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們隨口說出一句話的時候,也許並不會意識到這句話有多麽重要。但是當話已經出口之後,又會突然感到不對勁。比如現在的展昭。


    其實在他剛剛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本意隻是想要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因為白玉堂是一個沒有秘密的人,於是展昭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也養成了有一說一的習慣。所以,白玉堂問他剛才到底在想什麽,展昭也就實話實說了。


    說之前,甚至在說的時候,展昭都沒有想過這句話有什麽不妥。但是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出那句“我希望你能來救我”的時候,不知怎地,展昭的心裏竟然莫名激動起來。心髒加劇的跳動將升溫的血液泵向肢體的末端,展昭感到他的渾身都熱了起來。


    這種感覺在過去的幾周時間裏時有發生,好像一種突如其來的陌生疾病。每次發作的時候,甚至都會比上一次更加嚴重。這到底是怎麽了?展昭有些困惑,也有些不安。


    展昭說完了這句話,卻沒聽到白玉堂的回應。他有些慶幸,沒敢回頭,直接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房門緊緊關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什麽,但是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他不快點離開,有什麽古怪的事情就會發生。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是他願意看到的。


    展昭走得太快,又沒回頭,所以他並不知道在他身後的白玉堂聽見他剛才那句話以後的反應。白玉堂並不比他冷靜多少,相反,白玉堂的病要比他嚴重的多。


    白玉堂現在不光是心跳加速,血液升溫,更嚴重的是他的耳朵甚至產生了幻聽的症狀。在他的耳邊,一直不斷重複著展昭的那句話。而白玉堂的臉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種傻乎乎的笑容。


    剛才展昭還說呢。周斌不信任父母親人,不信任朋友,寧可去信任陌生人。而他又說希望我去救他,也就是說,他最相信的人就是我嘍?要知道展昭不是周斌。雖然展昭已經沒了父母,可是他還有輝哥啊,還有siu裏的同事,更不要說他從小到大應該還認識不少其他朋友。可是他隻說希望我去救他,哈哈,我,他最相信我!


    白玉堂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到最後竟然忍不住在沙發上打了個滾,甚至高興地笑出了聲。幸虧展昭沒看到他這副傻樣子,否則他一定會對自己剛才說出的那句話感到十分丟臉的。信任這樣一個家夥,也許還真不如自救靠譜一點。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白玉堂按照計劃繼續上班。展昭則去警局跟進石小軍這條線索。經過了昨天,包拯已經製訂了新的偵查方向。


    首先白玉堂這邊要繼續加緊調查啟慧學校內部可能存在的問題。而其餘的人被分成了兩組,一組由包拯帶領,再由當地警方配合,對居住在啟慧學校周邊的市民進行調查,希望能從他們口中查到一些旁證,證明這個學校有嚴重的虐待兒童的情況。另外還要對啟慧學校現有的所有學生的家長和親屬們進行調查,也許他們當中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周斌的父母那樣粗心,從他們那裏,也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並且,根據展昭的分析,大家一致認為啟慧學校的問題可能遠遠不止於虐待學生這一點,他們一定有著一些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因為這所學校的背景深厚,想要把這個秘密挖出來,隻能通過兩個途徑來開展工作。


    第一,堡壘從內部攻破。要看白玉堂能不能以一己之力弄出些有價值的東西來。這條路看似希望最大,但是也沒有那麽容易。


    第二,搜集證據的警察和siu加大力度,如果有足夠的類似周斌這樣的證據,也可以正式對啟慧學校提起調查。隻要開始調查,就有希望把這所學校的全部問題揭露出來。這條路雖然要耗費更多人力物力,但看上去卻是最靠譜的一個辦法。


    當然,這兩個辦法看上去都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得到結果的。因此,包拯並沒有忘記另外一條線,那就是一直讓展昭糾結的石小軍。追查石小軍下落的人在s省的小城j市尋訪了幾天,終於查到了石小軍父母的下落。但是這對父母接到消息以後,稱自己並不知道石小軍的下落,甚至也不知道石小軍已經離開啟慧學校了。他們雖然同意配合調查,卻並不願意跟著siu的人回到d市,因此需要這邊派一個人去j市取證。


    展昭聽到這個消息以後,立刻自告奮勇。包拯考慮了一下,覺得讓展昭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也就同意了。


    因此在得到消息的當天,展昭就坐上了開往j市的飛機。而在展昭的飛機起飛的時候,白玉堂卻正在啟慧學校的操場上悲催地做他的教官。


    也許是因為昨天出了周斌離校的事情,這個消息在學生們中間傳開,今天操場上的氣氛跟以往死氣沉沉的情況有所不同。再加上雖然白玉堂剛來學校沒幾天,但是因為他的心中對這些學生有著無限的同情,因此就算裝作跟其他教官一樣凶惡嚴肅的樣子,眼神之中偶爾流露出的溫情還是讓很多學生看在了眼裏。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在啟慧學校這樣平時充滿了高壓氣氛的環境裏,這些平時被壓迫習慣了的孩子,更容易感受到周圍人傳遞出來的哪怕一絲一毫的善意。在今天上午,白玉堂好心扶起了一個因為被體罰跑圈、體力不支而摔倒在地的男孩。而就在這一堂體育課結束以後,那個男孩路過白玉堂身邊的時候,竟然對著他呲了呲牙,露出了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


    白玉堂微微一怔,也下意識地對那個男孩笑了笑。男孩的眼神微微一閃,表情似乎驚詫了一下。緊接著,卻更加熱情地對白玉堂笑了起來。


    白玉堂心中一動,便走過去對那個男孩低聲詢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眼睛一亮,遲疑了一下才怯生生地答道:“我,我叫王冰。”


    白玉堂點了點頭,故意放平了語氣,又問道:“王冰,你進來多久了?”


    白玉堂的話讓王冰的大眼睛中浮現出一抹憂鬱,但他還是很乖地回答了白玉堂的問題。


    “報告教官,我進來半年了。”


    白玉堂點了點頭,心裏突然想起了展昭跟他昨天的討論。要想搞清楚這個學校的問題,那麽就要詢問知情人。除了老師、教官和校領導以外,這些學生也是學校重要的一部分。這些孩子比他在學校裏的時間長的多,如果可以跟他們多聊一聊,也許可以打聽出一些有用的線索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白玉堂又對王冰笑了笑,問道:“王冰,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能老實回答我嗎?”


    這半年以來,王冰獨自一人被父母扔進這所冰冷可怕的學校。在這期間他吃了無數的虧,受了不知道多少罪,那些教官一個個都是凶神惡煞一般的恐怖。他們跟王冰說話從來都是用命令的口氣,何嚐會有一個教官這樣和顏悅色地向他提問呢?


    王冰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發酸,但是他咬著牙沒有哭出來,而是用力點了點頭,“教官,你問吧,我一定老實回答!”


    白玉堂微微一笑,剛想要提出自己的問題,卻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他。


    “白教官。”


    白玉堂皺眉,轉身一看,發現叫他的人竟然是前天晚上跟他一起值班的宋老師。對於這個宋老師,白玉堂可是印象深刻。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打擾,也許前天晚上他就能把周斌給救出去,或者周斌的病情能夠早一天得到治療,康複的希望就能多上一分呢。


    一想到這裏,白玉堂對這個笑眯眯的宋老師就沒有什麽好感,於是也不冷不熱地道:“原來是宋老師,找我有事?”


    宋老師沒著急說話,而是微笑著瞟了一眼站在白玉堂身後的王冰。王冰被宋老師的目光掃到,嚇得立刻低下了頭。白玉堂一皺眉,回頭對王冰道:“你先回教室上課,有話我們可以以後再說。”


    王冰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又戰戰兢兢地給宋老師鞠了個躬,然後飛快地跑開了。


    白玉堂不解地看著王冰飛快逃跑的背景,不知為何,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此時,宋老師卻突然笑道:“看來白教官也喜歡跟這些小男孩來往。”


    白玉堂一皺眉,轉身盯住了宋老師笑眯眯的臉,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


    “白教官是明白人,就不要在我這裏裝糊塗了。”宋老師笑道。


    “宋老師,你到底想說什麽?”白玉堂不悅地道,“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跟我賣關子,你有話就直說。”


    “怎麽,還生氣了?”宋老師瞥了白玉堂一眼,笑道,“前天晚上去找那個被關禁閉的小孩,今天又讓王冰這個小東西對你另眼相看。白教官,雖然你剛來沒幾天,騙小孩子的手段卻不亞於那些老手。我可是佩服的很呢。”


    白玉堂微微皺了皺眉,盯著宋老師笑眯眯的樣子,不知為何,竟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宋老師的這番話,細細琢磨起來,竟然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你的意思是說我——”


    “我沒什麽意思。”宋老師撇了撇嘴,笑道,“我隻是沒想到白教官一表人才,卻也是那種人罷了。不過這也沒什麽,反正來這裏工作的人總要為點什麽不是嗎?”


    說著,宋老師便笑嗬嗬地轉身離開了操場。


    白玉堂目送著宋老師瘦削的背影,琢磨著方才對方的那一番仿佛感慨一般的話,想著想著,突然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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