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剛才稍微大了一點的海浪,遠處那輛破破爛爛的中型船徹底分奔離析,船上的男子滾入了海水中,他一邊遊動著,一邊用不算很標準的中文呼救著:“救命!”


    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現在視野,隨著距離的拉近越來越明晰,男子愣了一下大聲呼喊道:“辛越!”


    辛越也愣了一下:“夏川!”


    “可以弄艘船去接一下他嗎?他是我的朋友。”辛越對著身邊的一個人說道。


    “啊,可以。”一個人連忙點頭。


    “我勸姑娘還是不要救下他。”而另一個人在辛越身邊輕聲說道,“這樣的輕率對姑娘不是很好。”


    “為什麽?什麽輕率?”辛越疑惑地皺了皺眉,這人的話弄得她有點莫名其妙。


    那人明顯語塞,沉默了一下才道:“當然,決定權在於姑娘,姑娘想救,我們就去救,姑娘不想,我們就不去。”


    辛越更加覺得莫名其妙了,什麽決定權在於她,她隻是這艘船的客人,他們才是主人好嗎?


    之前說去救的那個男人也不動了,幾個人略低下頭,一副準備聽令的樣子。


    夏川好像有些體力不支了,辛越也顧不得這麽多,忙說道:“去救吧。”


    低頭的水手們側抬起頭對望了幾秒,臉部肌肉無一不是很僵硬,但還是很恭敬地點了一下頭,說:“好的。”


    辛越有些不自在了,為什麽他們看著她的眼神這麽怪異?一副她會遭殃的樣子。這又是什麽海上的禁忌嗎?還是有別的什麽事情?


    夏川上來了。


    男子依舊一襲絕世風華的白衣,即便發絲被水浸濕了也無損他的美好,他輕輕地撥了撥頭發上的草葉,一如初見般,即使並不如何好的處境,他也能從容不迫,風姿驚厥。


    “你怎麽在這裏?”辛越湊近他,低聲地道,“你不應該在皇宮裏嗎?”


    “逃出來了啊。”夏川淡淡地笑了一下,聲音輕若和風。


    “逃出來了?為什麽?”


    “還不就是因為,”夏川忽然低下修長的脖子,一隻手環住辛越的耳,低聲耳語道,“某人不見了。”


    “可是……”


    辛越還要再說話,夏川卻輕輕抬起嘴角了:“很多人望著我們呢。”


    其實不隻是很多人,而且還是在場的全部幾十個人都齊刷刷地望著他們兩人,男子氣度從容卓絕,透出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那高貴間又含著一絲疏離,似乎根本不願意與世俗人情打交道,他應該來自天上,月光一般的容顏絕美到令人屏息,一舉一動卻又仿佛瑤池弄琴的高手。


    伊織東皇的容顏,不隻是女子會為之傾倒,連男人,亦是難免生出親近之心吧。


    而他身邊的女子,自有一股霜華出塵的氣質,淡然似風,高雅如蓮,那雙倦怠淡漠的眸子隻有在望著男子時才顯示出一分屬於女子的溫柔純粹,雖然並無繾綣曖昧的氣息,但他們那種溫情流轉的感覺,以及他們金童玉女般的容顏,很容易讓人將他們想成天造地設,終成眷屬的一對。


    “啊,”辛越將頭發撥到耳後,顯得有絲不自在,對著眾人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


    “什麽關係啊?”一人笑著問道。


    “啊,就是朋友關係。”女子優雅一笑。


    “依我看,是有不同尋常的關係才對吧?”


    這人話剛說完,旁邊一人就用手肘捅了他胸口一下,那人眸中折射出一種危險的訊息,很顯然是叫剛說話的人別再說這件事了。


    這並不是簡單的叫他不要開玩笑了。


    “話說,你為什麽一副落魄的樣子,還跑到水裏去了,出了什麽事嗎?”


    是夜,月華依稀,浮光掠影,夏川和辛越背靠在甲板的圍欄上,漫不經心地聊著天。


    “因為有人在追我。”夏川淡淡開口,額前的發絲隨風輕輕飄揚。


    “追殺你嗎?”辛越問道。


    “可能還沒到殺的那個程度,是想把我抓回皇宮去罷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沉默片刻後,辛越才問道。


    “我把雨宮秀召進宮來,懲罰了一頓。”夏川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做了什麽?”


    “啊,沒什麽。但總之,你的仇差不多報了。”


    “什麽?”辛越好奇地追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麽?”


    “真沒什麽。”


    不過就是將日本十幾種酷刑在雨宮秀身上輪番上演了一遍,弄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已,但是這些他並不打算對辛越說,因為太血腥了。


    “在你的手下,他的日子應該不會好過吧?”辛越試探地輕聲問道,“那人還活著嗎?”


    “這麽關心他的話,就回京都看看吧。”夏川抬起手一指,“方向在那邊。”


    不知道怎麽的,辛越突然間笑了,眼裏仿佛此時的天空,能漾出星星點點的波瀾。


    “夏川,幸好我還有你。”


    這個人,擁有最絕世的容顏,卻可以說也有最陰暗的內心,可是她何其有幸,能收獲到他的一份幹淨赤誠的守候,很多事情,別人不會做,哪怕最親密的人也不會做的事情,他都會不遺餘力地付諸實踐,她不過因為惺惺相惜而救了他一兩次,他卻給予了他毫無保留的保護。


    有時候辛越其實很佩服夏川,他有最身不由己的身世,或者說最沒有力量的身軀,他沒有強大的背景,他也沒有驚為天人的才智,他看似脆弱,卻可以做出令人大吃一驚的震撼舉動。


    他像是一隻很小的蠟燭,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他就一直這麽燃燒著,絕對不會放棄那些微小的光亮。


    仿佛隻要他想做,沒有什麽事情是做不成的。


    而對於所謂的代價,他似乎又很無所謂。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是,可以拋棄一切,隻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夠了。


    “其實,我也幸好有辛越啊。”夏川輕輕地笑了,伸出手去,覆上辛越的頭發,輕輕地,輕輕地揉了揉。


    世界一刹那柔軟無聲。


    “咳咳。”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水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用怪異的複雜目光望了兩個人一眼,低下頭,又邁步匆匆地走了。


    “不覺得這裏人有點奇怪嗎?”夏川開口道。


    “你也這樣覺得嗎?”辛越眉頭微微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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