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原來祖師爺每天穿的是乾坤袋啊。好新潮!


    印玄低頭看腐肉,“孔頌?”


    老鬼道:“是。他上門來討阿寶少爺。”


    為什麽他的口氣這麽像他上門來討飯?


    阿寶斜著眼睛瞟老鬼。


    印玄道:“魂魄呢?”


    老鬼道:“被那些怨氣吞噬得一幹二淨了。”


    印玄點點頭。


    老鬼突然變色道:“主人,你受傷了?”


    他話音剛落,印玄的嘴角就動了動。


    阿寶立馬抽出符紙放在印玄的唇下。


    老鬼和印玄同時看他。


    阿寶幹笑道:“聽說你的血能夠加強符咒的威力,所以我想……別浪費嘛。”


    阿寶看著他衝出門口的時候,兩旁的門框像水裏的倒影一般,中間部分詭異地彎曲了一下。


    三元跳出來,“結界消失了。”


    阿寶見他臉色不太好,擔憂地問道:“沒事吧?你知道有結界?”


    三元沉默地點點頭。


    同花順還在狀況外,“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阿寶把同花順塞回懷裏,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卻看到那個據說出車禍死透送進火葬場的毛懷德正神清氣爽地站在租書店對麵,精神煥發的模樣與第一次見麵時的落魄不可同日而語。


    老鬼和邱景雲一左一右地站在他對麵,三人位置就像是一個等腰三角形。


    最令阿寶奇怪的是,邱景雲竟然和老鬼一起組成了底角,把毛懷德頂在了上麵。


    毛懷德似乎也有點想不通,疑惑地看著邱景雲,“你怎麽在這裏?大人不是讓你閉關思過嗎?”


    邱景雲眯起眼睛,“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毛懷德出乎意料的好脾氣,點點頭道:“好吧。你站在旁邊別動,我先處理他們。”他看也不看老鬼,徑自朝阿寶勾了勾手指道,“你跟我走。”


    阿寶道:“你什麽時候改行當人販子了?”


    毛懷德不理會他的調侃,道:“不要指望印玄來救你,他現在沒空。”


    阿寶看著邱景雲,“你有沒有覺得場景有點眼熟?”


    邱景雲道:“我不會幫你的。”


    阿寶道:“不要拒絕得這麽幹脆嘛,好歹給我一個循序漸進套近乎的機會。”


    邱景雲道:“我不可能背叛尚羽。”


    阿寶道:“我記得在天台上的時候,你為了一個冒牌女鬼背叛了師門。”


    邱景雲垂下眼眸,神情哀傷,卻依舊道:“那不一樣。”


    阿寶道:“師叔養了你那麽多年,你居然為了一個閃電人不一樣,太白眼狼了!”他摸著胸口,心底暗暗決定:絕對不能把他家的寵物交到這麽一隻白眼狼手裏。


    “你的煞氣漏出來了!”老鬼突然沒頭沒腦地插了一句。


    毛懷德和邱景雲都愣了下。


    毛懷德第一反應就去看自己的屁股,邱景雲則抬手捂住腹部。


    阿寶吃驚地想:這年頭除了霸氣側漏,還能煞氣後漏?


    就在他們分神的刹那,老鬼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刀子,劈頭蓋臉地就朝毛懷德的頸部劈下去。


    刀對僵屍有用?


    就算阿寶這樣的半桶水也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但奇怪的是刀鋒竟然在毛懷德的脖子上割出一道口子,薄薄的黑煙從細長口子裏溢出來,朦朦朧朧地遮著毛懷德麵孔。


    老鬼砍了一刀不夠,抬手又是一刀。


    但這次刀鋒被手抓住了。毛懷德的腦袋依舊保持著扭到一半的狀態,落在阿寶眼裏的側臉扭曲成極度猙獰的狀態。


    老鬼放開刀,連退好幾步。


    那把刀在毛懷德的手裏像麵團一樣扭動。


    阿寶注意到刀柄上飄著一張赤色的符紙,隨著毛懷德的動作化做一團小火焰,落在地上。


    毛懷德丟開到,一隻手捂住傷口,一隻手托住後腦,一點一點地將腦袋正過來。


    老鬼鎮定道:“你含著的怨氣外泄,撐不了多久的。”


    毛懷德憤恨地盯著他,“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殺我?我已經不計較你擅自把我靈魂調換回來的事,你為什麽還要殺我?”


    老鬼道:“嚴格說來,我並沒有對不起你,你本來就是孔頌,不是毛懷德。要說對不起,我對不起的人是毛懷德。”


    “我就是毛懷德!”孔頌大叫起來,“我做了幾十年的毛懷德,憑什麽被你一句話否定?!”


    淺灰色怨氣被什麽驅趕似的,爭先恐後地冒出來。那股黑煙到了外頭並不飄散,而是一層層地繞著毛懷德打轉,從旁人的角度看,就好像黑色的蠶蛹,將孔頌整個人裹在裏頭。


    “我不甘心!”孔頌呐喊聲被黑色的煙蛹裹在裏麵,悶悶沉沉的。


    老鬼拉著阿寶退回門裏,砰得關上門。


    阿寶注意到邱景雲又不見了。


    “這是怎麽回事?”阿寶問道。


    老鬼道:“孔頌與毛懷德的命格紊亂,煞氣不足,煉製成屍將本來就很勉強。他又是死了後才被強行塞進一口怨氣,怨氣和他本身有抵觸,隻要把這些怨氣釋放出來,就會反噬其主。”


    阿寶道:“屍將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麽這麽簡單叫搞定了?”


    老鬼白了他一眼,“你以為簡單嗎?刀上的那張符是主人鮮血浸染而成,世上能有幾張?再說,孔頌的煉製並不成功,不然尚羽也不會這麽隨意地把他放出來。”


    阿寶道:“如果對手是師弟,你能贏嗎?”


    老鬼道:“邱景雲?他是我目前見過最完美的屍將。除掉他,必須要主人親自動手。”


    阿寶小聲道:“不能不除掉嗎?”就他最近兩次接觸來說,變成屍將的邱景雲和以前的邱景雲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一樣的情深無悔,一樣的敏感矛盾。如果邱景雲真的要殺他,他早就沒有機會站在這裏和老鬼閑聊了,就像邱景雲說的,如果他想要殺師叔,早就動手了那樣。所以,他相信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再說,還有同花順在,邱景雲說不定還能倒戈到他這一邊。不過,真正做主的人不是老鬼,而是印玄,所以這個計劃還要祖師爺首肯才行。就是不知道變成僵屍之後,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比如說像吸血鬼一樣要吸食人血才能存活。要是這樣,那倒有點棘手。


    老鬼似乎沒有在意他的話,豎起耳朵傾聽著外麵的動靜,過了會兒才打開門。


    那團怨氣依舊縈繞在孔頌的身體左右。


    如果那還能算是身體的話。


    阿寶看到那團腐肉,立刻把臉撇了開去。


    老鬼道:“你的噬魂符呢?”


    阿寶側著頭從口袋裏掏出來給他。


    老鬼道:“我是鬼魂,怎麽能碰噬魂符?”


    阿寶道:“你要來幹什麽?”


    “噬魂符吸收怨氣的效果不太好,但也能湊合著用。你先收一部分的怨氣吧,以免它們離開這裏,為禍人間。”


    阿寶道:“沒有乾坤袋嗎?用乾坤袋收方便。”


    “沒有。”老鬼突然一推他,“有怨氣逃逸!”


    三元從阿寶的身體裏躥出來,擋在那道逃竄的怨氣前麵。


    阿寶沒辦法,隻好衝上去,趕在怨氣入侵三元身體之前,用噬魂符將怨氣收走。


    不過老鬼高估了他所畫的噬魂符的威力,怨氣雖然被噬魂符吞去大半,但仍留出幾不可見的一絲遊向阿寶的左臉頰。


    阿寶隻覺臉上一涼,便見印玄的手指在千鈞一發間夾住了那絲怨氣。


    “祖師爺?”


    他看著印玄將怨氣彈回那繞著腐肉的衝天怨氣裏,然後廣袖一揚,所有怨氣便被悉數納入袖中。


    阿寶:“……”原來祖師爺每天穿的是乾坤袋啊。好新潮!


    印玄低頭看腐肉,“孔頌?”


    老鬼道:“是。他上門來討阿寶少爺。”


    為什麽他的口氣這麽像他上門來討飯?


    阿寶斜著眼睛瞟老鬼。


    印玄道:“魂魄呢?”


    老鬼道:“被那些怨氣吞噬得一幹二淨了。”


    印玄點點頭。


    老鬼突然變色道:“主人,你受傷了?”


    他話音剛落,印玄的嘴角就動了動。


    阿寶立馬抽出符紙放在印玄的唇下。


    老鬼和印玄同時看他。


    阿寶幹笑道:“聽說你的血能夠加強符咒的威力,所以我想……別浪費嘛。”


    ☆、第十四章


    作者有話要說:印玄的喉結動了動,然後淡然開口道:“是嗎?真抱歉,讓你失望了。”


    阿寶見他嘴巴張合的時候舌頭上沾著血水,心想:不知道祖師爺舔一舔符咒有沒有效果。但這個念頭隻在腦袋裏閃了閃,就被理智地按捺了下去。


    老鬼擔憂地看著他,“主人快回房間休息吧。”


    印玄從懷裏掏出幾塊木牌,“等等,我先在四周布個結界。”


    老鬼臉色微變道:“主人擔心他找上門?”


    印玄道:“如果他想殺我,很久以前就殺了。”


    老鬼道:“那主人擔心什麽?”


    印玄眼珠動了動,定定地盯著阿寶,“我擔心他。”


    老鬼道:“他對阿寶少爺不像誌在必得的樣子,不然那時候出手的就不止孔頌了。剛剛邱景雲也在。”


    印玄詢問般地看向阿寶。


    阿寶道:“這是一段淒美又無厘頭的故事,說來太長,不如我們等您身體好一點,四周環境安全一點……”


    印玄將木牌丟了出去。


    木牌一個有八塊,被印玄分別丟在租書店的八個方位。他站在正中,咬破手指虛空畫出一道無紙的符來。


    阿寶看得目瞪口呆。竟然還可以這樣?


    符一畫完,血就化作了火焰慢慢燃盡。


    木牌噗得一聲,變成一個穿盔甲的厲鬼。


    即使隔著三四米遠的距離,那蠻橫的戾氣與煞氣依舊迎麵撲來,使得阿寶下意識地退了半步,躲到印玄身後。


    印玄喝道:“令爾守八方,妖邪不得侵。”


    “喏。”


    八方厲鬼同時應聲,然後重新隱身成木牌。


    印玄轉頭見阿寶一臉的豔羨,“想學?”


    阿寶頗有自知之明,“以我的程度,大概要學幾十年才能有祖師爺千分之一的功力。”


    印玄道:“十年。”


    “啊?”不會吧,真的要這麽長?阿寶張大嘴巴。他剛才隻是隨便謙虛謙虛啊。


    印玄道:“如果十年都學無所成……”


    阿寶腦海中頓時閃過那句----清理門戶。


    幸好印玄這次沒有說下去,隻是用意味深長的語音告訴他----你懂的。


    老鬼扶著印玄進房。


    阿寶偷偷跟在他們身後,等他們進那間五星級總統套房之後正想轉回自己房間休息,就聽印玄道:“阿寶。”


    “到。”阿寶反射性地挺直身體。


    老鬼走出來,麵無表情道:“主人讓阿寶少爺進去。”


    “好事還是……”阿寶還沒問完,老鬼徑自越過他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了。


    那道在夢境中推開過無數次的門正在他麵前大咧咧地敞開著,可他卻不敢像夢中那樣的踏進去。其實印玄嘴上嚴厲,行動中卻事事維護他,從遇見至今,已經保護他過好幾次,可即使這樣,每次看到印玄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到手心冒汗。尤其當他用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看過來時……


    他還在門口躊躇,印玄的聲音已經從裏麵傳出來了,“進來。”


    阿寶深吸了口氣,一溜小跑往裏進。


    印玄睡在那張足以躺四個中等身材的男人而不嫌擁擠的床上,頭靠著軟枕閉目養神,潔白的手放在黑色綢緞被麵的被子上,就像一片在漆黑江河上漂浮的雪花,不知什麽時候會被黑暗吞噬得涓滴不剩。


    這一刹,阿寶突然有點心疼這個人。


    “倒杯水來。”印玄道。


    阿寶回神,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銀白的發絲、蒼白的麵容也減不淡那兩點精光閃爍的瞳孔。


    ……


    他該心疼的是自己吧?


    阿寶把剛才莫名其妙的念頭按捺下去,屁顛屁顛倒水去了。


    等他倒完水回來,印玄似乎睡著了。頭半仰著,白發如雪水般流淌了一身,一直垂到手腕上,嘴巴抿得很緊,好似戒備著什麽。


    阿寶放下水杯,猶豫著要不要伸手幫他把被子往上拉一拉。


    如果拉呢,勢必會驚醒他,不好。


    如果不拉呢,也許會感冒。


    會感冒嗎?


    阿寶對這個猜測不是很確定。也許長生丹除了長生不老之外也有百病不侵的功效吧?他如是安慰自己,最終心安理得地把手縮了回來。


    老鬼端著盆熱水進來,放到另一邊床頭櫃,看了眼隻蓋到腹部的被子,責備的目光立刻掃過來。


    “……”蓋被子難道不應該是每個人自己做好的事情嗎?別人幫忙算是好人好事吧,不幫也天經地義,他那個是什麽眼神?怎麽搞得像是他沒盡到義務。


    阿寶在心裏橫著小曲兒,狀若漫不經心地挪開視線。


    老鬼打了個響指。


    印玄身上的被子像被一條無形的繩子牽著似的,一點一點地往上挪動。


    阿寶用眼角盯著,看著印玄的手壓住被子,以至於被子無法再往上時,印玄的手突然抬了起來,讓被子順順利利地該到了胸口。


    ……


    如果老鬼不是老鬼,而是個女鬼,又或者印玄不是印玄,而是個老婦人,那這一幕場景將又會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人鬼情未了的愛情故事。


    可惜老鬼是老鬼,印玄是印玄,所以這種詭異的老夫老妻氛圍讓他覺得……有點有礙觀瞻。


    老鬼道:“過來,給主人擦臉。”


    阿寶道:“那你做什麽?”


    “你打算做晚飯?”老鬼看著他,淡淡道,“我不需要吃,主人可以不吃不喝一個月。”


    “……”阿寶諂媚地走過去,“擦臉是吧?放心,關於這方麵的技術,我是權威。”


    老鬼麵無表情地把毛巾遞給他,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等他人出去之後,阿寶才嘀咕道:“又不是發燒,為什麽要擦臉?莫名其妙。”他拿著毛巾在印玄的臉上比了比……


    雖然隔著毛巾,但是這樣的接觸依然讓他感到巨大的壓力。


    擦,還是不擦?


    阿寶手裏的毛巾一點點地靠近印玄的臉。


    印玄突然睜開眼睛。


    阿寶的手抖了抖,毛巾從手裏滑落。由於雙方距離實在太近,所以連印玄都沒能阻止毛巾砸在臉上的厄運。


    “秦老讓我給祖師爺擦臉。”阿寶小心翼翼地將毛巾掀開來。


    印玄眨了眨眼睛,“擦吧。”


    “就這樣擦?”阿寶用手比劃了下。


    印玄道:“從額頭擦起,然後眉毛,眼睛,臉,鼻子,嘴巴,下巴,脖子。”


    ……


    “能不能請您再說一遍。”原來擦臉真的是一門技術活!


    印玄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智商不抱太多希望了,“隨便。”


    阿寶握著毛巾,輕輕地落在他的額頭上。同時,印玄閉上了眼睛。


    這是個雕像,這是個雕像……


    阿寶這樣催眠自己,隨即覺得其實擦臉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因為閉著眼睛的印玄的確很像雕像。他的五官不能算完美,合起來卻能用別致來形容。


    輕輕柔柔地擦完下巴,他還沒忘記要擦脖子。


    一套工序做完,阿寶舒出口氣,捉鬼也沒這麽累啊。


    印玄道:“搓把毛巾。”


    “好的。”阿寶捧起臉盆準備去洗手間搓,就聽印玄接下去道,“再擦一遍。”


    阿寶:“……”


    從來不覺得吃飯是一件這麽幸福的事。阿寶高興地捧著碗,遲遲不肯下筷。


    老鬼送完飯出來,就看到阿寶蹲在自己房間門口,一臉幸福地傻笑著。


    “他怎麽了?”老鬼問。


    四喜道:“心情好。”


    老鬼道:“主人受傷有什麽可心情好的?”


    四喜道:“呃……因為沒死。”


    老鬼:“……”


    到夜裏,阿寶又被叫到印玄的房間守夜。


    “其實這種事情交給我們家四喜做就可以了。”阿寶將四喜從懷裏拎出來,恭恭敬敬地交給老鬼。


    老鬼道:“主人夜裏不舒服,也許要用符咒,他們都是鬼,幫不上忙。”


    阿寶道:“我也很想幫祖師爺,可惜我才疏學淺……”


    老鬼道:“你的情況主人很清楚,放心吧。”


    阿寶鬱悶了,“其實你們是想招個不用花錢的傭人吧?”


    老鬼盯著他,眼中意味深長。


    阿寶被看得毛骨悚然,“有話您好好說行嗎?別這麽含情脈脈。”


    老鬼挪到走廊,才低聲道:“再過一個月,我就要投胎了。”


    阿寶驚訝道:“這麽快?”聽說鬼魂排期起碼一百年啊。


    老鬼道:“是主人動用了……嗯,一些東西,所以鬼差才開了特例。”


    阿寶道:“你很趕嗎?”


    老鬼道:“我前世的太太終於等滿百年,要投胎了,這一世不想再與她錯過,所以才請主人幫忙。”


    阿寶揚眉道:“其實,這不會是你認祖師爺為主的條件吧?”


    “即使沒有這個條件,我也很願意為主人效勞。”老鬼道,“主人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阻止尚羽的人。我希望我走之後,你能夠代替我幫助主人,照顧主人。”


    ……


    這不還是找個免費的傭人嗎?


    “以祖師爺的修行,找十七八個鬼使易如反掌,何必要我這麽一根廢柴呢?”為了擺脫做牛做馬的悲慘命運,阿寶拚命往自己臉上撲煤粉。


    老鬼道:“主人不想將無辜的人鬼卷進來。”


    阿寶指著自己的鼻子。


    老鬼道:“你認為你是無辜的嗎?”


    阿寶道:“我活了多久就宅了多久,實在沒有和人結怨的條件啊。”


    老鬼道:“問題不是你活了多久,而是你的出生。”


    阿寶道:“冤有頭債有主,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找我爸媽商量解決嗎?”


    “你不用掩飾了,你的事我一清二楚。”老鬼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丁瑰寶。”


    阿寶許久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乍一聽之下,竟有一瞬間的恍惚。


    “無論你願不願意,尚羽都不會放過你。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保護你的人就是主人。”老鬼道,“如果不信,你可以離開試試。”


    阿寶張了張嘴巴,又合上了。


    老鬼道:“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可以慢慢想。就目前來看,和主人站在同一條戰線是你唯一的出路。”


    吼----


    租書店的東南方突然傳來震耳發聵的吼聲。


    老鬼臉色一變,“有人闖陣!”


    阿寶跟在他後麵往外跑。


    老鬼手抓著門把正要打開,就被一股怪力重重地關上了。


    “主人?”老鬼立刻倒退幾步,轉頭看去,果然是印玄。


    印玄道:“不要出去,是屍將。”


    老鬼變色道:“邱景雲?”


    印玄道:“刁山火。”


    阿寶聽到不是邱景雲,不由鬆了口氣。


    “這個敗類!”老鬼臉上出現表情的時候不多,大多數都發生在敵人入侵時的驚詫,但聽到名字的這一刻,他臉上展露的卻是赤|裸裸的輕蔑。


    阿寶聽著外頭風聲呼呼,呼喝聲陣陣,心頭不安,沒話找話地問道:“刁山火是誰?”


    老鬼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三大世家……”


    阿寶恍然道:“藏經世家的人?”


    若說三宗六派是類似於江湖中少林武當的名門正派,那麽三大世家就像唐門、慕容世家等家學淵源深厚的名門世家。而且三大世家各有特色,藏經世家便以海量藏書名震道派。甚至有傳言,他們甚至藏有三宗六派部分不外傳的典籍。不過隨著三宗漸漸淡出,三大世家也越來越低調,近幾代,已經甚少有傳人走動。


    所以阿寶聽到刁山火這個名字第一個想到的是吊扇起火,而不是藏經世家。


    “咦?藏經世家的人跑這裏來做什麽?”


    老鬼道:“他在五十年前自甘墮落地選擇追隨尚羽,還想盡各種辦法把自己變成了屍將。可惜,他的方法並不太成功,每個月要換一次符咒,以免身體裏的煞氣反噬魂魄。”


    阿寶道:“他圖什麽?”


    老鬼道:“當然是長生不老。”


    說到長生不老,阿寶不免想到吞了長生丹的印玄。印玄麵無表情地看著門板,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正當阿寶以為他在發呆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繞過阿寶的身子打開了門。


    門一開,陰風鋪天蓋地地席卷進來,讓頂在最前麵的阿寶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印玄的喉結動了動,然後淡然開口道:“是嗎?真抱歉,讓你失望了。”


    阿寶見他嘴巴張合的時候舌頭上沾著血水,心想:不知道祖師爺舔一舔符咒有沒有效果。但這個念頭隻在腦袋裏閃了閃,就被理智地按捺了下去。


    老鬼擔憂地看著他,“主人快回房間休息吧。”


    印玄從懷裏掏出幾塊木牌,“等等,我先在四周布個結界。”


    老鬼臉色微變道:“主人擔心他找上門?”


    印玄道:“如果他想殺我,很久以前就殺了。”


    老鬼道:“那主人擔心什麽?”


    印玄眼珠動了動,定定地盯著阿寶,“我擔心他。”


    老鬼道:“他對阿寶少爺不像誌在必得的樣子,不然那時候出手的就不止孔頌了。剛剛邱景雲也在。”


    印玄詢問般地看向阿寶。


    阿寶道:“這是一段淒美又無厘頭的故事,說來太長,不如我們等您身體好一點,四周環境安全一點……”


    印玄將木牌丟了出去。


    木牌一個有八塊,被印玄分別丟在租書店的八個方位。他站在正中,咬破手指虛空畫出一道無紙的符來。


    阿寶看得目瞪口呆。竟然還可以這樣?


    符一畫完,血就化作了火焰慢慢燃盡。


    木牌噗得一聲,變成一個穿盔甲的厲鬼。


    即使隔著三四米遠的距離,那蠻橫的戾氣與煞氣依舊迎麵撲來,使得阿寶下意識地退了半步,躲到印玄身後。


    印玄喝道:“令爾守八方,妖邪不得侵。”


    “喏。”


    八方厲鬼同時應聲,然後重新隱身成木牌。


    印玄轉頭見阿寶一臉的豔羨,“想學?”


    阿寶頗有自知之明,“以我的程度,大概要學幾十年才能有祖師爺千分之一的功力。”


    印玄道:“十年。”


    “啊?”不會吧,真的要這麽長?阿寶張大嘴巴。他剛才隻是隨便謙虛謙虛啊。


    印玄道:“如果十年都學無所成……”


    阿寶腦海中頓時閃過那句----清理門戶。


    幸好印玄這次沒有說下去,隻是用意味深長的語音告訴他----你懂的。


    老鬼扶著印玄進房。


    阿寶偷偷跟在他們身後,等他們進那間五星級總統套房之後正想轉回自己房間休息,就聽印玄道:“阿寶。”


    “到。”阿寶反射性地挺直身體。


    老鬼走出來,麵無表情道:“主人讓阿寶少爺進去。”


    “好事還是……”阿寶還沒問完,老鬼徑自越過他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了。


    那道在夢境中推開過無數次的門正在他麵前大咧咧地敞開著,可他卻不敢像夢中那樣的踏進去。其實印玄嘴上嚴厲,行動中卻事事維護他,從遇見至今,已經保護他過好幾次,可即使這樣,每次看到印玄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到手心冒汗。尤其當他用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看過來時……


    他還在門口躊躇,印玄的聲音已經從裏麵傳出來了,“進來。”


    阿寶深吸了口氣,一溜小跑往裏進。


    印玄睡在那張足以躺四個中等身材的男人而不嫌擁擠的床上,頭靠著軟枕閉目養神,潔白的手放在黑色綢緞被麵的被子上,就像一片在漆黑江河上漂浮的雪花,不知什麽時候會被黑暗吞噬得涓滴不剩。


    這一刹,阿寶突然有點心疼這個人。


    “倒杯水來。”印玄道。


    阿寶回神,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銀白的發絲、蒼白的麵容也減不淡那兩點精光閃爍的瞳孔。


    ……


    他該心疼的是自己吧?


    阿寶把剛才莫名其妙的念頭按捺下去,屁顛屁顛倒水去了。


    等他倒完水回來,印玄似乎睡著了。頭半仰著,白發如雪水般流淌了一身,一直垂到手腕上,嘴巴抿得很緊,好似戒備著什麽。


    阿寶放下水杯,猶豫著要不要伸手幫他把被子往上拉一拉。


    如果拉呢,勢必會驚醒他,不好。


    如果不拉呢,也許會感冒。


    會感冒嗎?


    阿寶對這個猜測不是很確定。也許長生丹除了長生不老之外也有百病不侵的功效吧?他如是安慰自己,最終心安理得地把手縮了回來。


    老鬼端著盆熱水進來,放到另一邊床頭櫃,看了眼隻蓋到腹部的被子,責備的目光立刻掃過來。


    “……”蓋被子難道不應該是每個人自己做好的事情嗎?別人幫忙算是好人好事吧,不幫也天經地義,他那個是什麽眼神?怎麽搞得像是他沒盡到義務。


    阿寶在心裏橫著小曲兒,狀若漫不經心地挪開視線。


    老鬼打了個響指。


    印玄身上的被子像被一條無形的繩子牽著似的,一點一點地往上挪動。


    阿寶用眼角盯著,看著印玄的手壓住被子,以至於被子無法再往上時,印玄的手突然抬了起來,讓被子順順利利地該到了胸口。


    ……


    如果老鬼不是老鬼,而是個女鬼,又或者印玄不是印玄,而是個老婦人,那這一幕場景將又會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人鬼情未了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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