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紅坐在一邊皺著眉看著我:


    “什麽是發燒?”


    “???沒事了,我睡一覺就好。”


    可我忘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強大到變態的三不像,於是乎如篩糠般抖了一夜,蔻紅被我折騰的了無睡意,守在一旁發呆。


    蘇逸黎明回到大帳時人已經燒得迷迷糊糊,摸了摸她汗濕的額頭,又看到被丟在一旁的被子,臉沉了下來。


    “怎麽回事?”


    “她身上很熱,薄被掀開了依舊很熱。”


    看著她難得一見的迷惘神色,蘇逸沒說什麽,裹上被子將人抱到木板床上,喚人傳來軍醫。


    老軍醫一聽,以為是監軍大人身體有恙,趕忙抱著箱子趕了過來,沒想到卻是那個麵貌醜陋的小兵,前幾日才找過他拿過跌打藥,怎麽又出毛病了,當兵的果真還得體格健壯,這麽個瘦瘦小小的,怕是還沒等上戰場就把命給丟了。


    擺好藥箱,手還沒搭上腕脈便被人製住。


    同樣是瘦小的身材,可被他那雙淬上寒冰眼睛一瞪,頓時腿就軟了。


    轉向監軍大人求救,監軍大人淡淡抿了口茶,點點頭:“嗯,不要碰到他,趕快治病吧。”


    “???大人,這不切脈,下官如何診得了病症?”


    “我管你怎麽治,反正不能碰。”


    “???”


    老軍醫在軍營待了將近三十年,還從未見過哪個病號如此難纏,也從未試過不切脈隻看麵相就下藥,監軍大人還說了,對他這種看病的方式信不過,熬出來的藥他要先嚐一嚐。


    在顛簸中醒來,掙紮著睜開雙目,剛開一條縫便被一束鮮黃刺得下意識緊閉,耳邊傳來馬匹啼鳴聲,坐起身回望四周,才知道剛剛那種身處軟臥的感覺與現實有多大的出入。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隊伍,身後是長長的車隊,每一輛車上都裝著滿滿的糧草,而我就躺在軟綿綿的幹草之上。


    “小哥醒了,要說咱們監軍大人對下屬還真是關愛有加,不僅準你坐馬車,還把他吃剩的午飯給你送了過來,瞧瞧,就是比咱們的夥食好。”


    看著那個帶著牙印的半幹燒餅和一些零零散散的菜渣,嘴角抽抽。


    “???嗯,我還不餓。”


    肚子不合時宜咕嚕一聲,周圍押運的士兵笑聲響亮,尷尬的咧了咧嘴角。


    悻悻拿起那塊幹燒餅往嘴裏塞,並不如想象般難以下咽,反而有股肉香。


    以為是自己讒狠了,直到嘴裏的東西突然變得有嚼勁。


    偷偷掰開來看,燒餅底部果真壓著幾塊肉,像是烤熟的兔子肉,頓時那叫一個感動。


    馬蹄聲由遠及近,蔻紅那張冰塊臉越來越清晰,明顯感覺到身邊幾人抖了一下。


    “監軍大人問你,身體可好了?”


    “謝大人關心,好多了,”舉了舉手裏的燒餅,“這個,還有嗎?”


    “???沒了。”


    悻悻笑了笑,接著埋頭啃:“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才一頓沒吃怎麽感覺這麽餓?”


    看我狼吞虎咽的動作,蔻紅眉頭皺了皺,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扔上來。


    “不是一頓,你已經昏迷三日,大軍距玉門也就隻有一個日夜的路程。”


    身體還沒好利落便被重新拉近監軍大帳,外麵傳聞是監軍大人受不了新近衛那張冰塊臉,寧願留個長的醜的在身邊。


    趴在床榻上,肺都要咳了出來,一杯溫水遞到嘴角,就著喝了兩口,胸口總算不這麽堵。


    “我沒拿一份軍餉,怎麽生了病還要伺候監軍大人。”


    蘇逸將杯子放到桌子上,反手拍著她的背幫忙順氣,好脾氣的哄著:


    “好像是我在伺候你,等到月之後,我將自己的糧餉給你可好。”


    “???”


    “離戰場越來越近,我已經聞到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兒。有你在身邊,我安心。”


    心中莫名一動。


    是了,他雖然自小早熟,心機頗深,仿若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可他卻是第一次上戰場,那個視人命如草芥之處,真正的修羅地獄。


    他以監軍之名而來,目的可不是隻坐在大帳中指手畫腳,他會親自上戰場,用自己的血肉在軍中鋪就一條路。


    而這些,卻是我幫不了的。


    就在距離玉門不足半日路程之時,前線傳來消息,婁存所率領的二十萬軍隊在與敵軍交戰七日之後終不敵,二十萬大軍損失大半,玉門失守,後續部隊隻得轉道改往天朝新的屏障,肅州。


    各諸侯軍隊先後匯聚此處,至此,近百萬大軍集合完畢。


    此刻軍中是我從未見過的肅穆壓抑,出了營帳一路走來,到處都是打著繃帶的傷兵,隻是臨時搭建的醫棚便多達五十多所,血水一盆接一盆端出,入耳均是呻吟聲。


    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心生惶恐,腳下一崴撞到剛從醫棚中抬出的擔架,一具身體滾落在腳邊,胸口的血窟窿猙獰著往外冒血。


    一聲驚呼卡在嗓子裏,捂著嘴巴向後退了幾步。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想去捂他的傷口。


    抬擔架的兩個人正巧是在糧草車上認識的押運兵,見我這樣不禁搖頭歎息。


    “沒用了,他已經死了。”


    果真已經沒有了氣息。


    手上沾著鮮血的部分突然變得刺痛。


    “一看你這樣就知道沒上過戰場,等拿起刀劍,殺了人,這種事情便會慢慢習慣了。”


    說著,將屍體重新抬上擔架,朝正西走去,那裏有一片專為天朝將士預備的墳地。


    為國捐軀的戰士,無論出身如何,死後都該有自己的墓地。這是左將軍數年前定下的規矩。


    滿手是血的回到營帳,將裏麵的人嚇了一跳。


    *


    難得三個人坐在一起吃晚飯,磨磨蹭蹭挑著碗裏的青菜,放下筷子。


    “我是不是不用上戰場?”


    “如果你主動請纓,倒是有可能。”


    “那我毛遂自薦???跟蔻紅一起到醫棚幫忙。”


    蘇逸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平素裏不是最受不了髒亂,怎麽會生出這個想法?”


    “你在前方殺人,我在後麵救人,算是為你積一些福德。”


    蔻紅啪的一下放下筷子,僵著臉:“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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