慈的歸來而歡喜,也為何其雅的離去而傷感,然而稍加思忖,則不難理解何其雅的處境和立場,便隻是過來牽起伊心慈的手,將她拉到軟凳上坐下,並不多問。


    玉樓道:“何其雅都與你說了什麽?”


    “他隻說‘再見’。寒冰果然是被莊王收留了,看樣子,他們也必將前往歸墟探墓。”


    玉樓道:“何其殊的野心究竟大到什麽地步!”


    伊心慈道:“師父說他想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


    玉樓冷哼:“結界之內皆是何氏的江山,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莫非他心知帝位不敢覬覦,便決意征服海外世界了麽?竟然做起了北海海盜王!”


    西風悠悠道:“你不是長生者,自難想象他的追求。玲瓏尚且對探險樂此不疲,更何況十數年金戈鐵馬過的何其殊?而且,我看他的野心還不止於做個海盜霸主。”


    雪千尋道:“何其殊果真是長生者麽?他發色烏黑,而相貌卻比皇帝還顯老成。”


    錦瑟笑道:“他若刻意隱瞞自己的體質,扮相老成一些有何困難?你莫被他那精心打理的胡須騙了。”


    伊心慈道:“倘若何其殊為長生者,那麽何其雅必定不是他的親兄弟。何其雅對此問過師父,而師父未予否認。看來,何其殊確為長生者無疑。”


    錦瑟道:“所以說,西風依然是當今世上唯一的落龍族霸王。(..tw好看的小說)”


    雪千尋道:“他們家為什麽要處心積慮隱瞞自己是龍族呢?卻因此害了何其雅。”


    花傾夜道:“那個年代,真龍族不止需要防備知情的凡人,也要對其他龍族懷有戒心。因為凡人與龍族很可能會對天下有截然不同的統治方針,兩者都極力阻止對方獲得政權;而所有龍族又都在不遺餘力地搶奪《龍書》殘卷。”


    玉樓道:“他們何家當真好個韜晦之計!”


    雪千尋端詳手中密封魂魄碎片的瓶子,思索道:“當務之急,我們還是先驗證一遍那個禍冥者為何人才好。冥兒,隻要把這東西放在蕭姚身上便可以了麽?”雪千尋說著看向冥兒,卻發現冥兒已經打起了瞌睡。


    “誰叫我?”冥兒揉揉眼睛,“接下來我們去哪?”


    沉默了良久的空逝水終於開口:“哪也不去,且看蕭姑娘如何動作。”


    星城翩鴻道:“蕭姚發現寒冰再次與何其殊結盟,是遲早的事。”


    玉良沉吟道:“蕭姚的琉璃棺是何其殊之父――何焰打開的,這樣說來,他豈不算是救了蕭姚一命?”


    空逝水笑道:“玉兄身為一代劍俠,處事總是講求仁義。而我們海盜卻隻講究交易。早在二十年前,何焰便從我這裏拿走他應得的報酬了。不過,那天蕭姑娘還對我說,她也送過何焰一份厚禮,卻不知那究竟為何物。”


    同一時間。


    “莊王,臣給您領來一個人。”楚懷川在簾外稟告,語氣莊重。


    “何許人需要楚公親自引見?”何其殊悠聲詢問,卻是親迎而出。他原本是為楚懷川降階,卻未料到這位老臣親自引領的人竟然當真令他震驚。


    “他是誰?!”何其殊的語氣中帶著怒意和排斥。


    楚懷川泰然道:“他便是您眼中看到的那個人。”


    “二哥。”何其雅向他微微一笑,聲音一如往昔那般溫潤優雅。


    便在那一刹,何其殊一向冷峻的麵容忽然現出了失措,震驚、懷疑和哀傷錯綜複雜,使他一時語塞:“老先生,這、這……”何其殊不難看出何其雅臉色的異常,抬起顫抖的手指上前觸摸,卻在碰到那涼涼的肌膚的刹那如觸電般縮回,“小雅,你怎會變成這樣?”


    何其雅苦笑一聲:“二哥,愚弟當年死得不甘……”


    聽完何其雅還魂之始末,何其殊眼圈泛紅,聲若鏘鐵:“天底下佳麗無數,你卻偏偏鍾情於那個冰雪少女。至死都要在忘川之中等她。莫非你忘了她那般心狠手辣……”


    “二哥,我並非死於夙沙大小姐之手。”何其雅忙打斷何其殊,簡短解釋,“殺我者,是一個名為龍吻的遊魂。怪隻怪愚弟本是福薄的俗子,怕是承不起這帝王家的富貴,才會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說到這,何其殊便明白了何其雅的意思,他的神色複雜地變了變,終究給予一個明示:“小雅,你可還記得大哥登基那日說的話?我們之間,永遠沒有帝王和臣子,隻有手足兄弟。自你來到何家,你便是我們親兄弟。”


    何其雅心中湧起一陣說不出的痛楚,倘若他還有真正的生命,必會淚如泉湧,可是如今,那張淡灰色的臉孔上,隻能現出一個沒有溫度的苦笑:“從我記事起,便無數次暗中慶幸自己姓何。我總覺得命運太過恩待於我,它完美得令人惶惶……二哥,我想問一件事:我的生身父母,可是因我……”


    何其殊神色沉定,斬釘截鐵:“他們在那之前便過世了。”


    何其雅凝視何其殊的麵容,片刻,終於漾開淺淺的笑容:“如此啊。看來命運對我終究還是仁慈的。我隻怕我那些年的富貴,原是浸透了生身父母的血。”


    何其雅每說一個字,何其殊的手指便攥得更緊了一些,連掌心被挖破,也似感覺不到疼痛。


    “小雅,哪怕到如今也一樣,哥哥擁有的一切,都同樣屬於你。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你真正複活!”


    何其殊始終不曾流出眼淚,他的眼中布滿血絲,仿佛透著紅光,令何其雅心驚。


    “二哥,愚弟複活之後唯一領悟到的東西就是:在世間活著,未必就是好事。這一次,到我生命終結之時,我一定會比前一次勇敢和泰然。”


    “不!哥哥要你活下來!”何其殊堅持道。


    “大哥並不是真龍族罷?”何其雅直截了當地問,然後從何其殊的目光中獲得了答案,“二哥,先離開的人,反倒是幸運的。我們兄弟中,最堅毅冷靜的莫過於你。可我還是擔心,擔心你未來將要承受的孤單。那個空缺至今的莊王正妃之位,二哥已經為那位死去的姑娘保留好多年了,我希望它能被某位長生族姑娘填補。倘若不是長生者,二哥還是別再惦記了。”何其雅別有啟發地道。


    何其殊激動道:“莫再說這種胡話!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中的更為廣闊,我定要探究它的真正玄奧,我要讓我們何家的人一起享受這人世繁華!”


    何其雅道:“二哥決意要去歸墟了?”


    “毫無疑問。小雅,同二哥一起去。”


    “這一征程,必定凶險異常,可是結果卻未知。哥哥怎知那裏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正因未知,才有無限的可能。”何其殊的態度無可動搖。


    何其雅輕歎一聲:“這一路想必會相當熱鬧罷。二哥,恕小弟不能奉陪。”


    何其殊不解。


    “我想念大哥了。”


    何其殊的神色變得柔軟,溫聲道:“也好。我派滄浪笑送你回去。”


    何其雅擺手:“二哥在海上還要迎接諸多波瀾,莫為我煩勞滄浪兄了。我想今日便走。”


    何其殊掩不住失望:“何必急於一時?二哥還有許多話要問你。”


    何其雅道:“來日方長,二哥什麽都會知道的。倒是大哥他一人留於朝堂之上,此刻必定掛牽二哥的安危,以他那性子,怕是早已心急如焚了。”


    楚懷川適時地插口:“莊王,其雅所言有理,您還有要事需傳書於陛下,沒有人比其雅更可靠了。”


    何其殊本就是幹脆爽利、雷厲風行之人,自信兄弟必有聚首之日,當即便允了何其雅的請求,派人為他整頓行裝。


    何其雅退下後,楚懷川卻沒走。


    何其殊看出楚懷川有話要講,便命人掩門把守,道:“楚公但講無妨。”


    楚懷川道:“您說,以其雅之聰敏,會不會發現您的謊言?”


    何其殊一震,問:“什麽謊言?”


    “在收養他之前,他的父母恰好都過世了。帝王家收養一個兒子,可與老臣收養伊心慈不同,怎麽可能那樣的隨意呢?倘若如此,他可真算是最幸運的孤兒了。”


    何其殊臉色變得蒼白:“您的意思是……”


    “他可是你兄弟,會看不出哥哥說謊嗎?”


    何其殊頹然坐倒在椅子中,怔怔出神。便在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


    “小雅?”何其殊下意識地喚道。


    “不是他。”楚懷川警覺地提醒。


    “何其殊,你們北王府便是這般待客之道?”門外,傳來一聲清透的女聲,如冰淩碎玉相擊。


    “東王?她來做什麽?”楚懷川喃喃,正要上前開門,而門卻已經被她開了。


    “何其殊,你既然邀了寒冰,又怎能怠慢其他客人呢?恰好我也有話與他攀談,何不請他出來一起敘上一敘?”蕭姚目中無人地直往何其殊座前,瞥了一眼客席的椅子,卻似嫌棄一般沒有坐下。


    何其殊見到蕭姚自然有幾分不快,口上卻不得不客氣一些:“東王大駕光臨,怎不預先通知一聲?本王也好著人充分準備,熱烈招待你一番。”


    蕭姚幽幽冷笑一聲:“你我原本就不陌生,那些繁文縟節倒可省了。不知令尊何焰現今可好?”


    何其殊心下一凜,悠悠道:“家父已然過世多年。”


    “唔,死了,真是不幸。”蕭姚沒有半分哀悼的語氣,淡淡道,“那麽二十年前的事,他可曾與你談起?”


    何其殊目光如炬:“父親說的那個人,果然就是你!?是你出謀,讓我們家抱養何其雅,好讓某些人打消對我們一族的懷疑。”


    蕭姚悠悠道:“我幫你們的,卻遠不止這些哦。”


    何其殊眯起眼睛,審視蕭姚,卻因為看不到她的眼眸而一無所獲,最後隻有試探地問:“父親說,我們何氏能夠奪得江山,乃是拜你所賜。當真?”不知為何,問出這句話時,何其殊不自禁地有些緊張。


    蕭姚緩緩搖了搖頭,然後在何其殊神色略微變得放鬆之時,幽幽道:“華鼎帝國非我所賜,而是――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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