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中央,五道細細的金光穿梭在一抹白中,時而混在一起,時而分散開來,以肉眼難以捕捉的軌跡較量著。


    茅大山麵色緊繃,嘴裏念著咒,雙目凝視前方,一轉不轉地注視著平地上的打鬥,手再一次伸進了油布包中。


    又是四枚銅錢飛出。


    九枚銅錢圍繞著女屍,越轉越快,帶著勁風在白色的綢緞中竄進竄出。


    銅錢曾作為流通貨幣,經萬人之手,沾染過無數陽氣,能作為布陣的法器,亦能驅退邪氣。


    茅杉曾經在李村就有用過銅錢布聚陰陣,隻是那些銅錢不知道是李村的人從哪裏找來充數敷衍她的,也就隻能勉勉強強拿來布個簡單的陣法。而茅大山的這九枚銅錢可是祖上傳下來的,剛陽之性非同一般,對付僵屍的極陰之性尤為有效。


    茅大山站在祭壇前,雙指連動,一指一點,一揮一定,控製著銅錢去圍擊女屍。


    一枚銅錢忽地躥上了高空,隨後閃電般地落下,趁女屍一個不備,直直地打在它的後背上。


    “嘶啦——”


    女屍背後白色的綢緞被銅錢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眨眼間,銅錢擦著它的後背又飛入空中,隻一瞬便躥得沒了蹤影。


    緊接著又是兩枚銅錢打在了女屍的腳腕上,就在它稍稍踉蹌兩步的光景,所有的銅錢已經匯聚在了一起,如橫著下落的雨點般,帶著嗖嗖嗖的破空聲飛向女屍。


    茅大山看準了這個時機,再次用桃木劍叉起兩張符篆,挑到紅燭上點燃,一個縱身騰出祭壇,伸直了右臂端著劍便往女屍刺去。


    不料這時,黑暗中一個人影疾馳而出,直朝茅大山射了過來。


    桃木劍還沒挨到女屍,茅大山的手已經被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影打得往旁邊偏了偏。也就這麽一瞬間,女屍已經從銅錢的圍攻中掙脫出來,咧著嘴反撲向茅大山,亮出十根又尖又長的指甲就要去掐他的脖子。


    茅大山用桃木劍隔開抓來的爪子,趕緊往後退開去。


    轉頭看向那個突然出現的家夥,身形幹瘦,蠟黃的皮膚繃得緊緊的,身上一道道奪目的細鐵絲縫痕。它沒有頭發、眉毛,甚至連睫毛也沒有,嘴處於張開狀態,太陽穴和前胸的位置還有幾個彈孔。


    怎麽會有拚屍?


    茅大山暗自詫異,一邊不忘執劍躲閃攻擊。


    劍尖的符篆早已燒成灰燼,被風卷走,最終落在地上化作了塵土。


    被兩具僵屍夾擊又身處祭壇之外的茅大山哪裏還有時間和精力去操控銅錢,九枚銅錢的速度大打折扣,如無頭蒼蠅似的在空中到處亂竄了一陣後一一落到地上。


    旁邊眾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卻無從幫忙。


    拚屍在左,女屍於右,幾乎是同時,兩具屍體約好了一般撲向中間的茅大山。茅大山屈膝矮身,向前一滾,巧妙地避開了同時從兩邊過來的攻擊。


    茅大山一閃開,拚屍和女屍迎麵相遇,“噗”地一聲撞在了一起,妥妥的。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茅大山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毛骨悚然。


    隻見女屍抓住了拚屍的胳膊,忽地一口,咬住了拚屍的額頭,被咬住的地方瞬時凹了下去。


    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女屍奇長的指甲已經從拚屍手臂的內側插了進去,指甲開始生長,越長越粗,越來越長,猶如屠夫勾肉的鉤子,從拚屍手臂的另一側刺穿出來。


    受到咬頭穿臂之苦的拚屍痛苦地掙紮嚎叫,卻怎麽也無法掙脫女屍的利爪。它的小半邊腦袋已經變形,被包進了女屍的嘴裏,露出來的部分從女屍的牙下開始,往周圍裂開。


    就像風化脆弱的地表,受到外力的侵蝕,便隻得眼睜睜看著自己龜裂坍塌,沒有扭轉的餘地。


    拚屍在女屍的爪下抽搐起來,全身的骨骼發出咯吱咯吱如同被碾壓的聲音。


    茅大山鼓起雙眼,眉毛已經皺到了一起,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感覺到拚屍渾身的陰氣正在流逝,從被咬住的額頭全數流入了女屍的嘴中。


    女屍這是在吸取拚屍的陰氣!


    隨著陰氣灌入體內,女屍皺巴巴的額頭變得飽滿起來,如頂著兩個拳頭大的肉瘤,手背上的黑毛迅速生長,背上的白衣被刺破,一根根黑毛從綢緞裏鉤出來,比之前更尖更硬,散發著幽幽黑光。


    被吸幹了陰氣的拚屍迅速幹癟了下去,皮下骨頭的形狀清晰可見,嘴比之前張得更開,臉上的五官深深陷進去,就像五個醜陋的坑,絕望與痛苦從坑裏散發出來。


    拚屍額頭上裂開的縫隙越來越大,裂口越來越長,穿過了深深陷進去的眼睛,劃開鼻梁,撕破嘴唇,延伸到下顎,臉上的皮肉沿著裂口慢慢碎開,臉皮逐漸灰化,從臉上剝落。


    “嘖,這下難辦了。”茅大山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好不容易泄了這裏的陰氣,消弱了旱魃的能力,沒想到又來了這一出。


    女屍鬆開了爪著拚屍的手,舔了舔滿口獠牙,麵向茅大山,嘴角掛著獰惡的笑。


    拚屍滑到了地上,身形比之前縮小了兩圈,腦袋已經粉碎殆盡,脖子以上空空無物,隻留下一副殘體,蜷成一團再也無法動彈。


    雖然女屍沒有眼球,但茅大山仍舊感覺有一雙陰毒的眼睛正盯著自己。他右腳後退一步,右手徐徐抬起,桃木劍平舉當胸,劍尖正對女屍,凝目存神,調氣歸息。


    須臾的沉靜後,茅大山突然喝唱起來。


    “一拜冀州第一坎,”同時舉做足踩於坎卦。


    “二拜九離到南陽,”右足踩離卦。


    “三拜卯上震青州,”再左踩震卦。


    “四拜酉兌過西梁,”右踩兌卦。


    “五拜亥乾雍州地,”接著左從右並作兌卦,複又踩乾卦。


    “六拜巳巽徐州城,”右踩巽卦。


    “七拜申坤荊州界,”左踩坤卦。


    “行壇弟子入中宮。”最後右踩艮卦。


    九步罡法,每踏出一步便念一句咒語。反複進退三次後,茅大山腳下的方寸之地被他踩出了八卦的圖形。


    女屍的速度與氣力較之前已是大幅提升,它與茅大山鬥在一起,招招凶狠致命,陰氣淩厲。


    茅大山已經迸發出了他潛能的極限,足踩九宮八卦,指掐訣,口念咒,心通炁,行雲流水般的劍招扔向女屍。女屍也毫不示弱,迎劍相向,茅大山的攻擊不是被它利爪一擋,給隔開了,就是被它白綢一晃,給閃掉了。


    而每一次靠近,女屍的陰氣都會刺得茅大山渾身骨骼又僵硬幾分,每一次相交,都震得他右臂發麻。


    一人一屍,一劍一爪,茅大山以自身輕巧綿密的功法巧妙地把女屍一次又一次陰狠剛猛的攻擊拆解開去。


    祭壇後的人見茅大山從容不迫地與女屍對抗,招來劍擋,身輕如燕,隻覺得他占了上風。而他們卻瞧不見茅大山此時,額頭上已是滿滿的汗水。


    女屍身上鉤子一般的黑毛,一但不小心碰上,哪怕隻劃破一點點皮肉,也足以讓人斃命當場。茅大山險象環生,是絲毫也不敢大意。


    雜枝相錯,不見星月,樹林裏一閃一閃晃晃悠悠著一小點閃光燈,茅杉和白小典還在尋找出去的路。


    “表妹,你可以過來了。”茅杉對身後的白小典喊道。


    “怎麽樣,出來了?”白小典趕忙跑上前來。


    茅杉揚了揚下巴,看著前方的一堆枯草叢。


    白小典走過去,扒開枯草,“這不是我們挖的溝嗎!”


    還沒等她說完,茅杉已經順著地上的溝快步往前奔去。


    出了林子過了河,沒走幾步,就遠遠望見平地上兩條人影在夜空下騰跳閃躍,如兩道飛虹,廝殺在一起。


    茅杉眼睛微眯,運氣於雙腳,幾步輕踏,便跨到了平地,跳入茅大山踩出的八卦圖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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