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發絲相信除了天生的光頭和日日剃度的和尚,其他人應該都會很熟悉吧!黑的,青的,白的,黃的,花的,紅的,棕的等等各種顏色都有,但無形的頭發絲相信應該沒有幾個人見過。因此,哪怕是冬瓜那雙過人的眼,也沒能發現它的身影。


    民間有一種非常離奇的傳說,如果有人將某已死之人的毛發焚燒並吞食之,就能讓其在食之者身上複活,但後續結果是怎樣卻無人提起,可能是沒有人成功過,也可能是施術者不肯或者是來不及說出來。


    冬瓜眨巴著眼瞼,一臉茫然地盯著李唐,之前離得遠還不覺得,現在仔細一看,他臉上浮現的青筋顯然不隻是疲憊那麽簡單,裏麵流淌的血液竟然在滾動著一團團的黑氣,且對她這種帶有靈力的鮮血一點也不畏懼。看來,他一定還做了些什麽禁忌的事,真是個倔強得讓人惱火的家夥。


    然而,李唐對於冬瓜無禮又大膽的直視,隻是淺淺地抿笑一下便認真地回望著,那情形就像一對初別重逢的情侶,倆人之間默默地流淌著別人看不懂的東西。突然,冬瓜暖暖地輕喚一聲“李唐”,在後者低沉地“嗯”一聲之後,又緩緩地吐出一句:“之前我都沒把你當作仇人,我認為你雖然很可惡,但起殺心的那個人不是你,所以我選擇放過你。但是現在,我正式通知你,我要將你列為我的頭號仇人,我姐姐因你而死,我正法凶手本就是兩廂了斷的事,可你現在竟然要將凶手複活,你對得起我姐嗎?對得起另外那七名女子嗎?人自私一點我不反對,人任性一點我也能理解,人哪怕無心我也會照顧他們,但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因為你不僅自私還任性且沒心沒肺沒肝沒大腦,上不為因你喪命的無辜女子負責,下不為周妮妮的痛苦著想,左不為這大千世界的芸芸眾生考慮,右不為我們這些給你希望的人好好活下去,如果要我放過你,我認為,你不配!……”


    李唐聽完冬瓜突如其來的一席怒罵,整個麵部都有點抽搐了。初聽到她說沒有把他當仇人時,他笑容僵硬,貝齒微張,滿臉錯愕;再聽到她說要將他死為頭號仇人時,有點覺得好笑,好像是小孩子的戰鬥宣言一樣沒有可信度;後聽到她提到她姐時,眼瞼不自覺地低了下去,接著那一通罵語,直嗆得他雙目噔地圓瞪,嘴角止不住地顫抖。明明他都做好了這些心理準備,可是,為什麽他內心還是會很難過,他知道自己這麽做是不對,但他有非這麽做不可的理由,他願意用一切去彌補,就不能體諒這一回嗎?


    手指頭上的血還在一滴一嘀地往下掉,落在地上炸開一朵朵小紅花,然後,慢慢地一片片開始模糊不清,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吞食著它們一樣,且這種現象在李唐走近後才出現。就連旁觀者之倫都發現了這一異常,但他看冬瓜神情自若,並沒有一點要向他求救的樣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隻好在一旁靜觀其變。


    “喝我的血,那接下來是不是要扒我的皮,拆我的骨,吃我的肉啊?李唐!”依然漫不經心的一張臉和去淡風輕的一段句子。但顯然,冬瓜已經知道他在做什麽了,明裏暗裏他都已暴露在她的麵前。


    既然如此,他當然不會失去先機。忽爾間,他大跨一步向前,身體成伏臥螳螂,雙手與肩齊平前伸,快速直襲冬瓜受傷的那隻手,同時,他腳上平板皮靴下麵,一條條紅色的絲線直接從他身上爬出來,利索地向冬瓜靠近。不過,還好她身手不錯,而它東西又好像隻有嗅覺,對於冬瓜的左閃右躲,它們總是慢了一步。


    看來這就是隱藏在他血液裏的黑團,可究竟是什麽啊?她又不認識,唉,好久沒出門,孤陋寡聞嘍!冬瓜邊歎息著邊注意觀察李唐身上的變化,果然,這東西一出來,他臉上的青筋就要消掉不少,難道他是吃了什麽東西下去才會這樣?


    被附身?雙目澄明,靈魂俱在,不像。被下蠱,神智清楚,身體沒有異味,不大可能,除非他喝了符水,用死人屍體所化的符水,心靈感覺強的生死兩隔者,死者可以借此複活在生者的身上,難道李唐真做了這些,看情況,他是喝了周妮妮頭發所化的符水。隻是,符水所化的屍體某物通常都是無形的,為什麽他身上的頭發絲卻是有形之物,難道是因為喝了她血的緣故,她的血在這其中起了什麽作用,他這是想要幹什麽?她想不明白。


    但是,眼下沒空想那麽多了,那頭發絲一發現沒有血喝後,馬上又追了上來,且越到後來越多,現在的李唐雙目渙散,麵無表情,下半身全都被那些東西所包圍,看不出他本人的真實意圖。


    此時冬瓜已自顧不暇,根本沒空再去管他。可她丟了好幾道鎮屍符,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它在活人身上就不算屍了,這種身上長異物的情況冬瓜明明以前處理過好幾次,都是那些舍不得親人朋友離開的活人喝符水所致,為什麽到現在卻不管用了,莫非它真不是屍體所化?


    為了驗證一眼她的想法,冬瓜停下腳步,轉身揮手斬向那些紅絲,可她剛紮下馬步,之倫就在一旁扯著喉嚨大叫著:“冬瓜,小心那些蟲子……”


    “蟲子?”冬瓜怔愣片刻,再次定睛朝那些頭發絲的頂部看去,妞妞的啊,她怎麽就那麽傻呢,頭發絲哪裏會有嘴巴啊,都怪自己太自以為是了。可這蟲子又是怎麽回事?


    冬瓜一瞬間頭都大了,麵對著條條眾蟲,她不敢冒然下手了,天知道她有多討厭蟲子,會咬人不說,還會讓人身上起團子,有些凶殘的家夥甚至能鑽進你的身體裏,喝你的血,吃你的五髒六腑和大腦,比那些大型動物可怕多了。


    等等,活人,蟲子,融為一體?難道他被人下了死母蠱?據說在某些山林深處的苗疆部落,有些古老的養蠱一族,為了不讓稀有的蠱種滅絕,便將那些已經死了的母蠱種在自己的體內,與之化為一體,供後人留做繁殖所用,此做法無疑將人活活吞噬成蟲,極其泯滅人性,早在建國初期便被秘密消除,後人根本尋不到有關於此術的任何方法。時至今時,在各大領域都成了禁忌絕術,幾乎無人可以辦到,哪怕金錢再多也無能為力,他是如何尋來這等可怕的東西?


    一瞬間,左奔右突的冬瓜又對可恨又可憐的人李唐起了同情心,看來他一定是被人利用了,被蟲子吞噬後什麽也不會得到,更不可能會讓周妮妮複活。除非他的目的是為了周妮妮向她肖冬瓜複仇,可她能感覺得到,他對她沒有怨氣。當然,另一種可能,就是他明知道後果,但因為和某人達成了協議,所以他答應犧牲自己幫那人除去我,然後那人幫他複活周妮妮,但無論哪一種,結果都是一樣的,沒人可以讓死人複活,哪怕是神也不能,他還是被騙了。


    師父說過,死母蠱在沒有與成蟲□後絕不會死去,李唐身上的蟲子冬瓜根本就不認識,好幾次她想看清楚都差點被挨著了,還好她閃得快,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鑒於此情,她隻好求救於之倫,“快告訴我,那是什麽蟲子?”


    “它,它,它是血線蟲,專吸人血……”回答冬瓜的並不是之倫,而是已經搖搖晃晃站立不穩且氣若遊絲的李唐,若不是聽到這斷斷續續的聲音,冬瓜難以相信那會是剛剛還風度翩翩的青年。此刻,他全身上下密布著四處蠕動的蟲子,層層疊疊,將他包成了一個大粽子。“雌雄同體……”後邊這四字字可謂是驚天巨雷,如此說來,他是被救也會死,不救也會死,不同的是最終會不會讓她陪他一起死而已。


    “為什麽這世上有這麽多的傻蛋!”冬瓜低咒一聲,沒有思考沒有猶豫堅定地躍起,一個鯉魚翻身躲過血線蟲的追捕,手刀連連三發,喝道:“如果你能從我的三昧真火裏活著出來,那麽你就能得救,反之,你將化為灰熾。”


    熊熊大火,燃燒的是冬瓜的生命,一再將自己身體將萬能機器使用的肖冬瓜,這次覺得非常力不從心了,哪怕是用盡她全身的靈力,三昧真火的火力還是不夠。血線蟲依然在李唐的身體上四處逃竄著,就是不肯離開他。她想再加把力,怎奈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肖冬瓜,你到底還想不想活?孟婆說你不能再亂用靈力,你怎麽又放出了那火,快滅掉,你看你的臉都快變透明了,這樣下去你會死的……”之倫尖聲叫囂著,想要撲上來阻止冬瓜還在不斷滴血的手繼續放出火焰,可火熱的溫度讓他不能靠近一步。


    “如果我死了,我就能陪著她,就能好好贖罪,你為何還要救我?沒有她的日子,我活不下去。”已經帶著絲絲哭腔的聲音,傾訴著主人的絕望。


    對於這些人,冬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道理他們不明白嗎?他們隻是過不了心裏的那個坎,他們隻是看不到另一片天空下別樣的美麗,他們隻是不明白――放開他人,何嚐不是放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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