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小哥,你們剛剛所說的代相家的千金是哪一位?”


    兩個人正喝著酒,天南海北的胡扯,耳邊突然傳來翠珠風鈴般的聲音,見到來人不由得微微一愣,發怔的雙目在觸及美人兒身後那張淩厲的麵孔時陡然轉醒。


    “相府前進統共就隻有兩位,嫡出的那位是前朝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瓚國夫人,即將要嫁入將軍府的自然便是他們家庶出的大小姐。”


    “前朝的老臣如今仍官居高位的,除了慕容太傅便是左相代世明,人家慕容太傅可是當今陛下的丈人,享受此等待遇理所應當。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代相之所以能保住位置,與他審時度勢即使改站隊伍自是有很大關係,不過,小生以為,這其中還有另一層緣由更為重要。”


    “是什麽?別賣關子,快說說。”


    客棧老板忍不住插話:“還能有什麽,人家養的女兒好啊,我聽說相府的大千金可不似普通凡俗女子,不禁容貌傾城而且有勇有謀,還曾經女扮男裝上過戰場,與當朝許多炙手可熱的年輕官員關係不菲。”


    “你們說左將軍和代家大小姐會不會便是在戰場上互相看對了眼,烽火狼煙,英雄美人,好一出千古佳話。”


    “我知道的版本可是與你們大不相同,噓,過來,我小聲說與你們聽。”


    “我聽說啊,當今皇上與代價千金才是真正的郎情妾意,皇帝陛下未登基之前兩人的謠言便已經傳遍了京城與涿州,隻是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那半個月後的這樁婚事又是怎麽回事?聽說是左將軍親自向陛下請旨賜婚,而陛下也是當場允了的。”


    “達官顯貴的事情又豈是你我能知會的了得,照我看,代家小姐嫁左將軍倒是更好的選擇,如此一個鍾靈毓秀的人兒。怎能埋沒在高牆大院之中。”


    ...


    話題一經人挑起,便是滔滔不絕,蘇逸的神色沒有多大變化,我卻覺得遍體生寒,想轉身退回房間,奈何手腕被他握在手中,如何也掙脫不了。


    隻得硬著頭皮,陪他將下麵熱火朝天的討論盡數聽完。


    為自己倒了杯熱茶,手心冰涼。


    我和左冷,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還是蘇逸親自下旨賜婚,怎麽可能。


    可內心的忐忑不安又是怎麽回事?


    蘇逸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都城中整整花費了一天時間,看似隻是跟著她到處亂走。實則將眾生百態盡數看在眼裏,記在心中。對於她那套關於混沌空間的說辭已然產生懷疑,便是臆想,也絕對不會有這個鬼親事的存在。對這裏一切的感覺都過於真實,讓他不得不生出其他的猜測。


    “休息一晚上。明日我們繼續尋找,我有感覺,應該很快就能離開這裏。”


    “暫且留在這裏?”


    “為什麽?”


    “總得去參加你的婚禮,你不是也一樣,十分好奇?”


    他臉上的表情與我之前說要看他的後宮時一樣,其中又多了幾分令人不安的寒意。


    這般模樣的蘇逸無人敢惹。我不知該如何搭話,悶頭喝茶。


    朝代變換,左冷英勇形象深入人心。深受百姓愛戴,唯一遺憾的便是他年逾三十後宅卻無一妻一妾,不僅是隨他南征北戰的兄弟,便是百姓也跟著著急,甚至連他身患隱疾的流言都傳了出來。


    請婚、賜婚之事昭告天下之後。普天同慶說不上,整個上京城的反應卻也不普通。四處張燈結彩,售賣吉祥飾物的攤位擺滿大街小巷,連帶著其他貨品的價格也降了一些,可見百姓是真的高興。


    手握兵權的大將,又如此受百姓擁護,這是任何一代君主都不希望看到的,正所謂功高震主,不知真到了那時候,蘇逸會如何對付他。


    偷瞄了眼身旁人的表情,棱角慢慢變得生硬起來,果然。


    將軍府與昨日相比簡直可以用煥然一新來解釋,短短半日時間不禁讓人懷疑,府內的丫鬟仆人們是不是連晚上睡覺的時間都用來布置。


    離成親之日還有半個月,這麽快便將紅綢掛上去,若是遇到刮風下雨褪色了豈不難看。


    心裏這樣想著,竟不自覺脫口而出。正巧被路過身旁的丫鬟聽到:


    “這倒不用擔心,直到娶親之日,我們將軍府每隔三日便會將紅綢、紅燈籠統統更換一遍。”


    “那多浪費。”


    “這有什麽,隻要將軍能順順利利將夫人娶回來,便是一日更換一次也是值得的。”


    “小姐可是我們將軍的朋友,待我向將軍通報,先請二位到大堂用茶。”


    “你誤會了。”


    “我們是代婉的朋友,特來替她看一看貴府的準備情況。”


    逸緊跟著開口,他向來最不屑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竟會為此親自解釋,不禁讓人疑惑不解。


    那丫鬟也是個活潑的,真的信了蘇逸的說辭,雙眼頓時明亮,那模樣恨不得拿三根香拜拜我們。


    “原來是夫人的朋友,二位放心,我們將軍府絕對不會令你們失望。順便幫我們向夫人傳句話,她嫁過來之後,我們一定會想供奉菩薩一般悉心照顧。”


    被她這番話逗笑,卻礙於蘇逸在旁沒敢放肆,真搞不懂,左冷那樣木訥的性子,府裏怎麽會有這麽活潑的丫頭。


    直到我們走遠,那丫鬟依舊站在原地目送,恭敬意味十足。


    不由得輕笑出聲,抬起臉正好對上一雙深沉的眸子,笑意僵在嘴角。


    “你對婚禮的事倒是上心,聽別人稱呼你夫人,很開心?”


    搖頭,眨了眨眼睛:“你不覺得那個丫鬟很有趣。”


    好吧,他的表情告訴我,他對關於將軍府中的一切都沒什麽好感。


    “你曾經說過,我們兩人在這裏是聯結為一體的。”


    “是這樣沒錯。”


    “可這一切並不是我的想法。”


    言外之意是,這是我的想法?包括他登基為敵,包括我與左冷的親事。


    這樣想不是沒有道理,歸咎到我身上總比知道實情要好得多,是以我並沒有反駁。


    他冷哼一聲,越過我直接邁過相府大門。


    大婚將至,門前的守衛增加不止一倍,正想出言提醒,卻見他已經大大方方站在門裏,而門房、守衛無一人發覺。


    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間歇性隱身又發作了。倒也正是時候,省得還得費盡腦筋想著怎麽進去。


    難得白天在府中見到我那位便宜爹爹的身影,正與大夫人。蘭姨一道討論婚禮細節。與蘭姨的熱絡不同,大夫人一臉的冰寒,以前保養得當的皮膚已經鬆弛,布滿皺紋,甚至比同齡人看起來還要蒼老幾分。


    繞過前院來到我的閨房,雖說是我的房間,卻與記憶中無任何重合之處,典雅低奢,便若一個真正大家閨秀的閨閣。


    大紅喜服撐在繡架上,針線淩亂的丟在一旁,可見主人對於喜服要新娘子自己繡的婚俗有多煩躁。


    蘇逸涼涼瞥了我一眼,慌忙搖頭:“她本來就不在這裏,我什麽都沒有做。”


    話音剛落,有人推門進來,看著繡架上毫無進展的工程,撲哧笑出聲來。


    “我還以為小姐是故意支開我,好逃跑去找姑爺告狀,原來是心兒錯怪小姐了,也是,隻要能嫁給姑爺,別說是刺繡,便是讓小姐背完一整套女德,也是毫無怨言的。”


    看了眼身邊的蘇逸,再將視線轉到心兒身上,怔怔指了指自己:“你看的見我?”


    “小姐又拿心兒尋開心,小姐又不是在地縫裏,心兒怎麽會看不到。”


    怎麽聽都想是小姐我被尋了開心,卻不是有閑情逸致計較這些的時候。


    她將扁籃一股腦兒塞進我懷裏,捶了捶酸痛的肩膀:


    “小姐要的明線,各種顏色的都有,到時候可不能在以針線不順手的理由偷懶。離婚禮越來越近,莫非小姐真的想穿著隻繡了一半的嫁衣上花轎。”


    求助般看向蘇逸,後者眉頭緊皺,同樣搞不清這是怎樣一回事。


    心兒說,若是我再不動手便將大夫人和蘭姨請來,情況不明一個心兒就夠我招架的,萬萬不能再招來其他人,威逼之下,哭喪著臉坐在繡架旁,接過心兒穿好的絲線的細針,看著手邊的東西,欲哭無淚,連個圖樣都沒有,根本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蘇逸那廝背著手,就站在我身旁,看到我手足無措的模樣,露出重逢之後的第一個笑容,看在眼裏,卻並不怎麽舒心。


    不就是刺繡嘛,不就是穿針引線嘛。


    “哎呀錯了,小姐你要毀了這件喜服嗎?”


    ?


    許是代世明之前有所吩咐,我被人看管的嚴嚴實實,尤其心兒,若非必要絕對不會離開我身邊半步。


    隻有我一個人是這樣,蘇逸在其他人眼裏依舊如空氣一般,每日看著自由來回,像有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十分難受。


    不知道自己何時恢複隱身狀態,並不期望與相府其他人碰麵,隻是怎麽可能。


    (向一直追文的筒子們致謝!!!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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