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殺手l。


    人們說,我的十字鏡之後,便是天堂。


    我是一個喜歡離開的人,我喜歡這一生的千山萬水,都隨意離去。我從不曾為誰停留,也不願被禁錮。


    很久以前,有一個人說過,選擇成為殺手的那天起,我們就是被砍掉雙腳放逐天際的鷹。殺手的戒律之一,就是必須克製生而為人的種種欲望與情愛,不要愛上自己捕食的蛇。


    如果說海鳥和魚相愛隻是一場意外,那麽鷹與蛇之戀,注定隻是自然界裏的那一段殘忍的食物鏈。


    我牢牢的遵守著這戒律,直到有一天,我也淪為了這條食物鏈中可悲的一環,才發現,原來世間的愛並不都是美好的。


    有一種愛,它伴隨著劇毒,如影隨形的糾纏於父母與孩子,朋與友,男人與女人之間。美好和恐怖,其實隻有一線之隔。


    佛說,人最大的痛苦,來源於愛的欲望。為愛瘋狂,為情墮落――是謂“毒戀”。


    我背著摯愛的狙擊槍,穿梭在車流不息的都市迷城。


    茫茫人海裏,你有沒有與我擦肩而過?


    第一部:《蛇戒之麗影迷城》


    第一章


    七夕那天,天空下了很大的雨。


    離西安墓地八百米處的一座高樓上,我早已在led廣告牌裏架好了一架狙擊槍。


    今天的雨下的有些悲情,似乎是天庭上茫茫如煙萬馬奔騰的弱水降落到了人間,一縷縷,一條條,編織著如絲般的雨網。


    黑壓壓的天空時不時閃過一道雷電劃破蒼穹。


    為了等候一個名叫靳紹的高價值目標出現,我在漫長的等待中一直都保持射擊的臥姿一動不動。


    終於,墓園的大門徐徐打開了,一輛輛勞斯萊斯幻影平穩的駛入,陸陸續續停在了墓地裏。幻影的車門紛紛打開,一個又一個穿著精致黑西裝的俊俏男子捧著大束藍色玫瑰從車中優雅走出。


    這個寂寞而荒涼的墓地突然變成了鮮花與美男子的匯集地。


    他們撐起黑傘,將手中昂貴的玫瑰鋪向了中間的小路。遠遠看去,整個墓園變成了藍色的海洋。


    那畫麵是如此的不真實,猶如充滿魔幻色彩的好萊塢大片。四周彌漫的水汽宛若妖嬈女妖,撫摸著麵容冷酷的男人們,他們卻在雨中紋絲不動,守護在路的兩邊等候主人。


    無數把黑傘罌粟般盛開在墓地,我仿佛能聽到雨點啪啪地砸在傘麵上的悅耳聲音。


    我透過十字瞄準鏡觀察著這一切,沒有擊中目標之前,狙擊手就是一座雕像,放槍的機會隻有半秒鍾而已,可為了這半秒鍾我已經在雨中紋絲不動地蜷曲了五個小時。


    蒼茫煙雨中,隱約看到一個白衣男子從車中走出來,他絕代的風華,雲淡風輕地將一眾美男子瞬間變成了他的陪襯綠葉。


    無數把黑傘為他遮擋著天上的暴雨,在傘與傘之間的縫隙我偷窺到他容顏的一角。


    所有的保鏢站在兩邊,他正從那條鋪滿鮮花的路,慢慢走向逝去的愛人。


    那墓碑孤零零的在雨中等待著陰陽相隔的戀人。


    狙擊槍的瞄準鏡中,他的臉龐在霧與雨交織的網中若隱若現,他向她走去,宛如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在一個瞬間,窺到了這個男子嫵媚的眼角。


    他緩緩走著,又是電光火石的一霎那――偷窺到那邪氣的紅唇,仿佛傾國傾城的邪魅誘惑凝聚在唇角。


    買家並沒有給我提供照片,資料上隻是說,從一大群人中分辨出誰是富可敵國的靳紹,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這確實是一個誠懇的買家,他說的一點也不錯。


    直到靳紹走到了墓碑前的那一秒鍾,我才從瞄準鏡後完全看到了他的模樣。


    可那一眼的驚豔,無聲無息,令我失魂般微微張開了嘴唇。隨即,我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狙擊手在扣動扳機時心率要控製在72―82之間,否則會影響獵殺的命中率,我隻好鬆開了扳機。


    靳紹穿了一身簡單的白衫,飄飄似仙,他手裏捧了一束潔白的白玫瑰,孤獨的站在墓碑前。那一幕美得不可方物,奪去了所有的光芒,世界上仿佛隻剩他一人。


    這世上真有這樣豔絕天地的人嗎,隻需一眼,便可以讓你一生中見過的所有美色皆失了顏色。


    我猜想他應該是出現在那些網絡言情小說中的妖族男子,修煉千年卻愛上了一個人類女子。可是他偏偏存在於活生生的真實世界裏,存在於我的瞄準鏡十字線上。


    他徐徐彎腰獻花,輕薄的白衫在煙雨中搖擺。這妖孽很美,最重要的是還很年輕,正是妖豔欲滴風情萬種的好年華。放下白色玫瑰,他孤寂的站在戀人的墓碑前,身影情深如海,宛若為她穿越了幾世時光。


    就在這一瞬間,最好的射擊機會來了。師父說,從我一出生,嬰兒車裏便放滿了槍。


    我是一個狙擊殺手,在人們的心上,用力的開上一槍,是我的信仰。


    因為我相信,在生命逝去的那一瞬間,人的大腦會想起一生之中最美好的畫麵。這是我能給的,唯一的仁慈。


    手指扣動扳機。


    一顆足可以穿透防彈衣的子彈帶著使命飛射出去。我在十字鏡中凝神看著,等待他倒在血泊中,墓地立刻亂作一團的場景的到來。然後我就可以去銀行從賬戶中取出一筆巨款,從此退出靜堂組織,與青梅竹馬的管毅過著幸福的生活。而這樣一個轉瞬即逝的男子在我的生命中不會激起任何漣漪。


    0.022秒之後,當子彈即將接觸到他身體的時候,這個男人忽然消失了。我在十字鏡裏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並沒有太吃驚,人難免會有產生幻覺或者眼花的時候。而那顆子彈並不會迷失它的任務。


    我立刻離開瞄準鏡,換了潛望鏡仔細觀看,一切都安然無恙,那個男人並沒有消失,他在墓碑前獻好了花,憂傷的雨中,美麗的白玫瑰擁簇著他曾經深愛的女子。


    唯一消失的是那顆子彈。


    他為我的職業生涯劃上了失敗的一筆。


    對於殺手來說,失敗意味著死亡。


    忽然,在那把黑色的雨傘之下,他朝著我的方向冰冷一瞥。那雙眼睛,不知是被雨水打濕,還是天生情深似淵,與他目光交織的一刹那,我忘了時間忘了自己,溺在了那一雙深情眼眸中。


    他的唇角,意味深長的泛起一絲微笑。我猛然清醒,像是被毒蛇突然咬了一口般驚心。我皺起了眉頭,這決不可能,離這麽遠,他的眼睛看不見我的。


    靳紹轉身離去,一扇扇車門打開又關上,已經沒有第二次射擊的機會了。


    我的槍口追逐著那緩緩啟動的汽車,有一個念頭閃過,想試圖一槍擊中油箱打爆汽車。在訓練時,我有試過用左輪槍、m4卡賓槍包括0.308的狙擊步槍,都無法打爆汽車。但是我不想讓這次珍貴的機會白白浪費掉,也許我可以先用鑽彈鑽漏油箱,再使用0.308口徑曳光彈一槍,就讓汽車爆炸於熊熊烈火中。


    這個舉動顯然被我的搭檔阿倫識破了,夾在耳朵上的藍牙裏傳來了阿倫的聲音,“l,請放棄任務,迅速離開。這不是在拍電影,你很難打爆汽車的。”


    通常狙擊,都是兩人合作,我察看地形天氣,測量方位角、光源、風向、風偏,每隔幾個小時檢查身體的體溫、心跳,血壓,保證狙擊的最佳狀態,阿倫則守在電腦前對我二十四小時的監視,他會根據這些數據為我尋找最佳的狙擊地點,並提前製定好三種以上安全撤退的計劃。


    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必須聽從他的安排,隻好放下了槍,有那麽一瞬間,後悔自己沒有攜帶專門坦克飛機用的重機槍,直接把墓園轟成火海。


    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我迅速地解下套在槍管上的套索,收起槍管托架,放入配套的手提槍械箱裏。


    剛剛才拎起箱子,阿倫說:“l,撤退方案更改,你現在必須丟棄武器,馬上離開。”


    這可是我最心愛的高精度狙擊槍,花了五十多萬從德國黑市拿到後經過專家精心改裝了便攜式彈道,射程在二千米以上,一旦丟失,很難再弄得到第二支了,沒有了自己的槍,狙擊手無異於失去靈魂。


    猶豫了幾秒鍾,阿倫立刻催我:“快走!還磨蹭什麽!”


    我迅速丟下箱子,避開了整棟樓的監視係統,在樓梯間裏取出幹淨的衣裙,以最快的速度換上,離開了那裏。


    十個小時之後。


    我又回到了那個墓園,在附近轉了幾圈,確定不會有人看到之後,我才走進了墓門,並且找到了那顆沒有完成任務的子彈,它安安穩穩地躺在一張石桌上麵。


    石頭上刻著一行憂傷的字:在我心上,用力的開一槍。


    我小心翼翼地用夾子將子彈放進塑料袋中封口,這事有些蹊蹺,為什麽會有人在十字鏡裏憑空消失?他是人還是妖?


    大雨中他從黑傘下冰冷的一瞥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令我這樣一向都懶得去好奇的人竟然也生出了一絲疑問,那樣冰冷不食人間煙火的一個人會有忘不掉的女人嗎?而那個女人又是為何離開人世?好奇就像是蚊子叮過的癢癢,不斷地鬧騰著我的心。


    最終我去了靳紹獻花的那座墓碑。


    昨天擺上的鮮花依然嬌豔欲滴,花瓣在微風中細細顫抖。


    石碑上麵刻著:至愛南若萱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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