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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士學鼓起勇氣,把那女屍搬到了裏屋的床上放下了。放下之後,他沒敢就躺下去,很快就走到了外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盒煙,點了一根,很急切地抽了起來,抽得滿屋子都是青煙。


    “咳咳,”林士學平時並不抽煙,所以抽了幾口,就咳嗽了起來,把臉嗆得發白。


    “小,小師父,”林士學看了看我,哆嗦著嘴唇問我:“要不,你先睡吧,我等下進去。”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小心地把陰魂尺捏在手裏,摸索著爬上了外屋的那張小床,平躺了下來,但是壓根就睡不著,就張著兩隻眼睛看著屋頂。


    那屋子是一棟很舊的老宅子,屋巴還是用紅草和蘆葦束的草把子做的,上麵結滿了蜘蛛網,灰乎乎的,遮蓋了屋巴原本的顏色。


    屋梁是大鬆木的三角架,其中一根正好對著我的床。


    看到那屋梁,我沒來由地感到一種窒息和壓抑感。


    以前在家裏的時候,曾經聽姥爺講過,屋梁不壓床,壓床鬼上床。


    意思就是說,我們睡覺的時候,床鋪不能放在屋梁下,不然的話,就會鬼上床,對睡在那個床上的人不好。


    姥爺後來也給我解釋過,說這個說法,其實不是鬼事,而是一種風水的說法。


    屋梁是整個房子的承重所在,天然有一種壓抑的窒息感,所以,誰在這種屋梁壓著的床上的,就很容易折壽得病,這就是風水不好的原因。


    林士學並不懂得風水,所以他就把我的床放在了裏屋和外屋之間的屋梁下了。


    我躺到那床上之後,看到屋梁壓在頭上,本來想要讓林士學幫我把床往旁邊移一移,但是後來又覺得,反正我就在這床上睡一夜,應該沒事的,就沒有提出來。


    林士學是一個對權勢有很深渴望的人,按照姥爺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


    他這種人,會為了權勢和地位,不惜一切代價的。


    所以,雖然林士學很膽小,但是,聽說娶了那陰屍,自己就可以平步青雲,他還是答應了姥爺的要求,決定娶那陰屍為妻。


    不過,雖然嘴上答應了,但是現實中做起來,他還是很有些膽怯的。


    畢竟,那個年頭,做這種事,你不可能對外張揚,甚至自己手下的人都不能讓他們知道,不然的話,說不定就被扣上一個迷信的帽子,公職有可能就要丟掉了。


    因此,林士學今晚的洞房夜,隻有我和他兩個人。


    他的表現還不錯,已經壯著膽子把陰屍抱到床上放下來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陪著陰屍睡一夜就行了。


    但是,到了這兒,林士學真心有些恐懼了,堅持不下去了。


    畢竟,陪著一個屍體睡覺,任誰都有點心裏發毛的,何況是一具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女性陰屍。


    林士學悶頭抽著煙,在外屋坐了半天,其間好幾次回頭往裏屋看,但是就是沒敢走進去。


    一根煙抽完,林士學又點了一根,“呼哧呼哧”地抽了一通,把屋子裏抽得煙霧繚繞之後,這才一搓手,吐了口唾沫,站了起來,挺直了胸脯,壯起膽子往裏屋走。


    林士學走進裏屋之後,突然又轉身走了回來,一俯身,看著我問道:“小師父,那蠟燭要不要吹掉?”


    “啊?”我聽到林士學的話,愣了一下,心裏就有些犯難了,因為這個事情,來之前,姥爺沒和我說過,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熄滅。


    不過,愣了一下之後,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就問林士學:“普通人家正常結婚是怎樣的,你照著辦就行啦,我不懂這個。”


    “噢,那不用熄了,這是長壽花燭,”林士學聽到我的話,起身看著裏屋的桌子上點的兩根粗大的紅蠟燭,喃喃自語地說完,再次深吸了幾口氣,咽了咽唾沫,接著就一閉眼睛,大踏步地走到了裏屋的床邊,心一橫,挨著那女屍躺了下來。


    躺下來之後,林士學先是麵朝上躺著,一動都沒動,沉默了半天之後,發現沒有什麽異常狀況,這才籲了一口氣,微微地扭臉看了看旁邊蒙著幔頭紅平躺著的女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伸手,捏著幔頭紅的邊角,把那幔頭紅一點點地向上揭了開來。


    我躺在外屋的床上,透過布幔子,把林士學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林士學揭幔頭紅的時候,我也是滿心的緊張,張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女屍的脖頸,頭上都滲出了一層油汗,生怕那幔頭紅揭開之後,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狀況。


    隨著幔頭紅向上揭開,我先看到了女屍一抹雪白的脖頸,接著是尖尖的下巴,再接著是鮮紅的小巧的嘴唇和雪瓷一樣的臉龐,再接著是小巧的鼻尖。


    不過,就在那鼻尖露出來的一刹那,我猛然間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


    因為,我發現,從我的角度向屋子裏看,居然幾乎能看到那女屍的一整張臉,那就說明,那女屍的臉並不是麵朝上的,而是——


    果然,林士學最後把幔頭紅一抽,從女屍的頭上拿下來,露出了女屍的整張臉孔的時候,赫然的發現,那女屍居然是臉朝向外麵側躺著的,正張著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的。


    “啊呀!”


    林士學沒想到那女屍居然會這麽看著自己,當下嚇得一聲大叫,全身哆嗦著,向後一仰,從床上跌了下來,跪在床邊,一邊給那女屍磕頭作揖,一邊驚聲道:“女神仙,饒命啊,饒命啊。”


    林士學磕頭哀求了半天,那女屍也沒有什麽動靜,就那麽平躺著,扭頭向外看著。


    我趴在床邊偷偷地往裏麵看,正好和那女屍對上了眼睛,於是就那麽一刹那,我赫然看到那女屍的眼睛,居然動了一下!


    我登時全身也驚得出了一層冷汗,本能地一抱被子,把頭藏進了被子裏,什麽都不敢看了。


    這時,一陣凶猛的陰風突然從房門吹了進來,呼呼的風聲,刮得我床邊的布幔子“噗噗”地悶響。


    我用被子蒙著頭,依舊能聽到那風聲,感覺到那風吹過脖頸的時候,冷颼颼的。


    “嘿——”


    這時候,我突然聽到裏屋的林士學神經質地悶哼了一聲,於是好奇地扯開被子,通過被子縫向裏屋裏麵看去,發現林士學此時竟然是滿臉鐵青地大張著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桌子上的蠟燭。


    我一看那桌子上的蠟燭,也被嚇了一跳,因為我發現,那桌上的一對紅燭,現在居然是已經滅了一根。


    長壽燈滅了,這可不是好兆頭,這在舊時的農村,可是個最大的忌諱。


    有的新婚夫妻甚至會因為這個兆頭,直接就沒法在一起過下去了,擔心有人被對方克死。


    現在那長壽燈居然滅了,這肯定不是個好兆頭。


    林士學立在當場,左看看右看看,手足無措,呆立了一會之後,這才反應過來,哆嗦著手從口袋裏麵掏出了打火機,“哢啦”一聲打著,又將那根滅掉的蠟燭又點上了。


    但是,他不點還罷,他這麽一點,就聽到他旁邊的床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嘔——”女人打嗝咽氣一般的聲響,接著就看到那躺在床上的女屍竟然是雙手一伸,豁得從床上坐起來了。


    “媽呀——”


    突然見到這個狀況,林士學一聲鬼叫,甩手將手裏的打火機扔掉,連滾帶爬地從裏屋裏麵跑了出來,一下子鑽到了我的床底下,抱成一團,不停地哆嗦著,把我的床都頂得直顛簸。


    我也被這個異狀嚇得一口氣差點沒背了過去,哪裏還敢在床上呆著,早就一翻身落到了地上,手裏捏著陰魂尺,渾身寒毛直豎,額頭冷汗津津的,全身哆嗦著,躲在床後麵,扒著床邊坐著,連伸頭去偷看都不敢了。


    就在我驚魂甫定的時候,赫然就發現,又是一陣陰風從房門口吹了進來,吹得我的頭皮一陣的發毛。


    那陰風“呼啦啦”地吹進裏麵去了,接著就聽到裏屋裏麵傳來一陣“呼嚕嚕”的風扯燭火的聲響,再接著就發現屋子裏的光線一下子黯淡了很多,然後,沒過幾秒,裏屋裏麵再次的傳來了一聲類似女人打嗝咽氣的聲音以及一聲沉悶的跌倒聲。


    聽到那個聲音,我哆嗦著,微微回身向裏屋看去,發現床上的女屍已經平躺下來了,而且臉也正麵朝上了,安靜下來了。


    這時,我再抬頭去慢那桌上點著的紅燭,發現那紅燭又是滅了一根,隻剩下一根還亮著。


    這時候,林士學也冷靜了一點了,哆哆嗦嗦地從床底爬了出來,癱坐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一張臉白得如同草紙一般,很是倉皇。


    “這,這怎麽個回事?”林士學說著話,又點了一根煙,悶頭如同老煙鬼一般,呼啦啦地抽著。


    “隻有一個活人,隻能點一根長壽花燭,她那根不能點著,點了她會詐屍。”


    這個當口,我綜合方才的狀況,再在腦海裏回憶一下姥爺和我講過的鬼嫁的故事,總算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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