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上是一具男性屍體,隻一塊碎布遮住了敏感部位,其他地方都光.裸在外。男屍渾身蠟黃,枯槁幹瘦,皮膚緊縮,嘴被繃緊的皮膚扯得微微張開,全身上下見不著一根毛發,連眼瞼都是光禿禿的沒有睫毛。


    電筒光照下,可以看見男屍身上縱橫交錯的縫合痕跡。一根根細鐵絲插入蠟黃的皮肉裏,再刺穿皮肉從裏麵牽出來,再穿進去,再牽出來,直到把兩塊分開的皮肉牢牢地縫合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有幾十隻銀色的大蜈蚣歪歪扭扭地趴在男屍的身體上。


    以蜈蚣為界,每一塊被蜈蚣隔出的區域都有著微小的差別,有的顏色深點,有點顏色淺點,有的皮膚粗糙一點,有的毛孔細密一點。


    男屍的右胸上,有一個手掌大的深色印子,印子位於一條縫痕的左邊,被鐵絲隔斷,卻沒有延續到縫痕的右邊。縫痕從右肩開始,蜿蜒往下一直延伸到腰部,然後與從腰部橫著過來的另一條縫痕相接。茅杉低頭凝視著男屍右胸上的半個印子,臉色越來越沉重。


    這半個印子,剛好能與之前那具卡在石頭下的屍體左胸上的五根印子拚在一起,合成一個掌印。也就是說,這具男屍右邊的這塊身體正是之前那具屍體缺失的部分。


    “拚圖遊戲?”白小典看著石台上的屍體,不由打了個冷顫,嘴上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一陣陰風吹來,夾帶著地洞酸腐的詭異味道,掃過石壁麵時的尖銳叫聲,像是被扼住咽喉的死屍,絕望,而沒有生氣。


    “是拚屍。”茅杉糾正道,麵上又恢複了以往的淡然。


    “這樣拚起來有什麽意義?會起屍?”白小典又用電筒對著石台上的屍體隨意晃了兩晃,轉而看向茅杉。


    茅杉點頭,眼神裏盡是深不見底的濃墨,“拚屍和養屍都屬於煉屍的一種,但在眾多煉屍方法中,拚屍是我所知道的最簡便也最缺德的一種。”


    她看著石台上的屍體,目光掃過一條條奪目的銀色細鐵絲縫痕,接著說,“之所以說它簡便,是因為拚屍對屍體的要求不高,不需要管屍體的出生時間和死亡時間,不需要在乎屍體的年齡與性別,甚至都不需要完整的屍體,隻需要尋幾具剛死的屍體,取屍體不同部分的器官拚合成新的屍體來進行煉化即可。”


    “就這麽簡單?”白小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照茅杉這樣的說法,拚屍豈不是很容易。


    茅杉搖了搖頭,說:“簡單隻是相對於其他的煉屍方法,拚屍的拚湊和煉化過程其實是極為繁瑣的。而且,我剛才也說了,拚屍是非常缺德的做法。”


    她用平緩的語氣解釋著,拚屍是取多具屍體的不同器官進行重新拚湊,強行組合成一具新的屍體。


    為了使取下的器官能夠用做拚屍,拚屍人會先對屍體進行初步處理與煉化,這其間的手段異常殘忍,加之屍體最後器官的殘缺,導致死無全屍,被取走器官的屍體會怨氣驟增,永不得安生。


    這些用來拚屍的器官都帶著原來屍體的怨氣,器官數量越多,匯聚在一起的怨氣就越重,拚屍的能力就越強,同時,拚屍人的罪孽也就越深重。


    她說著,抬腿往石台後方走去。


    石台往後一些,地上整整齊齊陳列著幾十個小壇子,壇口都蓋著皮紙,用麻繩捆綁得很嚴實。


    “這些壇子裏封著的應該就是還沒處理完成或者已經完成存著備用的人體器官。”茅杉看著腳下那一堆站隊列陣似的壇子說道。


    白小典走過來皺起了眉頭正想說些什麽,手中的電筒光閃了幾下,熄滅了。


    電筒光一滅,洞穴內瞬間失去了光源,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黑暗浸泡在空氣中,混著洞穴裏那股難聞的氣味侵入鼻息,將洞中兩個人僅剩的一點點安全感也剝奪殆盡。


    “靠!”白小典拍了拍手電筒,仍舊毫無反應,忍不住罵了一句,又對茅杉喊道:“表姐,我去把那煤油燈點上。”她故意喊得很大聲,說話聲能夠有效地減少自己在黑暗中的恐懼感。


    “恩。”茅杉答著,立在原地沒有動,眼睛盯著黑暗裏放壇子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小典摸出手機,一邊打開手機的電筒照明,一邊轉身往石台走去。走了兩步,感覺到手臂好像擦到了什麽東西,她抬起手機往旁邊照去。


    手機的光線被一張慘白的人臉擋住了。


    幽幽暗暗的光線下,塵埃翻飛得異常明顯。一雙人眼從塵埃中溢了出來,與白小典的目光對上了。


    深陷的眼窩中,兩顆無神圓睜的眼珠子嵌在眼眶沉沉的陰影下,動也不動地注視著白小典。


    白小典嚇得後退兩大步,舉起了槍。


    退開之後,手機照在人臉上的光淡了些,沒有了剛才那般的猙獰。


    而沒有了燈光的照射,臉上蠟黃的本色呈現出來。空洞的雙眼依然對著白小典剛才站立的位置。


    搖搖晃晃,無所依托。


    又是具屍體。白小典鬆了口氣,對著屍體不滿地吼道:“你他媽嚇到小爺了!”


    剛欲離開,白小典腦中念頭一閃,僵在了原地。拿手機的手輕微顫抖著往石台上照去,手機的光線隻能照出對麵石台模糊的輪廓,但是也足以讓白小典看清楚了。


    空空的石台上,隻剩下一盞煤油燈。


    白小典倒抽了兩口涼氣,趕緊調轉手機,再次往旁邊照去。屍體仍然站在那裏,仍然是剛才的樣子。


    不對,


    哪裏不對了?


    她隻覺得渾身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強迫自己去仔細端詳身旁的屍體。對方枯瘦的臉顯露在白色的亮光中,皮膚緊繃,嘴微張著,強光下的輪廓分明,下半身隱在黑暗裏。


    屍體好像離自己更近了些?!


    白小典吞了口唾沫,艱難地活動手腕,把手機的光線移向了屍體的身體。


    屍體光.裸的身體上蜈蚣一樣的縫痕向白小典宣示著它就是原本躺在石台上的那具拚屍。


    就在這時,光斑閃爍,拚屍的眼珠子緩緩地抬起了些,再一次對上了白小典的眼睛。


    白小典望著那雙呆滯的瞳孔,裏麵還隱約可以看見自己的身形。她張了張嘴,對準拚屍砰砰砰就是三槍。


    子彈伴隨著她的心跳聲,逐一射出。


    因為離得近,都不需要怎麽瞄準,三顆子彈全部打進了拚屍的胸腔裏。但也就是打了進去,子彈似乎並沒有給拚屍造成什麽影響......


    拚屍的陰氣蔓延開來,浸得白小典打了個寒顫。


    槍聲還未散去,白小典感覺到身後一股疾風襲來,緊接著瞥見金黃的劍刃反射著手機的冷光從自己的身邊一晃而過。轉瞬之間,茅杉已經站在了自己的身前,背對著自己,右手平舉古眉劍對著拚屍的腦袋。


    拚屍雙手合十,古眉劍的劍刃被它夾在雙掌間,停在了它的額前。


    畫麵仿佛也被連帶著一起停止了。


    見這情形,白小典對準了拚屍的腦袋,舉槍便射,一口氣打完了彈夾裏剩下的子彈。


    前兩槍順利地打中了拚屍的太陽穴,後兩槍則被它躲過了。拚屍的動作略顯機械,速度卻很快。


    在拚屍躲避子彈的間隙,茅杉迅速扭動手腕,翻轉劍身,破開它雙掌的阻礙,直指其額心刺去。


    拚屍呆板地往後退開,茅杉握劍緊追向前。直至退到了石壁邊,它才側身閃到了一旁,茅杉也改變了攻擊的軌跡,調轉劍鋒緊逼拚屍。


    白小典一個箭步衝到石台邊,抓緊時間點亮了石台上的煤油燈。


    在黑暗中與僵屍打鬥,人無疑是吃虧的。有了光照之後,茅杉覺得輕鬆了許多,她終於不用隻靠聽覺和一點點朦朧的視覺來判斷拚屍的蹤跡了。


    短短數十招的交手後,拚屍的動作已經越來越靈活,它不再隻一味地機械閃躲,而是開始向茅杉發動反擊,仿佛此前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熱身。


    拚屍手舞足蹈一通胡抓亂打,毫無章法,全仗著其先天的快速與大力。相比之下,茅杉就顯得氣定神閑,嚴謹從容了,不過,似乎她也並沒有占到太多的便宜。


    守不易,攻亦難。拳來劍去,雙方相持不下。


    白小典先是在石台這邊看著,越看越是著急,她左右望了望,繞過石台,跑到擺有大木頭架子的石柱前,隨手從大木頭架子上取下一把火鉗。白小典把火鉗倒過來,捏著兩根鉗嘴,試著揮舞了兩下,覺得還算順手,揮著火鉗就衝入了不遠處茅杉與拚屍的戰局中。


    她直接潛到了拚屍的背後,趁其一個不備,分開鉗嘴,把火鉗往拚屍的頭上一套,鉗子的連接軸夾住了拚屍的脖子。一見得手了,白小典兩隻手各拉著一根鉗嘴死命地往後退,拚屍的脖子被卡在連接軸裏,任由白小典把它往後拖去,像拖一條死狗一般。


    拚屍雙手扣著自己脖子上的火鉗,腳跟勾著地麵,拚命反抗這股突然而來的拖力。


    刹間,茅杉淩空跳起,古眉劍從半空劈下,向拚屍的頭上刺過去。拚屍趕緊放棄與火鉗的對抗,伸手一揮,砸開了刺過來的古眉劍。


    它想抓住茅杉的手腕,卻被茅杉收劍同時踢出的一個側彈腿,擊中了腹部。緊接著又是一番連環踢,從腹部至上,腿腿勁力遒實,準確凶狠,最後一腿踢在了拚屍的腦袋上,直接踢得它整個身體往旁邊歪去,慣性還沒過,又被白小典的火鉗給硬生生扯了回來,身體往後一帶,仰麵摔在了地上。


    茅杉穩穩地落在地上,雙腿如釘,手上是已經結好的天羅地網印。她沉氣於丹田,凝目念訣間眉宇中寒光閃現。


    如此緊張的時刻,背後突然傳來了“哐當哐當”的細碎響聲,茅杉和白小典同時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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