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婉施施然走進來,身後跟著端著瓷盅的宮女。


    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番,笑道:“貴妃娘娘,最近幾日過的如何。”


    文昕蒼白著臉色並不答話,掩在被褥下的手微微顫抖著撫上小腹。


    不待主人招呼,代婉已經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看了眼因為她的到來嚴陣以待的宮人,勾了勾嘴角。


    “我和你們娘娘有些貼己話要說,你們先退下。”


    看了看自家娘娘蒼白可憐的麵色,再看看對方趾高氣昂的姿態,孰強孰弱可見一斑,他們怎敢出去,若是娘娘肚子裏的龍胎有何不妥,他們便是是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在寵妃與皇子之中,他們選擇了後者。


    代婉也不惱,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掏出一枚明晃晃的小牌子丟到桌子上。


    滿屋子的人跪地高呼萬歲,便是床上的文昕也不得不拖著驚懼的身子,起身行禮。


    蘇逸送過這麽多東西給她,這一件是她最為滿意的。


    “怎麽樣,現在能出去了嗎?”


    令牌一出,猶如聖駕親臨,代婉的話就具有了聖旨的權威,哪裏還敢有人說一個不字,帶著擔憂與不安,宮女太監迅速撤離。


    房內隻餘下二人。


    代婉並不急著開口,反而頗有閑情逸致的撇著茶杯中的茶葉沫,一邊撇一邊欣賞文昕毫無血色的麵容與張皇絕望的神色。


    “我本想將你和肚子裏的孽種一同解決,不過現在,我改變了主意。”敲了敲桌上的瓷盅,發出清脆的聲響,“我親自下廚為你熬了一副湯藥,喝下它,若是你還能活著,我便順從天意,饒了你的性命。”


    “隻不過,死罪可逃活罪難饒。接下來的日子,你會在白雲庵度過,便在那方淨土上,好好補償你的過錯。”


    代婉的話直截了當,沒有給她留下任何餘地。


    文昕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還要猶如困獸一般掙紮。


    撐著身子站起來,倔強的昂起頭,此刻的她似乎又恢複了一貫的驕傲。


    “你敢,我是皇上的貴妃,我肚子裏的孩子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兒。代婉。你竟敢無視宮規。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謀害龍種。罪該淩遲。”


    “你口口聲聲說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孽種,可有證據?”


    代婉臉上表情依舊如故,並未因她的話掀起任何波瀾。


    對上她戲謔的眼睛,文昕心中惱怒。更多的卻是慌亂。


    “我是前朝的公主,我的安危關係著朝綱穩定,這件事情若是傳了出去,不僅是你,就連皇上也難逃天下人的責怪。你的愛,難道就如此膚淺?”


    文昕向來是聰慧的,即使在千鈞一發的危急關頭,依舊能清晰的分辨出她的弱點。


    整個天下,沒有她不能舍棄的。包括她自己,卻惟獨隻有蘇逸一人,她舍不得,放不下。


    她的確說中了她的心事,隻是已經做出的決定。已經狠下的心腸,怎會輕易動搖。


    不想再聽她廢話,代婉雙眸驟冷,沉下聲音,宛若地獄中重生的惡魔:“看來,讓你自己乖乖喝下去是不可能了,那就休怪我狠心。”


    瓷盅蓋子被打開,一股苦澀的草藥味直衝鼻尖,文昕再堅持不下去,連連後退。


    “救命,快來人,來人啊。”


    聲嘶力竭的呼喊著,嗓子都要啞了,門外卻依舊不見動靜。她無法再等待,拔腿便向大門跑去,手臂尚未碰到,身子便再動彈不得。


    這個認知讓文昕驚恐萬分。


    代婉冷笑一聲,手指輕勾,原本被定在原地的人,雙腳懸空,身子不受控製得朝著她的方向飄來。


    兩人隻隔著半臂距離,看著她眼中泛出的光芒,文昕瞪大眼睛,似乎有隻手正握著她的脖子,慢慢收緊。


    代婉麵無表情,捏著她的下巴,試圖將落胎藥強灌進去,眼前突然出現一道白光,將她逼退幾步。


    詫異萬分,定睛去看,隻見文昕的小腹透出瑩瑩光亮,仿若月光。


    這種感覺,代婉再熟悉不過,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是魄珠。


    他們想盡各種辦法,甚至不惜毀了成寶也要得到的東西,唯一能讓她生存下去的希望,竟然就是她處心積慮一定要殺死的孽種。


    上天到底再跟她開什麽玩笑?


    瓷盅內的湯藥已經灑了一半,代婉沉默許久,端著湯藥的手指更緊一些。


    即便毀了她的希望,也決不能留下這個隱患。


    做了決定,繼續剛才的動作。


    驚嚇與絕望之中,文昕甚至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誌,呆呆的,任她將苦澀的湯藥灌入口中。


    房門就在這時被撞開,代婉恍若未聞,此刻的她,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魔怔了一般。


    蘇逸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異常,打掉她手中的瓷盅,咣當一聲似乎拉回了她些許的意識,轉過臉,一雙眼睛泛著詭異的紅光,嚇得身後的蘇鴻倒吸一口冷氣。


    “二哥,她……”


    蘇逸卻並沒有聽到他的話,緊握住她的肩膀,力氣大得連他自己都跟著疼痛。


    “代婉,醒醒。”


    熟悉的聲音將她的神智徹底換回,眼中漸漸恢複神采,愣愣的看著眼前人,帶著些許迷茫些許複雜。


    “你怎麽會在這裏?”


    話音剛落便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在她意識清醒之際,束縛在文昕身上的法力消失,蘇鴻眼疾手快的接住仰麵倒下的人,驚嚇過度,她已經昏了過去。


    透過蘇逸的肩膀,代婉看著被蘇鴻抱在懷裏的人,目光複雜,卻依舊不善。


    對上她的眼睛,蘇鴻眼中怒火叢生。


    “代婉,你瘋了不成。”


    代婉並不看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這個孩子,決不能留。”


    縈繞周身的溫暖驟然消失,轉過頭,對上蘇逸不可置信的雙目。


    那人的視線卻並不在她身上,看著地上的碎片和空氣中漂浮著的草藥味,大致猜到她剛剛做了什麽。


    “三弟,快將文昕放到床上,來人,傳太醫。”


    仿佛被隔絕了一般,代婉一個人站在遠處,看著他們圍繞在床邊,蘇逸臉上的焦急擔心毫不掩飾,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病倒時,他的反應。


    恍然大悟,哦,原來讓他如此在意的,不止她一人。


    原來,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占據了他的心房。


    怔怔看了他許久:“蘇逸,你會後悔的。”


    若是你知道,我的所作所為,究竟放棄了什麽,你會不會後悔,這個答案,她已經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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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湯藥灌進不多,再加上救治及時,文昕的孩子算是保住了。


    代婉得知這個消息並不見失落,仿佛已與自己無關。


    自那日之後,她與蘇逸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她知道這幾日他一直在文昕那裏,噓寒問暖,細心嗬護。


    待在唯珍閣中,足不出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死。


    仙山紅蓮是聖物,隻為善良聖潔之人所用,她心生惡意,自然會遭到懲罰。


    她告訴自己,一個月,再在有他的地方待一個月,算是全了她的情誼,在那之後,她就會到霾山,回到她剛開始衍生的地方,魂歸故土。


    其實,蘇逸來過一次,就在當晚,得知文昕安然無恙之後。


    很明顯,問她為何這樣做。


    代婉冷笑:“該來興師問罪的,不該是你吧。”


    他的麵色倏然一僵,代婉明白了一個她最害怕的事實。


    “你其實早就知道對不對?你知道文昕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


    他並不否認。


    “哈”多麽滑稽可笑的答案,又是多麽令人心寒。


    悲涼的雙目,近乎絕望。


    “你既知道,卻依舊命人悉心照料,蘇逸,你就這麽賤,甘願替別人養孩子。”


    還是有一些不想讓我知道的原因。


    蘇逸眉頭輕皺,為她的口無遮攔,想到至今還在昏睡中的文昕,以及蘇鴻臉上的焦急擔憂,臉色冷了下來。


    “你越來越放肆了,竟然在宮闈之內公然行凶,若是被他人知道,就連我也保不住你。”


    “至於文昕肚子裏的孩子,我自己做了什麽,自然清楚。可知你的胡言亂語若是傳了出去,蘇鴻會如何。”


    “你已經殺了我的父親,莫非還想斷了我的手足。適可而止吧。”


    他背對著她,沒有看到她一瞬間灰敗的臉色。


    代婉每日在唯珍閣待的時間並不長,大部分都在另一處偏僻荒涼的宮室中度過,陪著瘋瘋癲癲的成寶一起玩鬧,日子倒不再枯燥乏味。


    至於後宮之中有關她失寵,昕貴妃深得聖恩的傳聞,聽而不聞。


    禦書房中,蘇逸如往常一般批閱奏折,小太監跪在地上,繼續每日的工作,向皇上匯報唯珍閣那位的一舉一動,稍有不詳,便會立即遭到問詢。


    放下手中的毛筆,捏了捏眉心:“你說她帶著成寶把唯珍閣新種的樹苗全都拔了。”


    小太監頭垂的更低。


    “罷了,隻要她高興,就隨她去吧。讓禦林軍留些神,不能出任何差錯。”


    ”


    (快結局了,最近比較忙,可能不能做到每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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