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伏在地麵上,耳朵上的微型對講機突然有信號了,阿倫的聲音傳了過來,“若瑄,我檢測到你現在的位置。發生什麽事情了?你怎麽突然在千裏之外了。”


    我一邊觀察著對麵的動靜,一邊說:“剛才我已經到靜堂的總部了,本來是可以和靜夫人好好算算我們之間的恩怨的,可是突然出現了一個麵具狙擊手,他一直攔著我繼續繼續進入。”


    過了片刻,阿倫遲遲說道:“若瑄,你遇到的狙擊手是鬼七,他很難對付的,我看你不是他的對手,不如想辦法先撤退了,以後我們再一起商量。”


    “不行!”我堅決的說,“我今天必須和靜夫人算一算賬!”


    “如果你現在能擺脫鬼七,就馬上離開!”


    “不,既然遇上了,那我就隻能和他決一死戰了。我不會放棄和一個這麽優秀的狙擊手決鬥的。”


    “可這太危險了!”


    “你放心,我一定要拿到靜堂的殺手名單,贏了鬼七,解決掉靜夫人。”


    他說道:“若瑄……”


    忽然發現槍手準備行動了,對麵的影子在窗口晃動了一下。為了防止分心,我一把扯掉了耳機,扔在了地上一腳踩碎。


    隨後,我們都陷入了沉默和靜止中,任時間一點點逝去,都不敢先行動,有我們知道對方都是狙擊手中的高手,萬一一槍未能斃命,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埋伏點。


    武林高手過招,都是刀光劍影,拳風凜凜,可狙擊手之間的戰爭卻是無聲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日升日落,一天已經過去了。我決定等下雨之後再開始行動,因為如果一擊不中,陽光會暴露我的位置。而彌漫的水汽會增加狙擊的難度,但是也保護了我的生命。


    在這種情況下,誰能一擊而中,誰才是真正的狙擊之神。


    也許這個時候,我們已經不是在比拚槍法了,而是在等待誰先暴露,暴露就等同於死亡。


    到了第二天夜晚,天空下起了漂泊大雨。我微微一笑,繼續觀察著對麵的小樓。以雙方的地理位置來說,下起雨來更有利於我。


    一天多腹中無食,渴了隻能喝幾口窗台上的雨水。對方也是,但是我們的視線始終都未離開對方的活動範圍。


    那曾經經曆過的殘酷訓練,幾天幾夜的未眠,都是為了鍛煉兩方決戰時的忍耐力,誰能熬到最後還能保持頭腦的清醒,誰的勝算就最大。


    不論我平時有多柔弱,有多憂愁,可在握著狙擊槍的一刻,就會化身為殺手l。鷹在黑暗中注視著獵物,它是不會疲倦的。尤其是在熬過那段被毒癮折磨最黑暗的日子,我發現我的心已經堅強到了無所畏懼的地步了,我曾經人不人鬼不鬼,喪失了人格與自尊。


    現在我要握緊最依賴的狙擊槍,重拾自己的尊嚴。


    我們的狙擊對決已經進入到了第三天,雙方都在承受著身體和精神上的煎熬。


    夜晚剛剛降臨,突然,滴滴答答的雨聲中似乎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若瑄!你在哪?”


    是阿倫,他怎麽找到這裏來了?他這樣的大喊,處於明處,很容易被殺手狙擊槍暗殺。


    果然,對麵的槍手也聽到了,身影一閃,不見了蹤影。


    和我僵持了一天都不見勝負,此時他顯然是想搶先解決了突然到來的阿倫。意識到強烈的危險,我也抄起狙擊槍衝出了房間,迅速的向他追去。


    這裏正在修路,整個街道都封了,方圓百裏都沒有人煙,滿地到處都是廢墟,泥水混雜著雨水流了一地。


    夜色中大雨彌漫,我和那個人竟然同時出現在街道的兩邊,隻一秒鍾,我們站在雨水中,迅速的舉起狙擊槍對著對方。


    閃電從天空劈下,一瞬間照亮了天地。


    雖然那麵具下的容顏無法偷窺,但那一閃而過的光亮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一隻金光閃閃的懷表,陳舊卻不失光彩。


    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麽,時光似乎無邊無際的流逝,我從他的眼睛裏,看不到從前,也看不到現在,料想他亦是如此。


    阿倫說他是鬼七,可此時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誰,一個曾和我有著深深糾禪的人。


    一段充斥著虛偽和謊言的愛戀,注定活該有這樣的結局。


    他右手持槍對準了我,因為剛才突然停住了奔跑,脖子上掛著的懷表依然在胸口飄蕩。那裏麵是他深愛的女人,無論我這一生與他如此糾纏!都抵不上她的一張舊照片!管毅,他永遠都扮演著傷人最深的角色,在這故事的最後,他還不忘深深刺痛我,燃起我心中的恨意。


    人們都說,狙擊手的浪漫是血色,再高強的狙擊手都要時刻提防抵擋那顆追逐自己的子彈。狙擊步槍的擊發時間是0。022秒,0。022秒過後,要麽你的子彈洞穿別人的眉心,要麽,敵人的子彈將帶走你的靈魂。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境地,我不能放下槍,否則我永遠擺脫不了靜堂的控製,也無法洗脫那些亡靈。而對麵的人亦不會,


    我是殺手l,我的十字鏡之後,就是天堂。


    可如果遇見我的那個人是殺手a……


    閃電中,我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迷離,


    雨點滴滴答答。


    不知道從哪條已封的道路上出來的,有人急速的淌水而來,他急切的呼喚了一聲:“若瑄!若瑄你在哪?”


    我如五雷轟頂,是阿倫!我轉頭看去,他正站在路中央,茫然的看著四周。


    餘光察覺到了對方要扣動扳機了,我立刻轉過頭來,小小的麵具並沒有遮住他最後一個笑容,那唇角依然彌漫著無窮的魅力,千鈞一發之際,我們同時手指狠狠扣動扳機。


    一顆子彈急速的飛了出去,第二顆子彈也飛出了槍膛。


    夜幕中兩聲槍響。


    我回不去了,我的父親,我的丈夫,我的朋友,無論是誰,我都回不到他們身邊了。走過的那些城市,帝都、魔都、霸都、妖都、廢都,我的結局注定要在這些迷城中流浪。


    我冷靜的看著那子彈出膛,穿透層層暴雨,擊穿目標。那槍花如破曉之光,我看到了黑暗像玻璃一樣被擊碎。


    與此同時,雨中傳來了阿倫的呻吟,他的肩膀被子彈打穿,吃痛也半跪在了雨中。可我看也沒有看向他。


    我站在那裏,眼睜睜的看著十字架後的那個人站立不住,將狙擊槍立在了地上,支撐住了自己的身體,鮮血順著冰冷的槍身流淌。而我的手裏還舉著狙擊槍,耳邊裏的雨點滴滴答答,像是唱著一曲哀歌。


    過了好一會,我扔掉了手中的狙擊槍,緩緩走了過去,阿倫在一邊喊我:“若瑄!”我沒有理他,徑直向對麵的麵具人走去。


    他的手鬆開,終於支撐不住,緩緩倒了下來。我一把接住了他,卻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慢慢跪了下來在雨中擁抱住了他。


    鮮血從他的心口湧出,他什麽都沒有說,那雙沉穩冷靜的眼睛裏也沒有絲毫的怨恨,隻是慈悲的看著我,似乎在說,選擇了做一隻砍掉雙腳的鷹,就注定會有這樣的一天。


    一個不冷靜的殺手不配稱為殺手,他不會違背殺手的信條,我亦不會,我們是一等一的殺手,一模一樣的忠於規則,永不背棄。因為我們都明白,對於殺人如麻的人來說,愛神就是死神。


    這是一場無法逃脫的對決,而被命運留下來的那個,將承受人世間無盡的痛苦。


    我慌亂的捂著他心口不斷湧出鮮血的傷洞,不知所措,在這生命即將逝去的一刻,我竟然不知自己是否愛他,我也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他是否愛過我。


    他微微笑。


    他死在我的手下,就好象是一隻撲火的飛蛾,終於能死在槍火的燦爛中。


    那黑色的麵具不經意間墜落在地上,所有的悲歡都已如彩蝶般飛散,歲月不再複返。


    疾風驟雨中,我仰天撕心裂肺的呐喊了一聲,將那麽多年癡愛,那麽多的折磨,像一個瘋子一樣地喊出來。


    “啊——”我仰天痛苦的長嘯,把那壓在心中的痛苦嘶啞的呐喊。


    力氣像是一下子抽幹,我跪在了雨水裏,跪在他身邊,嗓子幾乎滴出血來。


    真正的狙擊手,是沒有權力分享喜悅,也沒有資格悲傷。得手了就要離開。他已經死了,贏了的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帶著勝利離開。


    雨還在下,於是我撿起了那塊懷表緩緩站了起來,曾經,在那段平淡的生活中,這塊懷表是我的噩夢,因為它裏麵珍藏著管毅最愛的女人。


    我的耳邊響起他曾經的話:“再長久的一生,也就隻是她回首時,那短短的一瞬。”


    當時他的濃濃愛意,如今令我雙手顫抖,直到他死了,我才有勇氣看一看他心之所愛,這個我內心深處無法碰觸的傷疤。


    懷表輕輕打開,一張照片靜靜的在裏麵躺著,照片上的女子有著年輕明媚的容顏,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立刻模糊了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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