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數百年前獸潮荒族進犯最激烈的那段時期,戰火也很少蔓延至玄木玄金兩域之外,其餘三域百姓已經許久沒有經曆動蕩,日子過得千篇一律甚至平淡到有些乏味。


    但是各處的平靜最近都被打破,他們眼裏突然多了一支掛著繪有刀形旗幟的機關商隊。聽說這支商隊能從玄土東域的無邊沙漠行至西部莽莽荒原,還可以駛過玄水域萬裏冰海直達炎熱無比的玄火諸城。


    隨著這支商隊源源而至的是以前隻有豪門巨富才能享受到的稀罕物,讓向來節儉的百姓們忍不住紛紛解囊,給自家娃兒套上一串珍珠,吃幾個汁水四濺的鮮果,再買幾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回去嚐嚐。


    更令人意外的是,這支商隊所到之處都主動將各色貨物轉讓給當地店鋪,並未影響各家商戶的利益,而且交易過程中價錢公道,對那些小門小戶的商家也一視同仁,很短時間內便贏得極佳口碑。


    上至各派宗主,下至販夫走卒,所有人都談論這支正在改變大家生活的機關商隊。就像幾年前江如海在靈逍與小刀分別時所說那樣,他們兩人的名號終於響徹整個五玄。


    ****


    玄土玄水兩域交接處的一條大道旁,幾名神色威嚴的黑衣漢子端坐在一間簡陋酒肆內,他們悶聲不語喝著各自麵前茶水,不時轉頭看向道路北側像在等待什麽。


    陣陣咀嚼聲從另一張桌上清晰傳來,那位吃相粗俗的青袍中年人將整盤切成細末兒的鮮紅辣子拌在一盆白米飯裏,就著幾條蒸魚嘴裏吧唧聲響吃得津津有味兒。


    一名黑衣漢子顯然十分厭惡這種聲音,可他幾次轉頭瞪視,那名蓄著短須的中年人隻顧大吃理也不理。正在幾名黑衣漢子都覺心中漸漸煩躁時,大道上傳來的隆隆聲響讓他們放下茶杯注目觀望。


    幾十輛黑色大車飛快行近,七八名身材壯碩的披甲戰士肩扛厚刀重斧緊跟在車隊左右,除了這幾名荒人戰士之外,整支商隊中並沒有看到其餘護衛。


    望著機關符車上堆得滿滿的貨物,幾名黑衣漢子臉上都露出一絲決然。車隊剛從酒肆前行過,他們對視一眼身形閃動,轉瞬間桌前已是空空蕩蕩。


    “哎?一個個長得人模狗樣兒,怎麽還吃白食呢?”望著空無一人的桌子,一名夥計連忙快步追了出去,卻連幾名黑衣漢子的去向都沒看清。


    “嘿,真見鬼了,這個也跑了……?”這夥計轉身回來,發現剛才還在大口吃飯的青袍中年人也不見了人影,他正要大聲喝罵卻轉怒為喜,那隻空飯盆內放著一錠小小黃金,算上另一桌的飯錢也綽綽有餘。


    幾位黑衣漢子並肩在一片密林中疾行,他們早已看好周圍地形,穿過樹林後正好可以攔在繞過這條彎路的機關商隊前麵。


    將頭頂黑巾拉下遮住容貌,幾名黑衣漢子手中幻起銀光刃影,看樣子他們的修為至少已是陰陽大成境界,其中一個頭頂甚至有團朦朧虛像已近化生。


    隆隆輪聲漸行漸近,幾名黑衣漢子緩緩伏低身體,就在他們準備如捕食獵物的黑豹一樣撲出襲擊車隊之際,一陣輕笑在他們頭頂上方突兀響起。


    “嘿哈哈……,什麽世道,說出去誰能信?堂堂青天衛居然做了剪徑打劫的盜匪,真是笑死人……”


    同時抬臂揮揚,幾名黑衣漢子配合默契發出數十縷刃影封死上空數丈範圍,接著分成幾個方向將說話之人牢牢圈住。


    他們發出的淩厲攻擊被一道轉動光弧輕鬆擋住,看清對方的容貌幾名黑衣漢子都覺心頭劇震,眼前這人青衣短須,正是他們離開酒肆時還在埋頭狂吃的那名粗俗食客。


    “好歹我還請你們吃了一頓飯,怎麽出手如此無情?”青袍人笑嘻嘻看著如臨大敵的幾名黑袍漢子:“瞧你們這緊張樣兒,應該是頭一次劫道吧?”


    “換衣服要換徹底,就在銀甲外麵隨便套件黑衣,像我這樣的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青袍中年人根本沒把這六名黑衣漢子結成的陣勢放在眼裏,指著他們被勁風拂起的衣襟下擺連連搖頭。


    “出手前一定要摸清對方底細,六個人對上八名荒族戰士,雖然表麵上你們幾個的修為高一些,但那些家夥發起狂來,連我都要小心應對,你們幾個恐怕全得死在外麵。”


    林外機關商隊漸漸遠去,幾名黑衣漢子還沒摸清這位滿口教誨之語的青衣人究竟是友是敵。其中修為最高的那名護衛謹慎問道:“閣下是誰?攔住我等意欲何為?”


    青衣人大大咧咧揮了揮手:“不用怕,要是想殺你們早動手了,我怕你們死在那些荒人手裏壞了大計。對了,你們萬副統領還好吧?”


    “您認得萬副……”一名黑衣漢子剛想回答卻被身旁同伴及時打斷:“不知閣下所言大計是何事?能否告之一二。”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總之城主聽了那兩個小家夥的主意,說是要用一種溫和方式逼得你們天外青天無路可走,雖然我不太懂,但城主的話總要聽,能不殺人就不殺人。”


    “所以你們一出天外城就得跟上瞧瞧,這種迎來送往的活兒本來也是我一直幹著的,城主說了,這能讓我們幾個收斂一下火氣,對修行大有益處。”


    回想近日天外城麵臨的窘境,幾名黑衣漢子都變了臉色,這名青衣人雖然一直和和氣氣,從他言談聽來顯然是天外青天的敵人。


    口中高聲厲喝,那名修為最高的青天衛凝出一團霧氣護體率先出擊,可他瞬間就已感應不到自己發出的數道光刃,接著被一個碩大拳影突破了護體雲霧重重砸在麵門上。


    眼前金星亂閃,這名青天衛捂著淌血的鼻子重重跌落地麵,等他勉強看清了模糊影像,才發覺幾位同伴或捂胸腹或撫腰肋都已倒地不起。


    “告訴吩咐你們來攔路的人,不要再搞什麽花樣兒,老老實實在天外城裏等著,我們過幾天就去。讓那位萬副統領多留點兒神,我林抱勝一定會在他臉上狠狠來上幾拳……”


    ****


    “渾蛋,都是一群沒良心的渾蛋……”天外青天大殿上,臉色鐵青的文無惘將身旁案幾上茶杯重重拂落地麵,質地堅硬的白玉杯盞叮當脆響著飛快翻滾出去。


    “伸手要錢時,一個個貪得無厭,如今讓他們吐出點仙晶支撐大局,居然敢跟我說沒有,真當我不會殺人嗎?”


    躬身探出幾根修長手指接住了滾近的玉杯,文登榮走上前去將那隻價值不菲的杯子放回父親身旁:“爹,難道咱們沒有別的辦法嗎?”


    文無惘閉目歎息緩緩搖頭:“能想的辦法我都試過了,鴻震堯此次來勢洶洶,各處生意都被他們幾家擠兌得入不敷出。那個張小刀也落井下石,隻要是天外青天的買賣,連一粒米也不肯運來。”


    “本來我想靠各處暗樁掌控的那些生意還能維持下去,但從最近傳回的消息看來,他們大都已被拔除幹淨,幸存下來那幾個也不肯聽從我的號令。”


    “派出去那些青天衛全讓他們截了回來,四方供奉和那些老家夥陽奉陰違,沒準兒早就收了鴻震堯的好處。天外青天已是內外交迫,為父實在無計可施。”


    聽到父親充滿挫敗感的話語,文登榮再也掩不住麵上愁苦,他本以為大權在手終於可以一抒胸中鬱氣,怎知不過數月就泥足深陷麵臨絕境。


    “您沒問問幾位師叔……,他們能不能想出什麽主意?”文無惘冷冷一哼:“他們?這時候不來找我要錢就燒了高香,一個個都是榆木腦袋隻知道修行,又不能讓他們去殺人劫財。”


    “鴻震堯這一手玩得實在漂亮,明明針對天外青天卻又不發生正麵衝突,那些廢物居然沒一個死在外麵,讓咱們連翻臉的借口都沒有。”


    兩人相對無語沉默片刻,文無惘霍然站起:“事已至此,就厚著臉皮去求他一回。”見他轉身出殿,文登榮連忙快步跟上,父子二人沿著殿後小徑一直行至那處寧靜山坡。


    “文首座不在殿內執掌大事,來我這裏幹什麽?”竹門無聲開啟,成無尚一襲白袍飄然現身:“說好各行各路,難道文首座又想反悔嗎?”


    “四師弟,為兄一時糊塗,眼前困局我也無法解開,隻有師弟你能力挽狂瀾……”文無惘講了目前境況躬身施禮:“天外青天向來以你與屠一斬修為最高,為兄實在不是鴻震堯對手,盼師弟以大局為重……”


    “二師兄,難道你想讓我和屠兄出去大殺四方?”成無尚聽到這裏簡直哭笑不得:“且不說我,這幾十年裏四方供奉的薪俸足足翻了千倍有餘,可你每年還是隻給屠兄幾顆上品仙晶,他嘴上不說心裏一定有數兒。”


    “就算屠兄不計前嫌,我們兩個再厲害還能敵得過整個五玄嗎?”成無尚長歎一聲堅定搖頭:“明擺著是去送死,還給天外青天招惹無窮禍端,二師兄,以你的智謀怎會提出這等低劣之策?”


    文無惘慘然歎息:“沒辦法,難道就這樣看著天外青天被人生生逼散?師弟,當年你我同心協力渡過多少難關,隻要幫了我這次,首座之位還是你的……”


    成無尚垂首沉思片刻:“這些日子靜心修行權位看得淡了,但無尚決不能坐視師門淪陷。適才所說必然行不通,我倒是想到另外一個法子,也許能助天外青天度過此次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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