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瑞宏就這麽無所顧忌抱著倪慕蝶下了樓,他泰然自若,卻嚇壞了一群下人,其中包括信迪。


    跟在司徒瑞宏身邊那麽多年,他從沒見他對任何一個女人另眼相待過。成功的男人往往少了一件華服,而漂亮的女人是最佳的裝飾品。


    各取所需,卻從不上心。


    關於倪慕蝶她的出現不是偶爾,而是司徒先生精心安排。可是,看樣子他似乎已經忘了一開始的目的和重要的用途。


    站在大門口,望著司徒瑞宏高大偉岸的背影,信迪英挺的眉皺成一團。


    最初的驚恐過後,取而代之的是羞澀。雖然與司徒瑞宏不是第一次親密,可眾目睽睽之下,那股紅潮仍是爬上臉頰,成了粉黛胭脂。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像爸爸一直給予她的溫度。一股沁心的花香撲麵而來,吸入空寂的肺裏,芬芳怡人。


    細數時間的輪廓,她已經好久沒有曬過太陽了,更忘了太陽清新的味道和溫暖的熱度。


    自從墮入地獄後,她的世界一片冰寒,沒有顏色,沒有溫度,更沒有鳥語花香。


    然而,依然在惡魔懷裏她卻感受到了那份久違的暖。心倏地一顫,為什麽她現在還可以感覺到陽光的熱力?


    藏起感情,封鎖知覺,她讓自己成為傀儡。一個隻演別人喜歡角色的木偶,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融入角色,全心全意融入。


    那樣才能取得司徒瑞宏的信任,才有機會手刃仇人。


    入院一個多月了,她的世界就隻有那間病房,淋浴於暮春初夏溫暖的陽光下,冰凍的手腳湧入一股暖流,周身四肢進骸。


    滿園花兒並沒有因為春將逝而凋零枯萎,反而綻放得更加嬌豔絢麗。一朵朵,簇簇,香氣襲人,美得如夢似幻。


    當她從遐想中回歸現實時,不知何時她已坐輪椅上,而推她的人竟是司徒瑞宏。


    一路沿著青石小徑,漫步於花團錦簇的世外桃源。若不是心中的疼痛一直提醒著她,她都要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了。


    然,經曆了那麽多非人的折磨後,她已經了惡魔即使有著天使的行為,仍改變不了他那顆天生殘冷黑暗的心。


    他不會無緣無故獻殷勤,其中必有所圖。她必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應對突如其來的改變,她沒了崩潰的權利,沒了逃避的借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麵對。


    推著倪慕蝶漫步於林間綠蔭中,司徒瑞宏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不少。這一個月裏,他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五個小時,麵對各種關係複雜的幫中事務,稍有一絲懈怠,其後果不堪設想。


    每天進入高級場所,輕鬆自如解決各種紛爭,甚至兵不血刃將一龐大勢力納入“閻組織”,風光無限的背後,他並沒有感受到一絲絲快樂。


    而現在就這麽靜靜走著,不知方向,不明目的,他整個人反而很輕鬆。


    兩人的身影於葉稀碎金下,顯得那麽唯美,如同一幅畫。可是,這難得的短暫寧靜中蘊藏著蠢蠢欲動的陰謀。


    身著白衣黑裙的小靜快步趕上,揚起恭敬地笑,對司徒瑞宏說:“司徒先生,小姐還沒用早餐呢,伯亦醫生吩咐了她必須按時進食對身體的康複有好處。”


    小靜恭敬甜美的聲音劃破這一份偷來的難得的寧靜,將倪慕蝶拉回現實世界。眼角餘光,她接到小靜投來的目光。


    那般犀利,裏麵藏著片片霜刀,提醒著她,她未完成的使命。


    斂下眉,遮去眸底流動的心事,不著痕跡點點頭。現在任何人對她而言都是不安全的,哪怕是小靜她亦不會像以前傻傻付出所有的信任。


    黑曜石閃動了一下,沉聲命令道:“去把小姐的早餐端到這裏來。”


    “是。”小靜鞠躬,轉身而去。


    司徒瑞宏將倪慕蝶推至不遠處的晶石打造而成的圓桌前,此處風景絕佳,綠樹如蔭,芳草菲菲,盛開的百合散發著幽靜清香。


    小靜很快將倪慕蝶的養生粥端了上來,用幾味珍貴藥物熬煮幾個小時的藥膳,一揭開精致的小盅,馥鬱的香味引得人饑腸轆轆。


    機敏的小靜還為司徒瑞宏端上一份西式早餐,在“閻影園”也呆過一段時間,她知道司徒瑞宏對食物並不特別挑剔。


    遣退了小靜,美景如畫中倆人的早餐在沉默中進行著。


    倪慕蝶不知道司徒瑞宏是什麽樣的感覺,隻是聽話地一口一口往嘴裏塞東西。精心烹調的美味藥膳,她如飲劇毒。


    一直低著吃著,然頭頂那兩道灼人的光卻始終沒有消失過。她知道那是司徒瑞宏的注視,心怦怦直跳。


    今天的司徒瑞宏與往昔略有不同,然被欺瞞得失去孩子的她,連自己的直覺都不敢相信了。


    如今這世上除了至親外,她不會也不敢再相信他人。


    “不想吃就不要勉強了。”微帶慍色的聲音響起,冥想中的倪慕蝶險些驚掉了手中湯匙。


    抬起頭,見黑眸流轉著幾分不悅,雖隻是淡淡一抹慍色,卻足以驚人心魂,動人心魄。


    陽光下的美目盈滿粼粼水波:“沒有啊,這藥膳很好吃。”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勺起滿滿一湯匙放入嘴裏,扯動唇角,擠出生硬的笑。


    她的假意求全看得司徒瑞宏怒氣升騰,她總有輕易惹怒他的本事,而且,能力越來越強。


    大掌揮掉她手中的湯匙:“不要吃了!”躥地一下站了起來,欣長偉岸的身軀擋去斑斑碎金,雨落前的陰霾籠罩下,倪慕蝶怯怯垂下頭。


    麵對司徒瑞宏沒有任何預兆的勃然大怒,她不明所以,於是,驚恐未定。她已經事事小心翼翼了,還不能令他順心嗎?


    倆人就這麽僵持著,司徒瑞宏緊繃著俊臉,額頭青筋一跳一跳。他生的不是倪慕蝶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


    明明她已經被磨去所有棱角,變得乖巧溫馴,為什麽他卻十分厭惡。他所決定的事從沒有後悔過,可他竟開始置疑自己對倪慕蝶的處置方式是否錯了?


    在司徒瑞宏冷竣氣息的籠罩下,倪慕蝶隻覺得原本春意盎然,花團錦簇的燦漫春季霎時進入了隆冬。


    自從那一天司徒瑞宏莫名其妙發脾氣後,倪慕蝶已經有四天沒見過他了。這四天裏她很努力地配合醫生堅持複健,她一定要達成司徒瑞宏的要求,見爹地和齊媽媽一麵。


    這是她接下來計劃中很重要的部分,關係著他們的命運及未來。


    司徒瑞宏所要求的在五天之內行動如常,陪他出席婚禮,對於一個剛剛拆除石膏的人而言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在恢複訓練中袁伯亦也曾多次要求她不要再做,要休息,說過度的運動量反而會產生反效果,更可能造成她第二次受傷。


    明裏不行,她暗裏練。


    夜靜更深,她一個人柱著拐杖一遍又一遍地走,哪怕鑽心疼令她渾身是汗,一向最不能忍痛的她,卻怎麽也不肯放棄。


    從丟下拐杖步履蹣跚,到雙手張開保持平衡,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前挪,到現在可以從容行前,隻剩下一點點小小的不自然。


    這奇跡般地的過程中,是她成長成熟的表現。不敢想像若是從前,她會不會這麽努力,會不會如此不分晝夜,不懼痛苦艱辛!


    短短四天的時間對她而言不單單是身體上訓練要承受的痛苦,更有心靈上難以言喻的煎熬。


    她多麽希望明天快點到啊,她就可以見到魂牽夢縈的親人了。擁著這個堅定的信念,她一遍又一遍,不敢停歇,不敢有絲毫懈怠。


    月光朦朧透過敞開的窗,灑入盈盈光澤,暈出一方迷離的灰,照著她腳下的路。


    汗水自額頭滑入,可她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盛開於雨露中的花蕊比任何時候的嬌妍,美麗。


    “啪”地一聲,幽暗的房間燈火通明,驚恐轉身,對上倚著牆壁,雙手環胸,姿態悠然的小靜帶著神秘詭異笑容的臉。


    突如其來的光亮使得倪慕蝶眼睛十分不適,眨了眨,等適應的光線才又睜開。


    相較於倪慕蝶的努力,小靜相當愜意。她是隱於天空後的狐狸,默默俯視地上的變化多端,等待最佳的時機。


    或許,根本就不用她出手。


    “沒想到你真有毅力。”似讚似諷的話伴隨著唇邊那抹若有似無的詭異笑容,在靜謐深夜裏竟有些滲人。


    驚魂初定,對於小靜時不時的突然出現,倪慕蝶早就習慣,她的挖苦般的語言,她也慢慢不那麽刺耳。


    經曆巨驚的她,怎麽還能要求別人待她如從前。社會是殘酷的,人心是現實的,她和小靜現在的關係是平等的。


    說是合作也好,利用也罷,總之,小靜的確不必對她太恭敬。


    見是小靜後,斂了斂心神,用袖子拭去額頭的汗接著走。


    小靜亦不多言,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站在原地久久,看著她越走越自然,最後露出滿意又得意的笑。


    “很好,倪小姐,你明天一定是婚禮上最受矚目的美麗女孩。”倪慕蝶轉身走向她,微皺著眉問:“什麽時候意思?”


    答應司徒瑞宏和他一起出席婚禮隻是一場交易,這事小靜也清楚。可從她的言詞之間聽來似乎另有深意。


    唇畔詭異的笑更深了,燈光折射下,如此陌生而陰險。從口袋裏取出一粒白色藥丸,遞給倪慕蝶,聲音蕭寒森冷:“明天找機會把這個放在司徒瑞宏喝的酒裏麵,這樣一來,就算他出了什麽事,‘閻組織’的人也會認為是其它仇家趁其不備下的手,絕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一股惡寒自腳底板升起,望著小靜的目光裏不可控製上浮上幾許驚恐。即使她現在被司徒瑞宏逼囚絕境,但自小接受的教育,做人一定要坦坦蕩蕩。


    可是,小靜一開始就有預謀地潛伏在“閻影園”裏,幾次三番鼓動她殺了司徒瑞宏,現在甚至用這種下三濫的陰招。


    說實話,心底裏她對小靜非無一絲好感。總覺得她太詭異,太神秘,從對她攤牌開始,她對自己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十八度大轉變。


    倪慕蝶承認她是單純了些,她與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不了解他們生存法則,也不想知道那淒慘故事後,是否蘊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但對小靜的態度與處事方式,她越來越反感。她也明白,在光明正大地對付司徒瑞宏,就算再過一百年她也沒有那個能力。


    使用陰招,這種最最令人不齒的行為,她內心仍有些排斥。更重要的一點是,小靜太激進了,她一心一意隻想讓她幫她殺了司徒瑞宏,全然不顧其它。


    盡避她口口聲聲保證她親人的安全,可她並不相信。


    “閻組織”的勢力有多龐大,她了解不到,但從整家醫院隨處可見的保鏢數量上來判斷,之規模遠遠超乎她的想像。


    她不認為直接殺了司徒瑞宏就能救出爹地和齊媽媽,其中牽扯太廣,而她的力量太渺小,根本應付不了後麵一係列的厲害。


    倪慕蝶的沉默和凝視裏都透著不信與疑惑,為了使棋子心甘情願為自己做事,小靜上前一手扶著她,小心翼翼走至床邊,讓她坐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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