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深夜,落葉紛飛,我孤獨的摟著布偶熊,陷入了睡夢中。


    嫋娜的霧氣中,好像有人在水中央,一聲聲向我輕輕呼喚。不知道為什麽想要靠近他,我從那岸上一步步走到了水裏。我越走越近,可他卻突然消失在了迷茫的霧氣中,就像一縷溺水的幽魂。


    隻留下我獨自在冰冷的水中顫抖。直到天色微明,才從那忽明忽暗的水光中解脫出來。


    睜開眼,又一天開始了,我迅速的起身,全身心的投入到訓練中,淋漓盡致的揮灑著汗水。


    一直練到傍晚,我洗了個澡,用毛巾擦著頭發,打開了電視,來回不停換著頻道,忽然看到屏幕上放的是一部很久以前的電影《柳暗花明》,那是愛麗絲門羅的小說改編,看到了關於失憶的台詞,我心念一動,放下了遙控器,呆呆的窩在沙發裏看電影,也許能從類似的故事裏找到一些答案。


    一對恩愛的生活了四十四年的老夫妻,妻子卻患病失去了記憶,從此住進了療養院。一個月之後,丈夫帶著名貴的花去看望妻子,但是她卻不再認識他,更要命的是她已經陷入和另一個老人的熱戀中。每當他試圖讓她回憶起往事時,她就變得很害怕,很排斥曾經的丈夫。


    看著他們兩個在一起親密的情形,他心痛極了,悲喜交集的心情很煎熬,可他選擇了隱忍。


    他每天都去療養院探望她,為妻子做了很多很多事情。直到有一次他去療養院的時候,遇到一個探望病人卻很不耐煩的女孩。


    他說那邊那位美麗而優雅的女人是他妻子,女孩問那你為什麽不和她坐在一起。他說她愛上了她身邊那個人,忘記了他是誰。


    女孩問,那他來幹什麽。


    他說:“隻是學著多給她點空間,她愛上了和她坐在一起的那個男人,那就是我能做的全部。就像為了看看她而來,確保她過得還好,我想我看上去肯定很可悲。”


    我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我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也不需要考慮,我不在意別人的看法,眼裏也沒有別人。


    我的世界裏,隻有我自己。


    可看到那一瞬間,那個離去的背影,交織著失望、失落與痛苦,我卻第一次感受到了別人的感受。那個人,就是隱忍的靳紹。愛一個人,不是占有,而是用她想要的方式,讓她過得開心,幸福就好。


    想起在老街的傾盆大雨中,他對我說:“我曾經不顧一切的去束縛你,我以為那就是愛。可到現在我才突然明白,原來愛,就是給一個最想囚禁的人,最徹底的自由。”


    當時聽來,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可一個人能夠克服人性的自私和占有裕,做到這樣無私付出,何其不容易。


    過了這麽長的時間,我從外在逐漸到了解人的內心,靳紹是一個寬容大度,懂得體諒女人的人,男人身上有這一點,比擁有那絕世的美貌還要珍貴。


    我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日曆,喬生上次說過,靳紹和老爺子每次爆發矛盾要打上一個月才停,翻了翻日曆,不多不少,剛好一個月了,那現在他已經擺脫靳老爺子了嗎?


    當他知道我給他打過電話,會來找我嗎?他又是否會介意我和別人有過婚姻。可現在這樣備受糟踐的我,已經不想看見他了,也無法麵對。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那電影度過整整一下午。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拿起桌子上管毅留給我的那盒雪茄放在了口袋裏,準備去樓下逛逛。


    打開門,我頓時愣在那裏了。


    那個人就靜靜的站在門口,一身簡單的白衫,短短的頭發,他緩緩抬眼看我。


    各種難言的感覺湧上心頭,我不想看見他,卻又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狠狠被電流擊中。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已經有多久沒見了?如果說我們曾經是一對戀人,那這一分隔就是兩年,再見麵我已是別人的女人了。


    而現在物是人非,一個失憶嫁給他人的我,一個備受傷害的他,我們還能回到無憂無慮的從前嗎?


    過了三四分鍾,我才清醒過來,驚訝的說:“靳紹?你……你怎麽會在這?”


    滿滿一院子的保鏢不知道去哪了,一點聲響都沒有,他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進來了?我向外打量著李瑞他們的身影。


    靳紹說:“不用看了,南陽在外麵都搞定了。”


    “南陽也來了?”


    “對,還有喬生,我們都來了。”他說,“今天喬生告訴我,你剛剛打電話找我,所以我立刻就來了。”


    剛剛?從西安到上海?我驚訝的看著他,“可我不是剛剛打的電話啊!”


    “是嗎?”他喃喃說,“我還沒來及問,我隻顧著一路剛過來了。”


    我轉身回到房間,在沙發上坐下。靳紹跟在後麵剛踏進一步,突然又退回去了,大概是想起我沒有邀請他進來,於是可憐兮兮的在門口站著,看著我的意思。


    想想幾個月之前他還霸道不羈的搶占了我的房子,現在卻這樣拘束和膽怯。都是這段時間我對他的殘忍態度,讓他有了懼意。


    我說:“進來吧。”然後給他倒了杯茶水,他卻把茶杯推到了一邊,然後喃喃問道:“你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誰,那你有想起我嗎?”


    我心想,就算是想了,我也不會承認的。靳紹好像能聽到心裏話一樣,落寞的說,“可我想你了。”


    人之所以會覺得那麽孤獨,是因為他們見不到自己關心的人。


    “若瑄,和我一起走吧。”他說,“隻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將我們分開了。”


    “可我……”我說,“可我已經結婚了啊,管毅……他不可能離婚的。”一女怎能嫁二夫,我多想跟著靳紹遠走高飛,可又要顧慮自己和管毅的婚姻。


    可管毅是我的操縱者,我這一輩子都難以逃脫他的控製,又怎能妄想他會解除婚約放我自由。


    靳紹說:“如果我們真心相愛,我不在乎你和別人的那一紙婚書。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接你回家的。你和我,還有南陽、喬生,我們都是一家人。”


    在我剛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不僅有潔癖,還有精神潔癖,在荷花池邊我們徹夜長談,他對感情的要求非常高,用盡一生追求真摯而無悔的情感。


    可是在這同時,他又能無底線的付出,即使戀人移情別戀,也依然癡癡的奉獻著,等待有一天能夠感動戀人,令她回心轉意。


    世人皆愛自己勝於愛別人,凡夫俗子誰願意為了愛一個女人摒棄自己。


    “紹……”我說,“你是真的可以接受這樣的我,還是為了你和南若瑄曾經的過去?可我現在已經不是南若瑄了,我不記得關於她的一切,我的記憶力也沒有你的存在。”


    “無論你變成什麽樣,變成了另一個模樣,另一個性格,我也不能放棄。就算是魔鬼把你拉入了深淵,我也會牢牢抓住你的手。”他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愛你的。我早就向蛇戒許過諾言,如果你愛上了別人,離開了我,我寧願終生承受這錐心之痛。”


    “你為什麽這麽固執呢?”


    “如果諾言這麽容易消散,那當初又為何許下?”


    我嘴唇微動,喃喃自語,“當我遇到了最好的你,卻已經消耗掉了最好的自己。”現在的我,什麽都被人糟踐完了,還有哪點能配的上他的愛?


    “誰的生活別人都無法代替。”靳紹握住我的手說,“一切愛過的和恨過的,都沒有什麽不同。最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了。”


    這一瞬間,我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爆開了,早已對感情絕望了,可似乎以前那根被切斷的神經又被連了起來。


    而且通過那牽扯,悲傷的情緒如洪水般流進我的心裏,種種不堪的過去一幅幅閃過我的腦海,一顆顆眼淚不可抑製的滾下了我的臉頰。


    他把我抱在了懷裏,聽說擁抱是世上最好的療傷藥,好到足以磨滅一切的不美好……


    我卻在他懷裏放聲大哭。


    他抬起我的臉,擦去淚痕,這段感情等待了很久,數不盡的歲月,製度和約束,道德與現實,都按捺不住它奔騰而出。


    我用力地伆他,一腳踏入這漩渦裏,全身都很緊張。


    就這樣聽著他細微的呼吸聲,我也撫摸著他的臉龐,若是他遇到的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怎麽辦?那樣他會遭受多大的委屈。


    我心疼的看著他,以前我不相信他,讓他受了很多罪,可現在我什麽都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辜負他了。


    我們對愛情有著同樣的信仰,和同樣的執著,我若負了他,就等於負了我自己。我一定要好好對他,讓執著於真愛的人必定收獲幸福。


    “好。”我說,“我們現在就走。”


    管什麽一紙婚書,管什麽婦德,管什麽生不如死的毒癮,隨便來什麽都可以,為了這份愛,我什麽都可以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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