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又是我。”畫麵上展昭的臉色如常,表情平靜,他直視著鏡頭,仿佛正通過鏡頭跟白玉堂的雙眼對視。


    “雲秋澤讓我通過這則視頻告訴你他的要求。他想跟你玩一個遊戲,附加賭注。就像我猜測的那樣,我就是你們兩人之間的遊戲籌碼。”展昭緊盯著白玉堂的眼睛,他的眼神清澈,但是其中卻仿佛包含了千言萬語。


    他有很多話想對白玉堂說,但是卻因為攝像機的對麵還有一個雲秋澤在虎視眈眈,他隻能按照對方給他準備好的台詞去說話。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真正的讀心術,這種相望卻無法溝通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白玉堂緊盯著屏幕上展昭的眼睛,他多麽希望他現在可以透過那雙眼睛直達展昭的內心,翻出他真正想要告訴自己的話。可惜,他做不到,展昭也做不到,他們都不是神仙,隻是兩個普通人而已。


    “玉堂,雲秋澤說你是他帶過的隊員裏最聰明的一個,因此他覺得不需要給你太多的提示,他說你自己會想起來他想要跟你玩的是什麽。這場遊戲會在這段視頻拍攝時間之後的四十八個小時以後正式開始,你必須在那個時間節點之前找到我們,否則――”


    展昭停頓了一下,片刻之後,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否則我們就沒辦法再見麵了。玉堂,你要冷靜,雖然時間緊急,但是我相信你隻要靜下心來一定能想通,一定能找到我。雲秋澤是想跟你玩遊戲,他想要的是聰明有趣的對手,而不是不堪一擊的弱者。他讓我對你說:讓我們再來一次較量,我要重現當初的勝利。”


    視頻就在這裏結束了,所有觀看視頻的人,心中都掠過一絲憤怒和遺憾。


    “這視頻是昨天晚上拍攝的,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也就是說我們隻剩下三十八個小時了。”公孫策查出了視頻的拍攝時間,語氣凝重地對所有人傳達了這個糟糕的消息。


    眾人心底同時一沉,三十八個小時,不到兩天兩夜的時間,這實在是太緊張了。偌大的d城,幾千萬人口,幾萬座建築,就算是派出全城的警力搜捕,也要幾個月才能排查一遍。更何況他們的對手是雲秋澤這樣狡猾的家夥,要想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他跟展昭,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白玉堂。他們的目光全部下意識地充滿了同情,想想白玉堂之前的狀態,在看過這段視頻以後,他一定比所有人都更加絕望吧。此時,白玉堂正坐在一把辦公椅上,雙手撐著沉重的頭部,臉整個埋在雙手之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小白,你怎麽樣了?”蘇虹坐在白玉堂的身邊,三年前她就看到過白玉堂這種失魂落魄的狀態,這種情景重演,對她來說就好像被人在心上捅刀子一樣痛苦。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去安慰白玉堂。因為在她的心靈深處,這幾年來白玉堂一直是一個需要人時常安危的脆弱的家夥。這一次他幾乎注定要失去展昭,蘇虹不敢想象,那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她還能不能把白玉堂從地獄的深處救回來。


    蘇虹的手將要拍上白玉堂的肩頭,然而就在此刻,白玉堂卻猛然抬起了頭。令大家詫異的是,在白玉堂的臉上沒有絲毫沮喪,甚至連憤怒和焦慮都幾乎消失不見了。他站起身,先是看了蘇虹一眼,然後對公孫策點了點頭,“既然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現在就開始行動吧。”


    “小白――”公孫策有些吃驚,他盯著白玉堂的臉,果然沒有在上麵發現一絲一毫的狂躁,他冷靜得就像一塊冰。


    “雖然我們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找到展昭,但是我們現在起碼知道一點,那就是展昭一定和雲秋澤在一起。”白玉堂的聲音冷靜而低沉,他看了看大家,“雲秋澤既然想讓我跟他玩遊戲,就一定會給我提示。但是這些提示他不說明,卻要我自己去找。我能去哪裏找呢?絕不會是在大街上盲目地亂找,那樣是蠢人的作法。雲秋澤喜歡聰明人,所以他才挑上我。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再較量一次!”


    “再較量一次。”聽到白玉堂的話,一直沒有說話的趙禎突然打斷了白玉堂,“小白,你好好想一想,當初你跟雲秋澤曾經進行過什麽較量,而最終他又贏了?”


    “我――”白玉堂皺了皺眉,仔細思考了片刻,最終卻隻是搖了搖頭,“我記不清了。”


    “一點也記不起來嗎?”趙禎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歎道,“小白,相信我,這些事情都非常重要,你必須想起來。”


    “為什麽?”此時,龐統突然打斷了趙禎的話,“你為什麽認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趙禎微微一愣,轉頭看向龐統,對方咄咄逼人的目光讓他的心中微微一顫。沉吟片刻,趙禎對大家解釋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展昭剛才的最後一句話。”


    趙禎話音未落,白玉堂立即重放了錄像。


    “他讓我對你說:讓我們再來一次較量,我要重現當初的勝利。”


    “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嗎?”白玉堂皺眉道。


    趙禎道:“展昭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使用了引用的句式。而在前邊,他完全采用轉述的方式傳播信息,隻有最後這一處,他一字不落地引用了雲秋澤的原話。從心理學上來說,這意味著一種強調。雲秋澤說,讓我們‘再’來一次較量,我要‘重現’當初的勝利。你們注意到展昭使用的重音嗎?”


    “經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那麽點意思。”龐統皺了皺眉道,“但是不仔細聽卻聽不出什麽。”


    “這就是展昭聰明的地方。”趙禎笑道,“他使用了引用,重音,卻故意做得非常自然,不仔細聽卻聽不出來,他這是在防止雲秋澤聽出來的同時在給我們傳遞信息。”


    “你的意思是――雲秋澤想要重現的是當初跟白玉堂較量時的勝利,是嗎?”包拯問道。


    “沒錯!”趙禎答道,“可惜小白自己也記不得,否則現在我們就可以開始分析行動了。”


    趙禎的話讓大家陷入了短暫的沮喪,而此時,白玉堂突然看向蘇虹,“我忘記了,你呢?你還記不記得?”


    蘇虹微微皺了皺眉,想了想,最終隻能無奈地道,“小白,不是我想不起來,實在是雲秋澤基本上就沒輸過。我們在一起執行過很多任務,凡是有對抗性質的任務,基本上他都會贏。我記得,你也贏過很多次,但是隻要對手是他,即便是惜敗,也沒有贏過一次。有時候你會跟丁兆惠抱怨,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那麽,蘇虹,你好好回憶一下,在那些雲秋澤贏了小白的行動中,有哪些小白是惜敗,並且敗得非常窩囊。也就是說,雲秋澤贏得非常得意。”趙禎盯著蘇虹的眼睛,追問道。


    蘇虹微微一怔,立刻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她突然抬起頭道,“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演習,我沒參加。當時白玉堂和丁兆惠都參加了,雲秋澤當時帶隊充當藍軍,阻礙他們的行動。最後他們輸了,回來的時候悶悶不樂了很久,我想問他們到底是怎麽會是他們誰也不說。


    可惜,因為那次演習內容是保密的,我又沒參加,所以一點細節都不知道。”


    “很可能就是這件事!”趙禎興奮地看向白玉堂,“小白,聽蘇虹這樣說,你能想起來嗎?”


    麵對眾人期許的目光,白玉堂卻搖了搖頭,沮喪地答道,“蘇虹這樣說,我也隻能想起來,恍惚是有這件事。但是所有的細節一點都想不起來,就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白玉堂的話讓所有人大失所望。辦公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之後,趙禎突然用堅定的聲音說道,“人的大腦往往會記住他們看到的任何情景,不論多少年前的事情,隻要經曆過就一定不會失效。雖然你可能忘記,但是我一定能幫你把它們找回來!”


    “你的意思是,催眠?”


    趙禎眼神一轉,看向說話的龐統。兩個人的目光短暫相接便立刻錯開,趙禎沉吟片刻,答道,“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隨時候命。展昭是我的師弟,我也希望能幫上些忙。”


    “幫忙?”龐統微微一笑,“沒想到幾年不見趙會長還是這麽懂得替他人著想。”


    “我說過了,展昭是我的師弟,就算我是個人渣,也不會眼看著自己的師弟去死而不管不顧。更何況論起替他人著想的高貴情操,我哪裏比得上加入重案組拯救陌生人的龐警官呢?”


    趙禎的話讓龐統微微皺眉,看樣子他似乎還想再出言諷刺幾句。恰在此時,白玉堂突然開口,適時打斷了他們之間暗潮洶湧的對話。


    白玉堂盯著趙禎誠懇的雙眸,道,“師兄,時間緊迫,請你立刻幫我催眠!”


    分局大樓裏氣氛凝重,就仿佛窗外斷斷續續連著下了三天的雨。雨簾籠罩在d城的大街小巷,雨季的到來意味著萬物的滋長,蟲豸的蟄伏。在d城的一個普通的街道上,一扇公寓的窗口,窗簾微微挑動,從窗簾後方露出一雙光芒閃爍的精明眼睛。經過了短暫的觀察,觀察著重新放下窗簾,回過頭對展昭微微一笑,“看樣子天氣預報說的沒錯,這場雨在明天就會停下來。這個季節,雨後的天空會非常通透,那真是打賭的好天氣。”


    展昭依然坐在那張椅子上,雙腳被手銬銬住,但是上半生可以活動自如。雲秋澤的話讓他有些不解,便忍不住問道,“打賭,還要選擇天氣?”


    “那是自然,這是我為白玉堂選擇的最後的表演,當然要隆重一些。天氣要是一直這樣陰雨連綿就太掃興了,我和他的興致都會大打折扣的。”雲秋澤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一直盯著展昭的眼睛,似乎非常希望從那雙平靜的眼睛裏看到一絲痛苦或者擔憂。


    但是,他失望了。展昭沒有絲毫的動容,他的目光的確不再平靜,但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隻有疑惑和探究。


    “你在想什麽?”雲秋澤挑了挑眉毛,回到展昭的身邊,與他對麵而坐。


    “在想你的計劃。”展昭據實以告,絲毫不掩飾自己正在思索的內容。


    “哦?”雲秋澤嘴角微勾,盯著展昭的眼睛,手中卻動作利落地替展昭倒了一杯奶茶。他一邊將奶茶推到展昭的麵前,一邊笑道,“試試吧,應該比不亞於白玉堂的手藝。”


    展昭淡定地拿起茶杯,看了一眼杯中柔滑得仿佛一塊奶油一樣的液體,淡褐色的紅茶粉和細膩的泡沫融合在一起,點綴在香濃的液體上,不用喝便知道,這份奶茶的味道一定十分可口。展昭仔細地數過,這三天以來,雲秋澤帶給他的意外已經不下十個,但是盡管如此,當這杯奶茶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展昭的心底依然十分吃驚。


    沒想到,雲秋澤竟然對他和白玉堂之間的關係進行過如此深入的調查,更沒想到的是,原來白玉堂跟雲秋澤之間的交集竟然如此深厚。每當展昭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的時候,下一個出現的細節總會進一步提醒展昭,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太多。這種感覺有些鬱悶,而這正是雲秋澤希望達到的效果。


    展昭抬眼看了看雲秋澤,決定不給對方得意的機會。他淡定地喝了一口奶茶,便將茶杯放下,挑眉道,“的確不錯,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白玉堂做的。”


    “那是自然。”雲秋澤笑道,“如果你們不是這樣彼此喜歡,接下來就沒有這麽好玩了。”


    雲秋澤的話讓展昭再次挑了挑眉毛,他盯著那杯奶茶沉默了片刻,突然,他抬起頭盯住了雲秋澤,“既然隻剩下不到兩天了,我想你也不會再跟白玉堂聯係。我逃不了,也不會影響你的計劃。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說一說,你到底想要玩什麽嗎?一個完美的計劃無人分享,你不會覺得遺憾嗎?”


    “咦?”展昭的問題讓雲秋澤忍不住發笑,“奇怪,我本以為你的耐心會拖得更久一點。怎麽,現在就沉不住氣了?”


    雲秋澤的笑容很得意,展昭卻根本沒有看他。他端起那杯味道實在不錯的奶茶,將它一飲而盡,之後,盯著空杯子說道,“如果我們還有更多時間的話,我的耐心會支撐很久。你也一樣,不是嗎?”


    展昭意味深長地看著雲秋澤,“你不是一直等著我主動提問嗎?說吧,你到底打算做什麽?”


    雲秋澤一笑,主動為展昭續了一杯奶茶,“其實我不著急,而且,以你的頭腦如果也要等著我去揭曉答案,那不是太無聊了。”


    “你不想說。”展昭點了點頭,沒有再去碰那杯奶茶,他盯住了雲秋澤的眼睛道,“那麽讓我來猜一猜好嗎?”


    雲秋澤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複雜的表情,他看著展昭認真的表情,嘴角微勾,“好啊,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聰明。”


    展昭微微皺眉,雲秋澤臉上複雜的笑容讓他略有不安。他不知道,如果就這樣把一切說了出來,到底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但是,他實在是厭倦了雲秋澤淡定從容的態度。就像雲秋澤希望打破他的冷靜一樣,他也不希望雲秋澤一直氣定神閑。因為隻有讓對方失去冷靜才能找到破綻,展昭眯了眯眼睛,下定了決心。


    “從我第一次醒過來見到你之後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你的動機。我一直沒有想通這一點,但是我現在起碼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在三十八個小時之後想要做的那件事究竟是什麽。


    你絲毫不掩飾地告訴我,你這次來到d城的目標是白玉堂。而且顯然,你並不像殺掉白玉堂,或者說你不想直接,簡單地殺死白玉堂。甚至僅僅是殺我,你都要靜待時機。我猜到你的心中有一個籌劃已久的計劃,而你在這幾天的表現也顯示出你是一個非常忠於計劃的人。對你來說,一旦計劃開始就不容有變。我想,你這個計劃的第一步也就是三十八個小時以後你與白玉堂之間的那場遊戲。”


    雲秋澤聽著展昭的講述,臉上依然氣定神閑,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情已經產生了變化。他定定地看著展昭,不知道為什麽,他已經產生了一種預感,那就是展昭接下來說的或許會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想要做的這件事,看上去複雜,實際上卻很簡單。你想要戰勝白玉堂,用自己最熟悉,也是白玉堂最熟悉的方式戰勝白玉堂。你想贏的漂亮,於是你給了白玉堂提示。但是你又怕輸,所以你不敢把提示給出的過於明顯。你想讓白玉堂在經過巨大努力以後依然輸在你的手上,這樣你會獲得強烈的滿足感。我猜,你一定是想在最後關頭通過殺死我給白玉堂最後的打擊,這也是你獲得滿足感的手段之一。我猜的對嗎?”


    雲秋澤不置可否。他有些詫異於展昭可以如此冷靜地說出自己想要在什麽時候殺死他,不得不說,跟這個小子相處越久,他就越感到一種古怪的心情。他似乎對這個小子越來越著迷,因為他總能帶來太多意外。他的頭腦,他的心理素質,他那種不知道是勇敢還是愚蠢的勇氣,甚至是,他對白玉堂深厚執著的感情。這一切都讓雲秋澤痛恨,而同時,有矛盾地感到欣賞。


    看到雲秋澤沉默的態度,展昭意識到他很可能猜對了,於是,他接著說道,“我猜不到你的最後計劃是什麽,但是你的第一步一定是通過重現一次你跟白玉堂之間曾經發生過的爭鬥,而最終讓爭鬥的結局以你的勝利而告終。你這個人如此謹慎,想必你選擇的重現的爭鬥一定是白玉堂曾經輸給你的一次。或許,就是三年前你殺死丁兆惠的那一次。”


    展昭說話的時候一直緊緊盯著雲秋澤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變化,他發現在自己說出三年前丁兆惠的死亡,雲秋澤的眼神微動,嘴角輕輕放鬆。展昭的心中微微一沉,難道說猜錯了嗎?雲秋澤表情的放鬆顯示了心緒的放鬆。難道他跟白玉堂之間最重要的一次勝負並不是三年前的那場爆炸?


    “展昭,你的確很聰明。”雲秋澤微微一笑,“不過就算你猜到了又怎樣呢?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想再贏白玉堂一次。而這一次他輸了,你就會死,他也會徹底陷入生不如死的地步。他的情緒會崩潰,三年前他沒有瘋掉,這一次一定會進精神病院。怎麽樣,你怕了嗎?”


    雲秋澤的話讓展昭的心中升騰起一抹憤怒,他瞪著雲秋澤臉上可惡的笑容,自己卻怒極反笑。


    “你笑什麽?”


    展昭看著雲秋澤臉上得意的表情,冷冷地道,“雲秋澤,你聽說過心理劇治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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