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的眸子裏沒有剛剛清醒的混沌,裏麵盛滿憤恨的烈火,怒意撐起她虛軟無力的身子。


    原本清甜優美的聲音被磨得幹澀枯啞:“你居然派人破壞了軒恒的刹車!司徒瑞宏,我究竟與你有何怨仇,讓你喪盡天良,我身邊的人一個都不放過?你究竟要我怎麽樣?”激憤到妥協隻有一句話的功夫,她的親人朋友的性命全係在她手上,她沒有反抗的能力,連反嘴的權利都沒了。


    劍眉微皺並沒有影響臉上的平靜從容:“你現在還沒有知道的資格。蝶兒,你隻要記住一點就好了,別試圖反抗。”威脅的話竟說得深情款款,慘淡笑容是無奈亦是深深的悲哀。


    “我就注定一輩子隻能當你的傀儡嗎?”聲音很輕很輕,透著無力反抗的絕望。


    倪慕蝶的絕望如針刺進他冷硬的胸膛竟微微泛生,此時此刻的倪慕蝶目光呆滯,神色黯然,如同沒有生命的布娃娃。


    她的乖巧聽話一直是他渴望看到的情景,可是,終於如願,他心中的怒氣反而越來越熾烈。


    她想用這種方式反抗他的霸道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大錯特錯了,他絕不會讓她得逞。


    曾經他經受的一切,她也得受一回才公平,不是嗎?


    唇邊泛起冷冽的笑:“蝶兒,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看來我高估了你。”似是而非,非問非答的話仿佛蘊藏著深意。


    輕輕搖搖頭,她不想去猜,不願去猜也不敢去猜。


    就算萬般不願,千般無奈,她也必須封鎖起自己的情緒。她可以任性,可以不屈,可以有一身男子的錚錚鐵骨,可是,爹地和齊媽媽都老了,他們經受不住司徒瑞宏變態折磨。


    她又怎樣讓他們因為自己的倔強而承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呢?不,她辦不到。若他們有什麽不測的話,就算死一千次也難贖其罪。


    仰起頭,直視那閃著綠光惡魔的眼睛:“我答應你不再反抗,對你言聽計從,隻求你讓我見一見爹地和齊媽媽,我求你!”放下所有驕傲與自尊,放下所有屈辱與委曲,她卑微地哀求著,哀求確定親人的安全。


    他們是她堅持下去的勇氣與理由,如果他們有個意外,她還留著這副殘破的身軀幹什麽?


    倪慕蝶終於屈服了,她不再倔強,不再反抗,不再對他謾罵,責喊,原本他應該開心才是,畢竟馴服一頭豹子有一定的成就感。


    捫心自問他無一絲一毫喜悅之情,反而升起一股無名火。這種感覺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於是,心不由得有一絲煩躁。


    長期於爾虞我詐中生存的他,自然不會讓情緒流露於外。


    司徒瑞宏的沉默加深了倪慕蝶的恐懼,人一旦屈服於哪一件事,就會變得膽小怯懦,膽戰心驚。


    “難道連這一點小小的請求,你都不能答應嗎?”蛛網般的恐懼糾結成團,她不敢往下想。


    她承認自己並不勇敢,她不願相信司徒瑞宏已經對齊媽媽和爹地怎麽樣了。


    不,不會的,他們隻是被司徒瑞宏圈禁了起來,他們一定還好好的。如果司徒瑞宏想控製她,就不會對他們怎麽樣。


    突然發生被威脅也是件幸福的事,起碼能保證爹地和齊媽媽的安全。


    深夜的病房很是安靜,可怕的靜蔓延成滕纏上她的脖子緊緊勒住,無法呼吸。


    倪慕蝶小心翼翼的哀求,英挺的劍眉皺得更深,兩道溝壑,深不可測,如果不是太驚恐悲傷,倪慕蝶就會發現一個與平時迥然不同的司徒瑞宏。


    無奈,此時此刻的她最在乎的就是倪蒼鎮與齊雲霞的安危。


    時鍾滴答,一下又一下如錐刺在心頭,噴薄而出的血河成河,隱藏的傷口,沒人懂,分外痛。


    司徒瑞宏突然覺得病房裏的空氣很悶,令人莫名煩躁,而他討厭這種感覺。


    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擋去灑在倪慕蝶身上的燈光,陰暗和森寒襲來,她的世界進入北極。


    睨著那張布滿哀求的小臉,翦眸溢滿秋水,弱弱瑩潤,水光澤澤卻不敢讓淚掉落,說不出的孱弱與惹人憐。


    心的一角似有水在滴,一下又一下,什麽東西融化了。


    倪慕蝶屏住呼吸,她的心情複雜極了,一方麵希望從司徒瑞宏口中聽出親人的消息,一方麵又怕聽到自己恐懼的事情。


    左右為難,忘了呼吸,忘了一切。


    修長的手指再度碰觸美如細瓷的下顎,倪慕蝶絕望閉上眼,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手指細細描繪著她的輪廓。


    那輕柔的力道仿佛觸碰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石,倪慕蝶閉緊的眼滑下兩行淚。


    滾燙的液體滴在司徒瑞宏手背上,如蠟灼燒。劍眉攏緊,卻沒有鬆開手。


    二十年了,他在血泊中生存了下來,淚水對他而言根本不到作用。眼淚是弱者的象征,更是虛偽的表現。


    他曾因一個人的淚柔了心腸,差點沒命,自那以後他恨透了眼淚。


    女人總喜歡自眼淚去融化男人,而他的女人中也不乏其人。她們萬萬沒有想到不哭還好,一哭將永遠被他從花名冊中刪除。


    倪慕蝶的淚卻迥然不同,居然可以讓他有感覺,甚至燒到心裏。他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但他十分厭惡這種感覺。


    “等你養好了身體。”丟下這句話,轉身不再有任何留念。


    清脆的關門聲傳來,倪慕蝶睜大眼睛,淚如雨下。


    司徒瑞宏的話是命令也好,是威脅也罷,從今天開始她會讓身體好起來的。


    哪怕這隻是別人的玩具她也要恢複,因為她身上係著的不止是她自己的命。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卻無法不顧爹地和齊媽媽。


    “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能再為你難過不顧自己的身體了,媽媽還有親人在照顧,他們需要我。孩子,你永遠是媽媽最心愛的寶貝,不要怪媽媽,媽媽愛你。”抱著被子,無聲的哭泣,滾燙的淚濕了枕巾,濕了被子,濕了心。


    無人的靜夜裏她放任自己最後為她的孩子痛哭一回,天亮後,她將忘了對司徒瑞宏的仇恨,心甘情願成為一個傀儡。


    無心無魂,玩具一樣的傀儡。


    陳芳若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潔白的護士服襯得她宛如人間精靈,可是,深鎖的眉,慘白臉上掛著的兩行清淚,失去了精靈該有的無憂無慮。


    守在車旁的沐晉陽馬上將煙蒂丟到地上,用腳踩熄,快步走向陳芳若。


    一靠近才發現她整個人憔悴了不少,仿佛經過一場殘酷的戰爭,與剛剛要來時的興奮有了天壤之別。


    沐晉陽心一驚,趕忙扶搖搖欲墜的她,焦慮又小心地問:“芳芳,發生什麽事了?”


    抬起迷茫的眸望向沐晉陽,目光停滯了幾秒才又開始轉動,眼中淚忍不住落成淚。


    撲進沐晉陽懷裏,放任自己哭得沒有形象。“沐大哥,小蝶她好可憐,她被司徒瑞宏那魔鬼威脅著,她……”哽咽的聲音破碎不堪,再也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沐晉陽心如刀割,盡避早就知道倪慕蝶的狀況,可從別人口中證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擰緊劍眉,手輕拍著陳芳若的背,痛自骨髓中溢出如泛濫的潮汐,淹沒了靈魂。


    深夜瑟冷的寒風中,沐晉陽就這麽靜靜站著任陳芳若在自己懷裏訴盡悲痛與哀傷。


    她的每一聲哭泣都似錐刺入他心思柔軟的地方,痛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他們因倪慕蝶而認識,而團結,而同仇敵愾,他們有著相同關心的人和事。


    麵對哭得傷心欲絕的陳芳若他除了沉默以外,找不到安慰的詞。他們同病相憐,他們心中最牽掛的人是同一個。


    寒風瑟瑟,陣陣嗚咽,哭得久了,陳芳若的聲音越來越弱,終至無聲啜泣。


    抬起頭,紅腫的雙眼還溢著悲傷的淚,慘白的雙頰悲傷過度泛著激動悲憤的紅。


    微弱燈影迤邐下,弱如扶柳。沐晉陽竟有種衝動,想幫她拭去腮邊晶瑩的淚。


    念頭一起,手腳已自動做出了選擇。


    直到手指觸碰到那冰冷的淚,沐晉陽和陳芳若同時一呆。尷尬的手指僵在風中,收不回,伸不出。


    俊逸的臉上掠過尷尬的紅暈,嚴格說來,他和陳芳若才認識一天,這樣的舉動太唐突,也太親密。


    暗自懊惱,他怎麽會做出這種不合時宜的動作?可是,看到她的淚,他的心一陣陣抽疼,本能的反應,連他都控製不了。


    呆了一秒後,陳芳若後退了一步,淚水中盛開的花朵憔悴得令人心疼:“沐大哥,謝謝你。”


    她的懂事體貼化解了沐晉陽的尷尬,取出口袋裏的手帕遞給她:“這裏涼,我們到車上再說吧。”


    “好。”接過手帕,點點頭。


    銀色奔馳熟練駛上馬路,燈光一束束掠過,照出兩張心事重重的臉。


    沐晉陽認真開著車,目視前方,盡避內心十分焦慮,他仍耐著性子等陳芳若平複心情。


    車內流淌著難以言述的凝重,陳芳若努力調整心態。可剛剛在病房裏看到倪慕蝶被逼至昏迷的情形卻一幕幕如幻燈片般重放,越來越清晰,疼痛著心扉,令她又氣又恨又懊又自責。


    過了好半晌,終於壓下翻湧的思潮。聲音仍帶著悲傷的哽咽:“沐大哥,我明天就要陪哥哥去美國做手術了,小蝶就麻煩你照顧了。”


    英挺的眉掠過一抹驚訝:“怎麽這麽突然?”


    垂下扇睫蓋住眼底的悲傷:“哥哥的病不能再拖了,多一天他就多一分危險。而且,司徒瑞宏已經知道哥哥的情況,我怕他會暗中再下毒手。”


    她想不明白哥哥究竟哪裏得罪了司徒瑞宏,讓他恨得要他的命?


    若是因為小蝶,可哥哥與小蝶並不熟悉,且認識才短短幾天的時間,這期間是不是發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千萬的疑問在心底翻滾,她卻找不到答案。哥哥現在的情況受不得一丁點刺激,小蝶恐怕她是見不到了。


    晶瑩的淚一顆又一顆落入掌心,無聲無息。


    知道陳軒恒的車禍竟真的是司徒瑞宏一手安排的,沐晉陽震驚不已。雖然有些疑惑,但他總覺得司徒瑞宏並非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哪怕倪慕蝶也一直懷疑陳軒恒的車禍與司徒瑞宏有關,他將半信半疑。


    現在經由陳芳若口中證實,震驚之餘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突然出現的魏淩淩是否也與司徒瑞宏有關?


    如果是的話,那麽他的實力,他的可怕程度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芳芳,好好照顧你哥哥,小蝶這邊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用生命去保護她。”堅定的語氣鏗鏘有力。


    自打懂事開始倪慕蝶就是他發誓要守護一生一世的人兒,是他無能才會讓她陷入如此境地。


    現在就算拚了性命,押上沐氏,他也要與司徒瑞宏鬥爭到底。哪怕他的勝算幾乎是零。


    “小蝶有你這樣的哥哥真好。”出口的話是羨慕,是其它,她已經分不清楚。


    若不是在開車沐晉陽一定摸摸陳芳若的頭,柔和的側臉十分親切:“你哥哥一定會好起來的。”


    陳芳若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從前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妹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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