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明鑒,左將軍一時激動犯下大錯,還望陛下念在他多年的勞苦上從輕處罰。”


    “求皇上開恩。”


    “求皇上開恩”


    大堂內外,無論將士百姓,齊齊下跪求情,殊不知也正是如此,最易勾起帝王心裏的殺戮。


    自古以來,哪一個皇帝會容許一個比他更得百姓愛戴之人存與朝堂,即便這人有經天緯地之才。


    蘇逸臉色陰霾,或許因為是在混沌空間裏的緣故,少了現實中的束縛,更易情緒外漏。


    看著周圍跪地請罪的人,他嘴角輕勾,一聲冷笑溢出。


    “從輕處罰?他剛剛如何拿劍指著朕爾等看的清清楚楚,預謀弑君之罪,在你們看來不過是‘一時激動’,那麽以後隨便哪個功勞在身的人,一有不滿就可以拿把刀到勤政殿。你們是這個意思嗎?”


    “微臣不敢。”


    “草民不敢。”


    “不敢?依朕看你們的膽子大的很。朕一國之君的威嚴在爾等眼中不過爾爾。”


    “皇上,”左冷倔強的脊背終於彎下,“罪臣自知死罪,毫無怨言。孫將軍一等不過是看在往日同家父的情誼替左冷求情,並無冒犯之意。”


    蘇逸看著屈身下跪之人,一身大紅喜服格外刺眼。


    我就站在身旁,看著這場君臣鬧劇沒有說話,一朝天地一朝臣,這是自古以來的規律,不管誰登上皇位,有些人的命運是既定的,代世明、慕容簡,也包括左冷。


    “阿逸,算了。”


    左冷抬眼看了我一眼。一片灰敗,將目光錯開,不忍再看。


    有些後悔,若是知道會是這番結果,即便是在混沌空間中我也絕不會開這個玩笑。


    “代姑娘,咱們一向對你恭敬有加,也知你不是尋常女子,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可是這一次,你實在太令人失望。感情的事情沒法勉強。倘若你心裏的人不是將軍,當初又何必答應這場婚事,何必坐上花轎來到這裏。”


    這句是對代婉說的。不乏含沙射影的意味。蘇逸淡淡瞥了眼說話之人,後者雖然忿忿卻也乖乖閉上了嘴。


    頭垂的越來越低,活了幾萬年,從來沒被人這樣指名道姓的落過麵子,偏偏自己還沒法還嘴。真真印證了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暗自瞪了眼被禦林軍護在中間的人,若非他斬釘截鐵的一個“嫁”字,我又怎會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


    深吸一口氣,將跪地的左冷扶起,站在他身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歸根究底是你我二人的錯,你是皇帝,是一國之尊。那麽所有的罪責,由我一人承擔。”


    看著與左冷站在統一戰線的人,一副大義淩然的模樣,蘇逸一口銀牙差點兒沒咬碎,直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該拿她如何。


    “胡鬧什麽,你想一輩子留在這裏?”


    當頭棒喝。看著留下這句話轉身便走的蘇逸,顧不得考慮其他,邁開步子追了上去。卻被人拽住胳膊,回過頭迎上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


    “他這樣對你,你還是要義無反顧的跟他走?”


    “你什麽都不知道,快放手,遲了就來不及了。”


    左冷又怒又恨,聽了讓他放手的話,更是下意識收緊手掌,將人牢牢製在身邊。


    掙脫不過,正欲放棄,利刃穿過骨血的聲音擦過耳邊,猩紅滴落,大紅色的衣袖被侵染成暗紅。


    周圍突然沒了聲音,隻餘頭頂急促的喘息聲,灼熱的呼吸噴薄在發頂,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怔著目光緩緩向上移去,正好看到他嘴角潺潺而出的紅線。


    迎上她驚懼的目光,左冷低下頭,看著胸前破體而出的兵器,極其緩慢的轉過身子。瞳孔緊縮,滿是不可置信:“是你成林”


    劍柄還握在手中,成林麵色不改,將長劍抽了出來。


    隨著他的我動作,一股熱流噴湧而出,左冷悶哼一聲,搖搖欲墜。


    慌忙上前扶住,點了幾處大穴,暫時幫他止住了血,也不過是幫他多爭取一些時間而已。剛剛那一劍已傷及心脈。毫不留情,分明是要置他於死地。


    沉下眸子望向凶手,印象中這個男人淳樸問候,雖然與風扶遠左冷相比較為平淡,卻也不乏忠義之士,竟會做出這等背後傷人的小人行徑。


    “你瘋了。”


    周圍早已叫囂起來,蘇逸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停住了腳步,及時下令控製住場麵。


    群雄激憤,若非禦林軍重重阻隔,怕早會衝上來將成林撕成碎片。


    成林絲毫不懼,朝著蘇逸的方向單膝下跪。


    “鎮國將軍左冷自持功高,冒犯聖駕,微臣已奉命將其處決。”


    此言一出,便是我也被震到。


    成林的意思是,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奉了蘇逸的命令,簡直荒謬。


    即便他真有除去左冷的意思,也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更何況眾目睽睽。這種激起民憤之事就連臭名昭著的前朝太子都不會做,更何況心思深邃的蘇逸。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成林背後還有另一個主子,或許,他很久之前便是一枚安插在權力中心的一枚棋子。


    這些事情我能想通,蘇逸自然不會不明白。但是周圍的將士卻不會想這麽深,他們隻知道,皇帝搶走了他們將軍的妻子,又對他們將軍下了殺令。


    “昏君,殺了昏君為將軍報仇。”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竟也得到了呼應,新朝剛剛建立不久,將士們心中還留有推翻暴政的激蕩,心緒尚未穩定下來,極易受人挑唆。


    頓時士兵、禦林軍亂成一團,整個將軍府被紅綢布置得喜慶歡快,卻已淹沒在喊殺聲與血腥之中。


    左冷躺在他渴望已久的懷抱中,看著一個接一個熟悉的麵孔倒下,卻已無力阻止,一滴英雄落下,留下無盡的蕭索遺憾。


    淚水順著眼角滑到我的手上,消失在掌心,懷中人沒有了心跳,眼淚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他最後的動作,是將他布滿厚繭的手輕輕覆上我的手背,帶著令人心疼的小心翼翼與道不盡的憐惜。


    眼淚也止不住,聲音哽咽,將他的腦袋往懷裏帶了些,緊抱著,終究放聲大哭。


    隱約聽到蘇逸焦急的叫喊聲,抬起頭,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的身邊,委屈更甚,淚眼婆娑的把他望著。


    “左冷死了,是我害死的。”


    “跟你沒有關係,一切都是假的,我們需要盡快離開這裏。”


    假的,沒錯,這些不過是混沌空間中的臆想而已。擦掉眼淚,釋然的小人那個還未露出,心髒的位置驟然收縮。


    “小心。”


    已經晚了,那個殺了左冷的人,那把還沾


    著英雄血的劍已經到了蘇逸背後。


    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周圍的場景突然天旋地轉,身子被擁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中,感覺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整個放鬆下來,隻要他無事,不管去哪裏都好。


    意識恢複清明,猛地坐起身。


    “你醒了?”


    點點頭,失去意識前的一幕在眼前回蕩,慌忙在他背後查看一番:“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蘇逸將她亂摸的手包裹進掌心,安撫的拍了拍:“無事。”


    “這裏是哪裏?”


    已經遇到太多次類似的情形,蘇逸不慌不忙:“要等霧散了才知道。”


    挫敗得垂下肩膀,難掩失望,我還以為能夠出去。


    蘇逸突然表情肅穆的站起身,警惕的查看四周。


    不一會兒,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響徹天地,白霧漸漸消散,這才看到兩人身處的環境,一片荒蕪廣闊的草原,地形與雁門關外極其相似。


    也弄清了剛剛振聾發聵的聲響來自何處,千軍萬馬,準確的說,是西域的兵馬。


    為首一人,身著西域大王服飾,卻是誰也想不到的人。


    “滅”


    我的聲音很小,他卻神奇般的聽到我,朝著我的方向展露朝大大的笑臉,如從前一般清新純淨。


    “妖妖,到我這裏來。”


    經過剛剛那一場泣不成聲,我已經徹底認清了事實,又怎麽會輕易再被迷惑。


    “滅,你怎麽會變成西域的大王。”


    “隻有這樣才能保護你。”


    “索格呢?”


    “被我殺了。”


    “你想做什麽?”


    “來接你回去,我要你做我的王後。順便,”他指著蘇逸,“殺了中原的皇帝。”


    蘇逸沉著一張臉,現在可不是拚氣勢的時候,拉著他便跑。對方人多勢眾,留下來定是死路一條。不清楚若是在混沌空間受了傷,對現實中的實體會不會有影響,所以,不到危急時刻萬不能硬拚。


    蘇逸沒有說話,任憑她拉著漫無目的的奔跑。隻不過兩條腿又怎能敵得過千裏名駒,不多時便被團團圍住。


    “妖妖,你跑什麽?我知道了,你是因為這個中原皇帝才不願意跟我回去,你喜歡他是不是?”


    他看向蘇逸的雙目突然陰沉的嚇人,再無一絲清澈純淨的影子。


    蘇逸卻在這時不怕死的走到他身邊。


    “按照你們的西域的規矩,跟我打一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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