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和唐朔披星戴月的來了。乍一見溫雨辰的樣子,唐朔氣的差點拔槍去崩了那個沒人性的女人。


    沒人性的,葉慈見得多了。袁博士的情況已經不能用“沒人性”來形容。到底是什麽,葉慈懶的去想。當務之急是要控製住小孩兒的痛感!他從提包裏拿出一個髒兮兮的布口袋,裏麵是一個看似有些念頭的盒子。


    隨著盒子打開,一股淡淡的藥味兒散發而出,露出裏麵紮在深褐色“泥”裏的幾根長短粗細不一的針。


    司徒詫異地問:“你還會針灸?”


    “不是針灸。”葉慈一向賴於解釋,取出一根比繡花針略長的針。


    針猛一瞧是黑色的,在燈光的照映下泛出深紫色來。葉慈讓林遙和司徒把溫雨辰脫的幹淨些,隻剩下一小小褲褲就可以。


    隨著黑紫色的針不斷紮在溫雨辰的身上,疼痛感逐漸消失。臉色依舊慘白的小孩兒停止了顫抖,枕著林遙的腿昏昏欲睡。


    最後一針,葉慈紮在了溫雨辰的頸側,小孩兒徹底昏睡過去。林遙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蓋好被子。這一切結束,眾人齊齊出了口長氣。


    葉慈說:“這個不是病,更像刺激了他什麽神經,就是所謂的神經痛。我隻能止痛。睡幾個小時就能恢複,不用太擔心。”


    擦去溫雨辰臉上的汗漬,林遙心事重重。司徒摸了摸他的臉頰,“放心吧,有我們在呢,他不會有事。”


    司徒知道,自家小祖宗雖然擔心徒弟,但不會顧此失彼。這時候,還是先把案子解決掉再說。他問葉慈:“試探過那位荀雨晴了嗎?”


    不等葉慈說話,唐朔搶先道:“沒為題。她不是被指使找上大兵哥的。不過,光是查了她還不能確定,畢竟當時找大兵哥的另有其人。荀雨晴說,是她想找大兵哥,知道大兵哥不會搭理她,才拐了彎請那人幫忙。至於那個人是否隻受了荀雨晴一個人的拜托,就不知道了。大兵哥的意思,那個人也要查。”


    葉慈辦事,司徒一向放心。隨後,將自己趕來h市的原因,事無巨細一一說明。


    當初在家裏,司徒什麽都沒說的原因在這裏也一並說了。


    “賀曉峰很可能涉嫌黑錢,數額巨大。光憑他,沒這麽大本事,他父親或許也參與了一些。這就難辦了。我當時什麽都沒說,也是給文堂留個時間處理一下。咱不能在背後捅文堂和文家一刀,太不厚道。”


    另外一點。司徒覺得賀曉峰與方惠的死也脫不了關係:“電話裏,賀曉月雖然沒有明說。話裏話外的也透露了賀曉峰知道那份圖紙的存在,甚至可說是下落。”


    隨著司徒的進一步分析,林遙也在琢磨。案發當天下午,方惠是準備把成圖快遞出去的,但是突然接了一個電話,就改變了主意。可見,那通電話不但重要,其內容也是涉及到了圖紙。所以,方惠才把成圖扣下,換了一份半成圖。


    然而,如此程度的分析顯然還有些淺薄。致電給賀曉月的人顯然知道她準備在當天下午快遞圖紙,故此,打了電話製止她那麽做。如果真相不是這樣。方惠絕對不可能將已經交給快遞小哥的成圖換下來。


    必然,那個人,那個電話,完全左右了方惠的行動。


    進一步分析:知道方惠手裏有成圖並即將快遞出去的人有幾個?


    司徒習慣性地抓住了林遙的手,說:“你別忘了還有個前提。當時,賀曉月說是接到公司電話,讓她去方惠家裏那圖紙,並說這是方惠自己的意思。”


    “但是,田野並沒有查到那個通話記錄啊。”唐朔倚靠在葉慈懷裏,說話的時候揉著酸痛的腰,“這個問題上,賀曉月顯然在說謊。但是這種謊話也太漏洞百出了吧。”


    司徒咧著嘴笑了,說:“謊言的確很拙劣,可偏偏賀曉月真的說了。她不是白癡,也不是二逼,知道隻要咱們去核實一下,謊言馬上就會被戳穿。這是其一。其二,在賀曉峰與賀曉月第一次通話中,賀曉峰說,讓她盡快彌補過失,最好找咱們把話說清楚。綜合這兩點來分析,你們覺得……”


    “她故意的!”不等司徒說完,林遙冷颼颼的冒出一句話來。並繼續說下去,“賀曉月是故意說謊。而這個謊言不隻是對我們,也是對賀曉峰。所以,賀曉峰才會在電話裏說那些讓她彌補過失的話。”


    啪的一聲!司徒的響指在房間裏顯得格外脆亮。林遙甩手打了一巴掌,“小點聲!雨辰剛睡。”


    司徒直翻白眼,“現在就是天打雷劈他也醒不了,你瞎操什麽心?”


    林遙一瞪眼,司徒蔫兒了。笑嘻嘻地親了林遙臉蛋一口,討老婆歡心,“等我收拾了林嶽山肯定饒不了那姓袁的,給你倆出出氣!”


    這人,混不吝!之前還氣的跟老陳那邊叫板,現在就一副無賴樣親上來。真是……


    林遙被氣樂了,慍怒地瞪了一眼,警告自家爺們,案子要緊!


    沒錯。案子到了現在已經見著了曙光。司徒一招引蛇出洞在賀家兄妹身上硬生生打開了一個口子,他們奔著真相長驅直入。擺在眼前的,首要的是:賀曉月說謊的目的。


    對此,司徒的分析格外大膽。


    “賀曉月謊稱以公司名義去方惠家拿圖紙。那麽,她是不是知道,方惠有危險?”


    話音落地,唐朔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地問:“你,怎麽想的?”


    “直接想的都沒拐彎。”司徒笑道,“因為我分析不出賀曉月說謊的其他理由。她自己知道對著誰說謊。特案組、賀曉峰。”


    “還有文大哥。”唐朔補充。


    林遙卻說:“不,沒有文堂。如果不是司徒拜托文堂接觸賀曉月,文堂不可能涉及到案子的具體情況。賀曉月的謊言是通過我們傳到文堂耳朵裏,所以,賀曉月說謊的對象沒有他。”


    所以,具體一算。賀曉月說謊的對象隻有兩個:特案組以及賀曉峰。


    司徒說:“先說特案組吧。賀曉月是guan二代,她深知其中的水多深,說什麽會平安脫身,說什麽會給家裏招來麻煩。所以,她的謊言是經過深思的。這樣的行為,隻有兩點原因。一,暗示我們注意到她或者是她身邊的事;二,保護凶手。”


    “保護凶手?”唐朔不解。


    林遙斜睨著司徒,逗他:“爺們,圓不回來我不抽你,文堂也得抽你。到時候我隻負責看戲。”


    誰說他圓不回來?不就是那點事嘛,想明白了就不是事。倒是文堂那邊,不好辦啊。司徒為難地撓撓頭,說:“這些話,你們聽完就算。跟案子沒關係的,能忘就忘吧。”


    這話什麽意思?唐朔眨眨眼,看葉慈。葉慈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隻做個聽客。


    司徒未語歎息,片刻後,才說:“賀曉月,我們都太低估她了。她一句漏洞百出的謊言一箭雙雕。首先,我還是之前那句話:賀曉月為什麽要去方惠家?並不惜說謊?以為她知道方惠有危險,卻不能肯定方惠是否被殺。所以,她必須給自己找個借口,萬一看到的是安然無恙的方惠,也能有個合理的解釋。一旦她看到的是已經被殺的方惠,即便是對我們也算個解釋。但這個解釋的背後,隱藏著更深一層的意義。”


    賀曉月預感到方惠有危險,為什麽不報警?不警告方惠?


    發現屍體,為什麽沒有直接告訴警方懷疑誰是凶手?


    答案再明顯不過,她知道誰是凶手。但是不能說。不知道是因為良心的譴責,還是其他原因,賀曉月不想沉默到底。所以,她對特案組說了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這個謊言還對賀曉峰說了。她為什麽要對賀曉峰說?


    司徒冷笑一聲,“還記得昨晚電話的內容嗎?賀曉月質問賀曉峰‘你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林遙的思路也打開了一條康莊大道,緊跟著接上:“因為賀曉月懷疑賀曉峰參與了謀殺方惠的行動。並不斷試探。電話裏,她不止一次明裏暗裏的威脅賀曉峰。”


    哥,你說句實話,小惠是不是你那邊的人殺的?


    所以說,司徒頭疼!


    這貨趴在林遙的腿上一個勁兒哼哼哼。唐朔不敢催,隻能眼巴巴等著他哼哼完。至於林遙?不好意思,你哼哼哼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就是把心肝脾肺腎都哼出來我也不關心!但是你要把我徒弟哼哼醒了,那就是大問題了!


    司徒賴著林遙不肯起身,連蹭帶摟的,像個頑皮的孩子。林遙被他蹭到沒了耐心,揪揪他的耳朵,笑罵:“你這是被誰辦了,哼哼的這麽好聽。”


    司徒猛地起身,一本正經地看著林遙:“來分析案情吧!現在我特別充滿激情,幹勁十足!”


    慫玩意兒的,這點出息!


    雖然司徒被林遙一記“猛拳”搞的聚精會神,頭還是疼。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說明自己頭疼的原因。無奈之餘,還是捧著腦袋做痛苦狀。


    林遙樂了,“不就是文堂那邊的問題,你至於嗎?”


    “你別想得太簡單了。”司徒苦哈哈地說:“我為什麽急著過來?我來不是為了急著見你,而是避開那幾個人。讓他們有充分的時間做這個做那個。”


    對於官家的事,林遙不懂,顧慮自然也沒有司徒的多。他隻是想到了文堂,卻沒想到文堂背後的人和事。


    司徒倒是覺得這樣的林遙很好。不懂就沒有麻煩,沒有一腦子鬧心的事。他很簡單的說明情況:“賀曉月知道凶手的身份,卻不能揭露;她懷疑賀曉峰也參與其中,也不能舉報。那麽,你們猜猜看,這個凶手是誰?”


    然後,房間裏沒了動靜。


    司徒的手榴彈扔出去了卻沒拉線兒,他苦惱地繼續說:“文堂背後是整個文家,賀家出了事,文家肯定會受到牽連。”所以,他必須找借口離開h市。不論是文堂還是唐警監,都需要一個機會,做這個辦那個。


    轉回頭來說案子的事。司徒沉沉地歎了口氣,說:“我們都知道方惠的死跟林嶽山脫不了關係。那麽,凶手跟林嶽山是什麽關係?我們跟老陳、研究所合作,不止警方,文堂以前的上司也在關注,甚至是插手給了唐警監不少便利。那個人一旦被揪出來,就不是特案組一方的問題。到時候,會采取行動的也不止是特案組及警方。如果他們做的好,我們可以順著凶手這條線摸到林嶽山;如果做的不好,到時候第一個被非議的就是特案組。”


    為什麽司徒臨走前隻跟葛東明打了招呼?因為他確定葛東明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故此,葛東明和唐警監必須有一次私下裏的會麵,說是未雨綢繆也好,說是以防萬一也罷,總之,做最壞的打算,盡最大的努力。


    對於這些,林遙的確不懂,他也懶得懂。聽過司徒的分析和總結,他先是看了眼葉慈。


    不知道什麽時候,葉慈睜開了眼睛,眉頭深蹙,眼神沉暗。察覺到林遙看過來的目光,微妙的點了點頭。繼而對唐朔說:“你跟林遙留下照顧雨辰。我帶司徒出去一趟,天亮後再聯係。”


    唐朔並沒有追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葉慈為什麽要單獨帶走司徒;林遙也沒問葉慈,你把我們家爺們帶走幹嘛?


    司徒隱約中能預感到葉慈找他什麽事,當下親了林遙的嘴角,交代:“雨辰的事暫時別告訴亮子。你也早點睡。”


    林遙點點頭,在司徒起身的同時還不忘告訴他買點東西填飽肚子,不能餓著熬夜。司徒溫柔地笑了起來,摸摸林遙的臉,這才跟著葉慈離開。


    上了車,葉慈才說是要帶司徒看那位自殺女孩的屍體。


    司徒哼哼笑了兩聲,問道:“你這回來準備的挺齊全。我認識你這麽多年,都不知道你還會紮針。我說哥們,你到底來幹嘛的?”


    葉慈冷著臉橫了司徒一眼,說:“你不用把什麽事都看的那麽複雜,我帶針過來隻是想試試死者體內有沒有奇怪的毒素。”


    “然後?”


    “沒有。”葉慈把車開起來,漸漸加速,“毒,沒有。”


    幾個意思?司徒半眯著眼睛,扭頭看他,“沒有毒……卻有其他東西?”


    葉慈點點頭,“一種很奇怪的合成藥物。”這就是葉慈發現被跟蹤後謹慎又謹慎的原因之一,“我找人試著分析了一下,這種合成藥物跟我的那種藥粉很相似。”


    “維特!”司徒差點在車裏蹦起來。


    葉慈厭煩他那一口標準的中文英語,數落道:“正經點。”


    “你讓我耍兩句嘴皮子吧,今天晚上的信息量太大,我需要一點娛樂精神。”


    聞言,葉慈不禁失笑。但這笑容在他英俊的臉上如曇花一現。


    “司徒,不管是食人案還是魏奕案,歸根結底源頭都在林嶽山身上。林嶽山比衛君難辦,比衛君水深。衛君那時候,唐爸說過大不了脫了製服回家帶孫女。我佩服他。林嶽山,沒摸到人咱們就折了一個文堂。但是換來的戰利品少的可憐。那些打著潛規則的旗號研究魏奕的幾個大佬,有倆個還在外麵。為什麽?”


    因為不能抓,不能碰。涉及的太廣太深。所謂法不責眾,這會兒倒是應景兒了。


    葉慈說了。我不是那條道上的人,他們的死活榮辱跟我都沒關係。但是,唐爸跟這事有關係,小唐也有關係。現在,他把文堂當成哥們,哥們也被牽扯進去。


    葉慈放下話來。


    我是金盆洗手了,我是不再沾那些髒水了。但是你們別碰我的人!碰了我的人,我會不高興。我不高興,你們誰都別想樂嗬著。男人,這輩子講究的是什麽?養家?創業?還是揚名立萬?這些都是虛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男人一輩子講的是個“勁兒”!


    男人勁兒!對家人溫柔嗬護、對朋友肝膽相照、對敵人心狠手辣、對恩人湧泉相報。男人的腰可以彎,為了下一次挺直脊梁,彎的值得!但是男人的勁兒絕對不能鬆,鬆了,就是一灘爛泥,再也成不了堅硬不催護城牆。


    當初,唐老的腰彎了,再挺起來的脊梁戳破了國際刑警的臉;現在,文堂的腰彎了,為了給兄弟鋪一條路。如今,數不清的難題擺在麵前,咱們的腰彎不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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