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斥候報回的消息。東胡人約有十萬的人數。他們的帳篷從左至右。連綿一大片。足足有十餘裏。看上去非常壯觀。


    他們橫亙在燕支山前。無論山裏的人從哪邊出來。都會被他們攔截。


    我們派出的斥候也不能靠近。隻是遠遠的步行窺伺。否則就會有被發現的危險。


    形式這麽險峻。真是讓我擔心。


    我們紮營在東胡人的背後。與他們隻相隔一道山梁。


    現在最重要的是與山裏的莫頓聯係上。如果我們和他們一起發動攻擊。由我們來牽製東胡人。而他們趁機出來。那就太好了。


    當我把這個想法對拓跋雲說出來的時候。立刻遭到了拓跋雲激烈的反對:“不行。我們的人數遠遠比東胡人少。怎麽能由我們來牽製。那樣的話。我們都會全軍覆沒的。”


    其實我也知道這個法子不妥。我也發愁:“如果不這樣。他們在山裏又怎麽能出來呢。”


    拓跋雲也沉默了。


    我歎了口氣。仰起頭看著天邊的晚霞。


    沒來到燕支山的時候。心裏焦慮如火。隻盼著能早點來到。可是到了。卻又發現自己壓根就無能為力。


    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東胡人就在前麵。可是我們不能以卵擊石。


    再一次使用火攻和投毒是沒用的。要找到上遊的水源必須繞路很遠。而火攻也是不可能的。這裏靠近燕支山。如果一個不妥。就會引發一場燎原大火。


    拓跋雲看我著急。安慰我說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隻要他們在裏麵。不出來和圖那正麵對上。一時半會也沒有危險。”


    “現在這個時候。山裏的動物正是都出來的時候。要找到吃的。完全不用擔心。又不是冬天。餓不死人的。我們著急什麽啊。”


    拓跋雲的話就好像在黑暗中的一個火把。頓時讓我眼前一亮。


    的確。我何必著急。雖然這時節是春天。沒了吃的。可以打野獸。山裏也有天然的水源。不至於像冬天那麽寒冷。無須為他們感到擔心。


    真正該感到著急的應該是東胡人吧。將近十萬東胡人紮在這兒。人要吃糧。馬要吃草。他們怎麽可能一直待下去呢。


    這樣想通了之後。我的心豁然開朗。隻覺得舒暢多了。


    我點頭對拓跋雲笑道:“的確。你說的很對。應該感到著急的是東胡人才對。圖那這次糾集的東胡人不止一個烏桓部。還有吐穀渾部。乞伏、禿發等部落。這些部落裏的人不是圖那的人。隻是礙於圖那的部落聯盟首領的名號。而不得不遵從他的命令。現在。這麽多人。每天在這裏。光是吃喝都要好大的消耗。這附近的水草再豐美。也禁不住這十萬人長時間的吃喝。他們是圖那召來的。也是為了利益而來。如果時間長了。沒看到好處。反而自己還要受到損失。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們自己就會因為利益而爭吵分歧的。”


    拓跋雲聽了我的話。深思道:“你說的不錯。的確。”


    我又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我想。山裏的莫頓一定也能想到這一點。他一定也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明天。我們在這附近轉轉。看看這周圍的地勢。也看看有沒有另外進山的道路。”


    拓跋雲聽了。關切地對我說:“我看你這兩天都沒有休息好。你明天還是休息吧。我帶人去轉就行了。”


    我搖頭對他笑道:“不行。你不覺得我們來到燕支山。附近幾乎都沒看到什麽人家嗎。”


    拓跋雲點頭。了然道:“一定是圖那派人都捉了去。怕他們到山裏給單於通風報信。”


    “也對。但是單於進山也一定帶了熟識山路的向導。如果你明天出去。萬一碰到圖那的人在附近。就很危險。我畢竟是個女人。和你一起去的話。就算編個謊話。至少他們也會相信我多一些。”


    拓跋雲搖頭不讚同:“不行。太危險。”


    他看了我一眼。又移開目光。看著別處說道:“太危險。那些人萬一動了歹念怎麽辦。”


    我覺得好笑。半開玩笑的說:“我現在這副灰頭土臉的樣子。能夠讓人看出我是個女的就不錯了。哪裏還會有人對我動心思啊。”


    確實。連夜的奔波。又過於疲憊。我就連睡覺都是和這些男人們睡在一個帳篷裏。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男女之別。


    拓跋雲聽的我的話。又認真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下了個評語:“隻不過是臉沒洗幹淨罷了。這段時間。腰也好像粗了。”


    我捂著嘴笑得前仰後合:“我有了孩子。自然就沒有腰了。再過段日子。說不定你會嫌我越長越醜的。”


    拓跋雲更不好意思了。臉上有點泛紅。他張開嘴。想說什麽。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們坐在草地上。看著太陽慢慢從山的另一邊落了下去。


    決定了不用急著進攻。我就吩咐人傳令下去。全都早點休息。注意隱匿行蹤。


    夜色慢慢降臨。因為擔心被東胡人發現。我們也不敢點起篝火。早早地。大家就都安歇了。


    第二天醒來。我睜開眼睛。慢慢坐起來。


    旁邊傳來了幾個男人的呼嚕聲。


    拓跋雲睡在我的旁邊。臉正對著我。英俊的眉眼還在沉睡當中。兩邊嘴角微微彎起。好像夢到了什麽愉快的事情。


    在他的旁邊還睡著另外幾名千夫長。


    想起從前去月氏的路上。那個時候。也是好幾個人睡在一頂帳篷裏。不過當時。我也是靠裏睡著。莫頓睡在我旁邊。將我和其他人隔開了。


    韓讓曾對我說過。換成是漢人女人。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我們這樣混居在一頂帳篷裏的。


    可是出門在外。礙於條件。實在是講究不了那麽多。


    就我們這樣已經算是人少了。其他的帳篷裏麵。甚至是十幾二十幾個人擠在一起睡著。


    我輕輕地跨過他們走出去。


    外麵已經是清晨了。紅彤彤的太陽剛剛升了起來。看上去可愛極了。


    側邊是一處瀑布。隱隱聽到轟隆的水鳴聲。我走了幾步。


    瀑布如白練一般從上往下傾瀉進下方的一處深潭裏。


    澗水清清。磨盤大的石塊被瀑布的水流長年累月的衝擊。已經打磨得渾圓。


    我蹲在潭邊的石塊上。雙手伸進水裏。一片沁人的冰涼。借著清澈的澗水。我看到自己的臉。


    濃黑的眉毛彎彎地籠罩著我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黑茸茸的。我的眼睛又大又圓。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盛滿了憂愁。


    暗暗歎了口氣。我掬起一捧水。往自己的臉上拍去。


    冰涼的泉水讓我大腦瞬間清醒了過來。精神頓時振作不少。


    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我回頭。看到拓跋雲走過來。停在離我大概七八步的距離。


    他臉上帶著猶豫的神色。站在那裏看著我。


    這段時間。我感覺到他明顯的有了心事。他一向心事重重。最近有好幾次都是對我欲言又止的樣子。


    此刻。我見到他再一次露出那種神態。也懶得和他兜圈子。直接掬起一捧水。戲耍地潑到他的身上。


    他敏捷地躲開。大概沒想到我會突然這樣。比較驚訝。隨後開心地笑起來。


    “小心。別掉進去了。”他走過來。伸手把我拉起來。


    借著他的手勁。我也順勢離開了水潭邊。他見我離開。也走回水潭邊洗了個臉。然後問我:“今天真的要去山裏看看。”


    “嗯。”我仰頭看著這座瀑布:“當然要去找找別的路。我們可以循著這條瀑布去找。也許就能夠找到他們。”


    他點點頭。和我開始商量帶幾個人去。萬一碰上東胡人。怎樣才能躲過。


    吃過東西之後。我和拓跋雲就帶著兩名侍衛沿著瀑布的上遊步行而去。


    山路盤旋。緩緩向上。地上厚厚的腐葉。踩在腳底下軟綿綿的。


    往上走了一會兒。山路漸漸陡峭起來。再往回頭路一看。自己已經置身在山峰的半腰了。下方雲霧環繞。已經看不到我們紮營的地點。更看不到東胡人的影子。


    偶爾從草叢中蹦出一兩隻兔子。或者掠過幾隻鳥兒。


    山裏除了清脆的鳥叫聲和偶爾的猿鳴聲。非常的寂靜。


    走了半天的路。大家都有點疲倦了。看看日頭。大概也到了中午。


    我們於是歇下來休息。順便把幹糧拿出來吃。幹糧都是事先早就烤好的幹肉。就著清水或者馬奶酒。一口口的吞咽下去。


    休息了一會兒。我們繼續往前走。又繞過幾個圈以後。腳下頓時沒了路。好像刀劈斧削一般。齊暫暫地一道峭壁。腳下已然是萬丈的懸崖。


    對麵也是同樣的一座峭壁。就好像是一座山峰被人從中劈開兩半一樣。


    兩座山峰之間相隔十數丈。下麵深不見底。這道溝壑長達百餘裏。怎麽也不可能達到對麵。


    峭壁上雖然生出許多藤蔓。卻也長滿了青苔。一看就知道。即使是最靈活的猴子。恐怕也攀不到對麵去。


    我怔怔地看著對麵。密林遮天。樹木蔥蘢。對麵才是燕支山的腹地。


    看來。隻要到了對麵。就很有希望能找到莫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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