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串的眼淚滾落在被煙灼傷的肌膚上,燃起輕微的白霧,我忍受著劇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即使身為一個殺手,我也從未見過人可以這樣充滿了毒辣和怨恨,“你為什麽這麽恨我,你和管毅什麽關係?”


    她說,“我隻是他眾多床伴中的一個,但是如果沒有你的話,也許我會成為他的女朋友。”


    我說:“你說謊,他不是這樣的人!”


    摁在我臉上的香煙已經熄滅,嚴莉從懷裏拿出了匕首,朝著我的臉上用力劃來,我閉上了眼睛。


    忽然,聽到一聲呻吟,我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嚴莉倒在了地上,脖頸上紮著一隻微型針管。


    房間裏一片寂靜,從陽台的窗戶上跳進來一個人,我驚訝的看著在那陰影裏,一個高挑的身影慢慢站起來。


    那人向這邊走來,他戴著棒球帽,黑色口罩把容顏遮的嚴嚴實實。走到我麵前時,我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阿倫……”


    他俯下身來,掏出精致的匕首,開始砍斷我身上的鐵鏈。


    我說:“你不是去相親了嗎?你怎麽找到我的?”


    阿倫說:“我悄悄去了你的訂婚現場,準備給你個超級驚喜,沒想到卻被你給了一個超級驚嚇,從來沒見過訂婚能從愛情片成為追殺驚悚片的。我一路尾隨管毅的車追到了這裏,他走之後,我才敢進來救你。”


    我真的很想找一塊錢硬幣給他,笑著告訴他,“你賭贏了。”


    阿倫扯掉我身上的鐵鏈,把我扶起來,這才看清了陰影裏我全身血汙的樣子,吃驚的說,“他們這樣對待一個弱質女流,會不會太過了?是誰做的?你的臉差點就毀了。”


    我哽咽的說:“是管毅的助理嚴莉,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恨我。她說……她是管毅眾多床伴中的一個……”說到這,我失聲痛哭了起來。


    “你男朋友的助理?天天都跟在他身邊?兩人就在你眼皮底下滾床單?”阿倫說,“你太愚蠢了,為什麽這麽遲鈍,男朋友身邊藏了一個狠毒的情敵,你怎麽都一點都沒有察覺。”


    我哭著搖搖頭,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阿倫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管毅不是心理醫生嗎,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我說:“心理醫生隻是表麵上的職業,其實他和我同屬於靜堂組織。”


    阿倫驚訝的長大了嘴巴,過了一會才說:“這也太巧合了,可是你們不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嗎,怎麽會對對方一無所知。這是在上演電影史密斯夫婦嗎?等等,你們互相不知道對方的殺手身份,這我能理解。可是靜堂的上層組織一定知道吧?有沒有可能這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陷阱?我早就說過,你當初就應該答應讓我進靜堂幫你。這樣我也能幫你查明真相了。”


    他隻是我私下協議的搭檔,我將自己收到的酬勞中分一部分給他,可是阿倫並不屬於任何一個殺手組織,所以靜堂裏的人甚至我師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對於靜堂也完全不了解。


    阿倫撕下我的裙擺白紗,簡單迅速的包紮住我身上血肉模糊的傷口,“我是來參加喜宴的,也沒有帶武器,剛才那兩個人隻是被我從背後打了麻醉劑,他們很快就會醒的,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可是我身上唯美的紗裙已經染滿了汙血,那都是被車拖了一路造成的。這個樣子根本沒法出門。


    阿倫脫下身上的墨綠色風衣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沒有時間了,走!等上車了再換衣服。”


    我艱難的站起來,“阿倫,幫到這裏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你趕緊走吧,不要再和我攪合在一起。”


    阿倫什麽也沒說,隻是背著我迅速的離開。我們一路順利的下樓,走出了那棟摩天大樓,他把我輕輕放在路邊,“你在這站著等我,我去取車。”


    看著他奔跑的身影,我卻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蹣跚離去。


    我藍若瑄今生一入殺門再無回頭路,從生下來就陷入汙泥永遠擺脫不了。而阿倫有著大好的前途和美好生活,雖然我們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但是誰也不能為了誰毀掉自己的人生。靜堂是目前最厲害的殺手組織之一,誰惹上都隻有死路一條,我希望阿倫的命運不要從此被我拉入深淵。


    天空中開始下起了小雨,這麽深的夜,下著雨的街,連星光都已經熄滅。行人迎麵撐著一把黑色的舊傘,匆匆走過,雨水把他們的背影洗得泛白。


    我裹緊風衣裝作無恙般在小路上走著,路上匆匆的行人並未起疑,我躲進公共電話亭撥了師父的電話,電話隻響了一聲我就迅速掛掉了。


    師父的手機並沒有關機,說明他現在還很安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還在酒店的房間裏,也不知道靜堂會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剛才嚴莉說管毅掌管著靜堂一半的權利,那師父作為我的中間人,他知道管毅的真實身份嗎?我又到底犯了什麽錯誤會導致組織對我動手?


    我絕望的蹲了下來,睫毛在微雨中落滿了水珠,輕輕顫動,便宛若淚珠般滾下。做為一個年輕的女人,我是多麽想退出靜堂組織,能和自己愛的人過著安寧溫暖的生活。難道我這一生都將是一隻砍斷了腳的鷹,永遠都停不下來嗎。


    我一會感到很絕望,一會又覺得管毅不會這樣對我的,一定有什麽難解的誤會在我們之間,也許隻要說清楚了,一切都還會恢複如初。


    現在,我得先去找師父,因為他是這個世上真正關心愛護我的人,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我連忙攔了輛的士,趕去了酒店。師父的房間安排在了十三樓,阿倫的風衣口袋裏有袖珍的滑繩,剛才他大概就是用這個從外樓爬上去救我的。我按下了按鈕,把救生繩射向了十三樓陽台,緊緊的扣在了上麵,然後拉著繩子攀援了上去。


    我小心翼翼的爬進了陽台,躲在了黑暗裏。透過窗戶看到師父正在桌前倒著新煮的咖啡,杯子裏熱氣嫋嫋,一切都顯得那樣溫馨和正常。我忽然想到他說的一句話,一杯咖啡,五分鍾喝完,和十五分鍾喝完,不同的是滋味。你給咖啡時間,咖啡才會給你真的味道。有時候,馬不停蹄的得到,就意味著你即將馬不停蹄的失去。


    心裏一陣酸楚,我現在就是在馬不停蹄的失去擁有的一切。看著師父,我稍稍站起準備敲陽台門,好讓他放我進去。可剛剛站起,方才看不到的視角裏,現在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我立刻又躲了起來。


    等我再去看的時候,師父已經倒好咖啡,恭恭敬敬的端給了那個女人。


    她戴著漂亮的紗帽,柔和的白紗遮住了她的容顏,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但是感覺比較年輕,頂多二三十歲。隱約聽到了女人的聲音,“一直都進展的那麽順利,所以我們都大意了。確實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意外。”


    師父說:“我希望考慮一下,她喜歡自由個性又烈,如果你非要控製她的人生,有可能會得到玉石俱焚的結果。不如就隨她去吧。”


    那女人不理睬他,她轉身看向了另一個方向,“管毅,你還能控製得了她嗎?”


    我震驚的看過去,這時我才發現原來管毅也在這裏,他站了起來,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裏。他慢慢走了幾步離我越來越近,“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肯下令殺她?她明明是一個高度危險人物!現在我們還有機會除掉她,一旦錯過了這個時機,將來她很有可能給我們帶來大麻煩!”


    聽到那要置我之於死地的話,我僵硬住了,僅存的幻想也隨之破滅。


    那個女人說:“不行,我在她身上投入了那麽多心血,我要她活著!你等會回去再次給她進行精神控製。”


    管毅說,“這太危險了,也許她已經有免疫力了!”


    師父忽然問了一句:“管毅,你們相處了那麽久,你有喜歡過若瑄嗎?”


    他笑了笑說:“從選擇成為殺手的那天起,我就是一隻被砍掉雙腳,放逐天際的鷹,必須克製生而為人的種種欲望與情愛。殺手的信條之一,就是不要愛上自己捕食的蛇。如果說,海鳥和魚相愛隻是一場意外,那麽鷹與蛇,注定隻是自然界裏的那一段食物鏈。而若瑄,就是殘忍法則下的一個犧牲品。你說,我會喜歡一個犧牲品嗎?”


    我似乎被重重的擊中了心髒,如果說,海鳥和魚相愛隻是一場意外,那麽鷹與蛇,注定隻是自然界裏的那一段食物鏈。在過去的時光裏,我的雙手敲打著鍵盤,寫出過種種的悲劇,可都沒有這一句話更讓我心碎。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些人,看著這些我最親近的人,卻又利用我置我死地的人們。


    我從風衣的口袋,拿出了阿倫的防水手機,然後撥通了師父的電話,壓低聲音說:“師父,你還在酒店裏嗎?我遇到麻煩了,我現在去找你。”


    聽到了電話裏傳來我的聲音,師父看了一眼那個女人,他們用手勢交流,師父立刻說,“若瑄,我不在酒店裏。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的你的位置,我馬上去找你。”


    我一陣沉默,靜靜的看著他們,他們還在等待我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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