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跟茅杉好好拚酒,林處長跟白小典換了位置,直接坐到了茅杉的旁邊,中途有人來敬酒也都被他三兩句給打發了去。


    茅杉心不在焉地喝著酒,每隔一會兒便會往衛生間的方向看一眼,長魚這趟衛生間似乎去得有些久了,而且她前腳剛去,林朗就跟著去了。越想越不放心,茅杉放下酒杯突然地站起來,走向了衛生間。


    “誒!誒!誒!小茅,這是上哪兒去啊?還沒分出高下呢!來接著喝啊!”林處長頂著喝得通紅的臉在後麵吼道,而茅杉並沒有理會他。


    路過一排排的煙酒氣味,走到餐廳中間的位置,看見長魚從衛生間出來了。茅杉淡淡笑了笑,加快腳步,迎麵走過去。


    被林朗的騷擾驚到的長魚,此刻看見茅杉,心頓時安定下來許多,眼前的人總能帶給她安全感,讓一向獨立的她想要去依靠,而此刻,更想一頭紮進她的懷裏,什麽都不去想。長魚正想對茅杉說些什麽,卻被身後的人打斷了。


    “長魚!......”林朗急匆匆地從衛生間跑出來,額頭上還因為剛剛的疼痛而掛上了幾滴汗珠,看了一眼跟長魚站在一起的茅杉,硬是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他恍惚間竟覺得,眼前兩張美麗的臉,似乎很是般配。使勁閉了閉眼睛,搖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


    眼尖的茅杉一眼便看見林朗脖子上淡淡的粉紅色印記。她轉而看向長魚,那張清瘦的臉依然隻有少許血色,嘴唇上還能看出唇彩被擦拭過的痕跡。


    長魚這才留意到她剛才不小心抹在林朗脖子上的唇彩印,眼神一閃躲,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林朗不明白這兩人盯著自己是在看什麽,用詢問的眼神來回望著茅杉和長魚。


    茅杉摸出一張紙巾遞給他,指了指自己的左邊脖子。林朗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接了紙巾轉身回衛生間。


    茅杉扭頭繼續看著長魚,希望她能給自己解釋一下。


    長魚看著麵前這張黯淡的臉,仍舊什麽也沒說,皺了下眉,繼續走向自己的位子。


    她隻是覺得心裏很煩躁,並沒有意識到要跟茅杉解釋什麽。加上茅杉的眼神太過灼人,直直的可以燙進心裏,她心下更亂了,為了避開茅杉的目光,隻得慌張地抬腿往前走。


    又是走過一排濃重的煙酒氣味。


    茅杉也回到了桌邊。


    “小茅,你......你幹什麽去了?來來來,咱......咱們繼續!”林處長打了兩個嗝,把一瓶剛打開的白酒往桌子上一跺,眯著眼睛拍拍自己旁邊的凳子示意茅杉快點坐下。


    茅杉在林處長旁邊坐下,抓起酒瓶給自己倒滿一杯,仰頭喝下。又倒了一杯,再喝下。


    “好!嗬嗬嗬嗬,來,再......再來!”林處長的臉已經被酒精染得通紅,他不停地笑著,搖晃著那顆粉撲撲的禿頂腦袋,臉上擠滿了皺紋。


    茅杉一杯接著一杯不停地幹著,眼神失焦飄渺地看著酒杯,她已經麻木了,隻想快點把自己灌醉,醉了就什麽都不會去想了。可是,不知道是現代的酒太寡淡還是自己的酒量太好,怎麽也喝不醉......


    看著跟林處長拚酒的茅杉,線條明朗的臉被映照得有些微紅,眼角殘留了一些黯然,下頜骨醉人的線條直直地勾進了長魚的心裏。她更加覺得心煩意亂,胸口處就像有一小團火焰在到處亂竄,跳不出來也壓不下去。長魚深吸口氣,想要從這種情緒中緩解過來,林朗在衛生間的舉動卻再次浮現在腦海,對麵的茅杉仍然不停地給自己灌酒,兩個場景重合在一起,讓她有種想要爆發的衝動,當即從凳子上站起來,拿了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廳。


    午後的天氣變得溫暖起來,偶爾路過的微風,像是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輕輕地就將她圈進了懷裏。


    長魚在街邊招停了一輛出租車,回頭看了一眼酒店的大門,捏了捏自己的手拿包,徑直回家了。


    茅杉的餘光目送著長魚離開餐廳,她一隻手握成拳頭垂在身畔,另一隻手把酒杯握得緊緊的,指節發白。收回目光,她兩眼無神地掃視著身前的人,再次仰頭將杯子裏的酒幹掉。


    她已經聽不清林處長在對她嘮叨些什麽了,也不知道白小典過來拍她幹什麽,這些都似乎渺遠近千年的時光,她聽不見,也聞不到。


    她現在隻想把心中的酸楚混在酒中全部飲下。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茅杉隻記得後來她和林處長都把酒杯換成了碗,再後來直接用上了酒瓶,最後,林處長醉倒在地上,被他的家人抬著去了樓上的茶樓。


    茅杉仰頭半躺在凳子上,大廳的水晶吸頂燈漫射著刺眼的暖光,似乎每一個立麵,都倒映著她心裏重重的疼痛。就那麽肆無忌憚地暴露著,消散不去。


    青色的長大衣已經被揉捏得有些褶皺,茅杉臉頰微紅,雙眼微眯,目光從斜斜搭落下來的劉海中間晃晃悠悠地落到坐在她旁邊的白小典身上,漆黑的頭發遮擋著漆黑的瞳仁,早已看不清那露出來的一抹光暈,是喜是悲。


    蘇子瞳抱著手站在白小典身後。桌子已經空了,整個餐廳隻剩下他們三個和遠處幾個正在收拾桌子的酒店員工。


    “表姐,喝夠了?回家了。”白小典摸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茅杉。


    “恩。”


    “走吧。”白小典說著便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


    “我說你倒是動一動啊!別光顧著答應我。”白小典一隻手扶上茅杉的右肩,一隻手抓著她的左胳膊,把她拽起來。


    “恩......”茅杉站起來,搖搖晃晃幾下,又縮到了凳子上。


    蘇子瞳見狀,趕忙過去幫忙。看著醉醺醺的茅衫,忍不住笑了出來,抬眼對白小典說道:“小白,沒想到你表姐這喝醉的樣子還挺撩人啊。”


    “你是沒見過她以前,騷包禦姐一枚,騙倒不知多少純情少女~”白小典掰過茅衫的臉,撥開她的劉海,轉動了一圈仔細看了看,欣賞般地點點頭,看久了茅杉的休閑裝配板寸,都快忘了她長發的樣子。似乎想到了什麽,白小典突然警惕地盯著蘇子瞳,裝作嚴肅地盤問道:“怎麽,看上我表姐了?”


    “是啊,我看上她了,怎樣?”蘇子瞳揚了揚一邊眉毛,伸手去架住茅杉的胳膊,和白小典一起合力把茅杉從凳子上拖起來。


    “你沒機會了,我表姐已經心有所屬了,還是真愛。”白小典架住茅杉的另一隻胳膊,不屑地哼哼道。


    兩個人一邊打趣著一邊扶著茅杉往餐廳外麵走著。


    “她跟我說過,她不會喜歡他的......她不喜歡他的......她為什麽會跟他一起過來?為什麽不跟我解釋解釋?......”被兩個人架在中間的茅杉嘴裏不停地嘀嘀咕咕著,時而還比劃幾下,旁人看來就像是在與身邊的人正常交流一樣。忽然,她轉頭盯著白小典,大聲質問道:“你說啊!!為什麽!為什麽你不願意解釋!為什麽一個字都不願意跟我解釋!這麽久了我的心意你全部都看不到嗎!!你說啊!!!!”茅衫的滿口酒氣噴了白小典一臉,白小典無比嫌棄地偏了偏頭。可是心裏卻替茅衫一陣心疼。


    茅衫對長魚的好,她是全部都看在了眼裏。


    “是是是!她不喜歡他,她喜歡你,你好好走路行不?”白小典沒好氣地哄道,又使勁將她往上抬了抬。


    “她喜歡我?”茅杉突然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餐廳門口,提高聲調,扭頭問白小典。


    “你乖乖回去,她就喜歡你。”白小典撇了撇嘴,答道。


    “好,我這就乖乖回去!”茅杉突然甩掉白小典和蘇子瞳的手,大步邁向門口。


    白小典翻了個白眼,無語地看了一眼蘇子瞳,追了過去。


    茅杉走到門口,在街邊的一顆大樹下蹲下,把頭埋進了膝蓋裏,一動不動。任白小典怎麽拉她都不起來,也不說話。白小典勸了一陣,隻得放棄了,任由茅杉那麽蹲著。


    靜謐的氣場放緩了周遭的一切,此刻的茅杉就像是一尊任時光過隙,塵埃落盡的寂寞雕像。


    “小白,林處長他們還在上麵,我先上去了,你送表姐回去吧。”蘇子瞳把自己的車鑰匙交給白小典便回了酒店。


    白小典陪著茅杉在街邊上佇了半個來小時,茅杉突然開口道:“表妹,你幫我把車開回去吧,我想走走。”她聲音略帶沙啞。


    “我陪你。”白小典不放心茅杉這副狀態一個人在街上遊蕩。


    “不用,我清醒了。”茅杉清了清嗓子,用雙手搓著微微發紅的臉。


    “你準備走哪兒去?”白小典問道。


    “公安局。”茅杉站起來撣了撣大衣,抖了抖蹲得發麻的腿,從口袋裏拿出車鑰匙遞到白小典手裏,“開回你家吧,明天上班給我開過來就好。”她聲音低得聽不出任何情緒,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白小典看著茅杉漸漸走遠的身影,又看看手上的兩把車鑰匙,苦笑著搖搖頭,抓了抓頭發,轉身回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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