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晴將投在蘇幕身上的目光緩緩移下,隻見淩嵐並不是與他並肩走著,而是一雙手撫著他胳膊,近乎小鳥依人地站在他身旁。她隻淡淡看一眼,就將目光轉到淩嵐身上,更淡地看一眼,然後徑自往前走去。


    “王妃沒見到陛下麽,這就走了?”擦身而過時,淩嵐說。


    她不理,繼續往前,徹底離了那片梅花園。身後卻還是傳來淩嵐的聲音:“陛下,王妃肯定是遇到了很著急的事,昨天到上元宮來要太醫,今天又親自上太醫院來。”


    ……


    祁天晴更加加快了步子,終於在蘇幕開口前離得他們夠遠,再也聽不到後麵的聲音。


    覺察到她過快的步子,花菱憂心又難過道:“王妃,被封為公主後,還能被封為王妃麽?奴婢怎麽覺得……那個隆福公主好像馬上就要被封為王妃了?”


    沒聽到祁天晴的回音,她側頭去看一眼,發覺她臉上盡管平靜,卻將自己的下唇緊緊咬著,竟好像隨時都會咬破的感覺。花菱著急,便接著道:“其實她是瞅準了時機,故意挑在陛下生病的時候去獻殷勤,人生病時最想別人關心了,聽說她自從陛下生病就一直守在床邊,端水送飯的,什麽都是自己弄,這樣陛下不感動才怪,看以前陛下對她有沒這樣好!”


    “去看看煎的藥吧。”祁天晴說。


    花菱低下頭去,隻好答“是。”她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哄王妃了,其實她說什麽都沒用,重要的是陛下……可陛下卻被那個妖怪一樣的女人給勾去了。


    “陛下,你看這枝好不好看?”梅園旁,淩嵐轉頭問蘇幕,蘇幕沉默著,她便自己將那枝折了下來,隨後又看中另一隻,再踮起腳,將那隻一起摘了下來。


    “身子不舒服,心裏肯定也不舒服,躺在床上要是一轉頭就能看見這麽好看的梅花,那心情一定就好了!病也會快點好起來的!”淩嵐一邊折下梅花,一邊回頭來朝他一笑。


    他微低著頭,神情有些落寞,不知想著什麽,在聽到淩嵐再一次喊聲後才抬起頭來,沉聲道:“我先回去了。”說完,就轉身往上元宮方向而去,今秋等人立刻跟上。


    淩嵐卻是驚了一驚,立刻就跑到他麵前去,“陛下怎麽了,好不容易才拉你出來,怎麽才站一站就走了!”


    蘇幕不回話,繼續往前走,淩嵐要追上,他開口道:“你在這兒多轉轉吧,有些累,我回宮休息。”


    “那我也不轉了,陛下,我陪你去上元宮吧!”淩嵐扔下梅花就要跟到他身後,今秋回過頭來輕聲道:“公主,陛下恐怕心緒不佳,還是讓陛下自己回宮吧,公主晚些再來不遲。”


    淩嵐看著前方蘇幕遠去的身影,隻好作罷……她也看得出他心緒不佳,就算她跟上去,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看著前方,她黯然開口:“好吧,那你們照顧好陛下。”


    今秋等人離去,她站在雪地裏,看看前方,又看看長寧苑的方向。沒事,不用急,事情總得一步一步來,現在守在他床邊的是自己,哄他出來賞梅的是自己,與他出雙入對的也是自己……總有一天,她會完全取代長寧王妃的位置,不是做什麽妹妹,而是做他的女人。


    ……


    回上元宮,蘇幕就坐在了書桌前,翻開好幾日未看的奏折。


    今秋擔心道:“陛下病還沒好,還是好好休息吧,什麽也比不上陛下的身體啊。”


    蘇幕低頭看著奏折上的文字,並不出聲。於是今秋再也不說什麽,隻示意人打水來磨墨。她以為陛下會馬上就提筆,然後和以前一樣,以最好的狀態完成要做的事,可足足一刻過去了,他卻還是看著那奏折未動。


    當兩刻過去後,他將奏折頹然放下,似乎難受地扶起額頭:“你們下去吧。”


    “是。”今秋領命,沉默著退了下去。那一天上午的情形好像要再次重演一樣,陛下也是這樣坐,坐了一整天,然後去了外麵,然後在在她的疏忽下著涼了。


    “不管怎樣,一定不能讓陛下出去。”出門後,今秋吩咐宮女。說完她猶豫了半晌,回頭道:“我去長寧苑看看,你們不要忘了陛下喝藥的時辰。”


    長寧苑內,祁天晴坐在床邊,一邊費力地為懷風灌藥,一邊頭也不回地問:“今秋大人過來,是有什麽旨令要傳麽?”


    今秋垂下頭去:“奴婢能有什麽旨令,如今的陛下又能有什麽旨令……”


    祁天晴不說話,隻忙著自己的,今秋接著道:“奴婢過來,隻是想以陛下身邊下人的身份,求您過去看看陛下。陛下自前日上午從王妃這兒回去後情況便很不好,白日裏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到晚上竟去雪地裏坐了半宿,之後便病重至昏迷了……再到今日,陛下病雖好了些,卻總是不言不語,連以往最看重的國事都放下了……奴婢很為陛下擔心,可太醫偷偷與奴婢說,陛下是有了心病,那是藥石無效的病,奴婢不知道陛下的心藥是什麽,想來想去,隻能想到王妃了,奴婢想,如果王妃能去看一眼陛下,陛下一定會很快就好起來。”


    床邊坐著的祁天晴像沒聽到一樣仍然忙著自己的,喂懷風喝完藥,然後從袖中拿出手帕來,輕輕擦拭他嘴角的藥汁。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今秋說。


    祁天晴無言,花菱連忙道:“王妃,奴婢送送今秋大人。”說著就隨今秋一起出去,到門外後馬上小聲道:“今秋大人,陛下真的還念著王妃麽?那個隆福公主……”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不好,花菱很快就刻意恭敬道:“王妃是想去看陛下來著,她擔心著陛下呢,隻是隆福公主一直陪在陛下身邊,公主以往對王妃又似乎……不怎麽太親近,王妃怕自己不討公主歡喜,到時候兩人生了什麽嫌隙,反而影響陛下的病呢。”


    今秋回頭來看向她:“王妃多慮了,公主也不是時時陪在陛下身邊,剛剛公主勸陛下出去走走,陛下走了幾步,似乎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很快就自己回去了--就是王妃剛才看到的那會兒。”


    花菱很快就明白,今秋這意思是說隆福公主雖然陪在陛下身邊,可陛下卻並不喜歡她,好不容易被勸著出去走走,走了幾步,見到了王妃,馬上就打發走了公主,自己一個人回去了,所以,不管那老女人怎麽上下蹦躂,陛下最在意的還是王妃?


    這樣想著,花菱一下子開心了許多,送走今秋便馬上跑回了屋去。


    ……


    ……


    半夜,祁天晴猜測著這時間差不多都是午夜了,她好像已經躺上床三個多時間了,可卻還沒睡著。


    下午今秋過來說了那一番話,然後花菱又在她耳邊磨了一下午的嘴皮子,兩人的意思都是讓她去看看上元宮那個人。她真的都要去了,可是那是在兩個時辰後,聽說那時候,隆福公主已經親自下廚做了古月城的羹湯送到了上元宮。


    這消息,讓她把一切的擔憂都壓了下去,幾乎是下定決心哪怕他死了也不去見他!


    她相信,相信今秋的話他是真的因為她而傷心,因為她是他的王妃,而她弄了另一個男人睡到自己床上嘛,是個男人都會傷心!但這能說明什麽,什麽也不能說明!隻能證明他有普通人皆有的占有欲、忌妒心而已。而這樣的挫敗感,很快就會被療養好,特別是有另一個女人噓寒問暖時。


    總之,不管怎樣,她現在最要做的就是救回懷風,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能放到以後再說!


    不錯,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她打算得很好,可是……為什麽她會睡不著?


    準備再一次翻身時,屋頂突然傳來一片輕微的響動。


    她心中一驚,立刻屏氣凝聲,很快她就確定屋頂上有人!


    是什麽人會在半夜來到她的屋頂,又是什麽人竟連王宮都能闖進來?她迅速裹上一件衣服,提了劍便竄出窗去,隨後絲毫不作遲疑,飛身上屋頂,將劍朝那黑夜中的身影刺去。


    那是個黑衣人,在發覺她的襲擊時立刻閃身避開她手中的劍,等她朝他刺出下一劍時,他並不與她作正麵交鋒,很快就飛身往宮中某個方向飛去。


    他對宮中十分熟悉!祁天晴馬上判斷到,因他去的方向不是守衛森嚴的前宮方向,也不是守衛更加森嚴的上元宮,而是後宮中相對來說並不那麽重要、所以守衛也稍有鬆懈的空置院落。以前的大昭王宮當然是三宮六院,三千佳麗十分熱鬧的,可在蘇幕時代,因為他的不好女色,所以少了很多嬪妃,自然也相應的空出了許多院落,而這黑影便正是朝這一塊區域而去。


    她朝那黑影緊追不舍。


    之前看黑衣人的樣子似乎武功並不是極好,可現在比起輕功來才發覺自己完全輕敵了,對方的輕功很好,甚至還可能在她之上--這樣的輕功,為什麽還會在屋頂上弄出響動來被她發現?


    祁天晴疑惑著,卻並沒有停下腳來,繼續朝著黑衣人緊追不舍。


    在一片不見守衛、不見燈光的黑暗區域,黑衣人從半空中跳落下去,身影頓時消失在黑夜中。祁天晴跟著他跳下屋頂,一動不動看著眼前的宮殿。


    這正是一處空置的宮殿,但她好像來過,就是那一回,她與蘇幕在這裏布置了場景,然後引樂亭亭上鉤的地方。


    大概猜出了是誰,靜默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住自身的平靜,然後推門進入。


    房中窗子開著,月光從外麵透進來,黑衣人站在窗前,身影頎長而直挺--是那麽熟悉的身影。他已經把臉上的蒙麵摘了下來,盡管月光不明,但依稀還是能辨出他月光下的麵孔,蘇幕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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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更新完,明天繼續~~~我說話算話哦,下一章他們就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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